《落魄将军与江湖游医》明华予

9、终日昏迷

　　穿着破破旧旧的白衣的人脸上没有表情，把匕首推进了挡在他身前人的身体。利刃划开皮肉，就像破开一匹无知无觉的布料。
　　然而人并不是无知无觉的。
　　沈渊在半梦半醒间，喊了夏耘的名字。在旁边端着药的人手一抖，差点一碗药就喂给了地。那声“夏耘”里并没有料想中的咬牙切齿，却是带了几分焦急，像是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耘咬起了下嘴唇。这沈将军真是个一根筋。他在心里想。
　　一双看起来就是长年养尊处优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碗，看也没看他，说道：“你退下吧，这里交给朕。把你师父找来，我不信你的医术。”
　　夏耘有些愁眉苦脸地盯着地板看。
　　“怎么？朕使唤不动你？”
　　“不敢不敢，草民心想，我一时权宜之计刺伤了沈将军，但心里还是不安，他醒来肯定想杀了我的心都有，我愿意当牛做马地伺候沈将军，以赎草民之罪。”
　　矜贵的青年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掩饰了过去。“这里服侍的人足够了。有朕在，就再也不会让潜之再受半点伤。当初你师父保举你去为潜之解毒，你解毒有功，却刺伤了他，功过相抵，朕不会怪你，潜之也不会怪你。你走吧。”
　　“陛下，当时的情景，要不是草民刺伤他，这木……这沈将军就自缢于当场了，我们都不知道陛下您软禁太后，范氏一族为防着他复起再掌兵权非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我只能赌一把，在他流血而尽之前陛下的人马能赶到。我曾跟我师父修习过解剖之学，一刀下去他要是能死我就再也不在人前自称夏一刀！”
　　崔致宁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愈加不耐烦，只是看在他救过沈渊的份儿上不想苛责，于是说道：“皇后这几日身体不舒适，太医开了药也不见效，你去为朕看看，来人，带他去皇后宫中诊病。”
　　夏耘只好退下，临走前还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因为失血过多，那人的脸色有些苍白，被包在绫罗绸缎里的身体显出几分虚弱。
　　夏耘突然很想看他身着戎装的样子。他还没有见到过。

　　遣走了夏耘，和沈渊一同长大的皇帝坐在床边，把他的左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自言自语地说：
　　“当日我势弱，太后要灭沈家，我不肯，他便逼我给你下毒，我照做了，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找了医仙，但当时父皇病重，他不能抽身，举荐了自己的徒弟。我一直在想，我早一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你就能早日回来，”他停了停，像是在酝酿什么，“我很想你，潜之。没有人站在我身边，我很害怕。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你说过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之色。
　　但是沈渊一直没有醒来。一碗一碗名贵的药灌下去，他还只是终日沉睡。
　　年轻的皇帝看完奏章就往安置他的和风轩跑，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什么也不干，就看着昏迷的沈渊，看得身边跟着的人都哈欠连天。
　　夏耘求着皇帝让他进了太医院，每天和一堆老头扎成一堆研究：沈将军为什么还不醒？
　　沈将军为什么还不醒？这成了太医院每日的问候语。
　　夏耘又开始自责了。他一遍一遍地回想自己下刀的位置、力度和深度。照着同样的位置给自己身上扎了一刀，太医院的同僚给他治了血，喂了药，一天他就醒了。
　　这沈渊，不该比他体弱才是啊。
　　这沈渊，难道要毁了他夏一刀的名头？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头疼。他的眼前掠过那人护着他的样子，莫名地心里有了一点触动。原来他——
　　是真心的罢。
　　夏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