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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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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刚亮,凌迟便要带若惜上路。
这林子路虽然杂了些,但夜里凌迟便探了个八九分,因而并不成问题。真正的麻烦是带着的这个人。
在此之前凌迟虽然知道有些姑娘家确实会让人困扰,但能称作麻烦就不简单了。
一条吐信的毒蛇便能使她惊叫,凌迟已挥刀去斩,只是不慎溅了些血到她脸上,旋即就晕在地了。
凌迟都有些怀疑这是若惜有意拖延行程。但当那醒转过来的姑娘,眼睛盈盈的水光,委屈可怜地望着她,喏喏说道“我只是......有些,怕蛇。”
她便信了,只是太弱了,还是能原谅的吧。
于是本来两日便可离开的路程,硬是拖得不知其期。
入夜最是麻烦,她没法隐去身形像往常一样栖在密林里,那只胆小的兔子,说看不见她不敢独个过夜。当她不知道么,明明早先也在林子里呆了几日了。可是有什么法子,她才要走,这姑娘便挂在腰上呜咽,啧,她那样小的胆子,却对她这样大胆。
“松手。”
“呜呜,晚上不知道还会跑出来什么,你走了我说不定便被那些蛇吃了。”
“松手。”做出个要拔出双刀的样子。
“好嘛,呜呜呜,我松。”
说起来并不是若惜当真就不怕凌迟了,她怕凌迟,可她更怕被丢下。
凌迟真的是身心俱疲。
“我未修毒经......”
“嗯?”
“太晚了我不敢自己去取水......”
“......”
凌迟真的想不到能有人这样,这样的弱。她甚至坏心肠的想如果她没来,或再晚些来,此刻若惜应当已是具尸首了吧。
抹净双刀,凌迟望向漆黑无月的夜空。也许这样的人去了魑魅会,呵,第一关便是死。
这日终是出了雷泽密林,日色正好,金晖遍洒。
若惜欣喜万分,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脸上一直挂着的那点又忧虑又委屈的神情也收了起来。
但过分灿烂的日头却并不能使一个杀手振奋,习惯黑暗使凌迟此刻很是不适,身后那片无光的林子反而好像使她更自如。
当然,杀手应对自如的并不仅止于此。
比如往日仇家旧日恩怨。
比如此刻箭如雨落,陷阱密布,而皓天湛湛,身无可躲。
这种情形凌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杀手见得实在够多。
强攻催命,凌迟眼里是冰冷的杀意。
歃血狂影,飘零血刃。疾影一剑,七杀绝刃。
杀手的本能已经足够凌迟脱身,然而箭矢破空而来,所向之处,还有个弱的难以自保的她。
凌迟本已周旋退开,残影一闪又急急跃至身陷其中的若惜身旁,她脸已白的没有血色,有箭锋擦破她右颊,虽然眼里全是慌张,仍强作镇定为二人清明逆转。
终于护她离开此地时,天将暮色,若惜一路都沉默无声。
她并不知道如何表达那一刻的深深惧怕,还有,当凌迟的双刃为她挡下箭簇,好像要把生命交给她的那刻,若惜突然觉得,万顷日光,好像全照进了自己心里。
那些在门派日夜尽勤修习试炼,堂前喂鹤廊下看花的日子,那些独处寂寥登楼又下的往日时光,突然浅薄得失了颜色。她的内心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生动鲜活过。
“别怕,”凌迟见她愣怔地跟随却无一句话,只当她尚有余悸,难得温和地放轻语气。
“都死了。”似乎实在不知再说什么,思索片刻,又吐出一句。
若惜抬眸只看着她,还是懵懂的神色,却很专注。
就是这个人呀,最凌厉的杀手,却也能是最温柔的朋友。
下个歇脚地一到若惜执意要为凌迟看伤。
“无碍。”黑衣也许看不出,血却分明浸地湿了几处。
“这怎么行,你伤了不需瞒着,我是冰心弟子,自然要为你医治。”语罢就去强拉了别人衣袖一一验看。
“伤得这样深,呜呜,你怎么一声都不说。”血肉翻卷,伤了的那个未曾言语,医治的人却先落了泪。
“习惯了。”
“会痛吗,上药可能疼了些。”
“不曾。”
那只挨近的绿色袖子便也粘了血,若惜全未在意,她眼里都是心急与痛,捧着凌迟那只方上了药的手臂,珍重异常。
凌迟自己抽出手,毫不在意,只是捧着刀。双刀被擦了又擦,她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良久,“你回去吧。”脸上看不出神情,眼眉都是一贯的冷冽。
“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我跟着吗?我虽说没什么御敌的本事,可是......可是我还能为你治伤啊。”凌迟不需要抬头都知道会看到一双委屈要掉泪的眼。
怎么告诉她呢。和杀手一起,除了危险别无其他。也许一朝不慎便会送了性命,她这样胆小,定然又怕得不行。
况且,只是寻医罢了,哪里没有。
“呜呜,师姐原来说的都是假话——”
“明明说喜欢谁就跟着她,给她施固本润脉,清明逆转,谁见了便都会喜欢的......”
若惜就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眼泪擦了又擦,却觉得像天都塌下。
“跟着吧。”语气里有明显的无奈。
擦泪的人便飞快抬起头绽开一个灿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