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桃花》花依笑

1、第一章

　　一
　　早春，桃花林。
　　一对白衣男女漫走于此。
　　“苏公子，没想到，扬州还有这样的地方。”女子微笑道。
　　苏碧城扇着扇子，翩然笑道：“月桃姑娘在百花大会上拿出来的曼陀罗，倒是让在下折服。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的花呢。”
　　月桃掩袖笑道：“公子过奖了，那不过是西域的一朵曼陀罗，没想到会获得百花节的首魁。”
　　苏碧城摇头：“百花节每四年举行一次，是扬州最隆重的百花展览，能夺得首魁，绝对不是碰巧。姑娘太谦虚了。”
　　月桃笑一笑，也没再多说。
　　苏碧城温柔地笑了一下：“嗯……月桃姑娘不是扬州人士吧？”
　　“家在扬州。不过，少时因商事全家去杭州住了十多年，去年才回来。”
　　“哦，月桃姑娘家也是经商的啊。不知是做什么生意？”
　　“贩茶的。苏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碧城忙道：“我送姑娘回去吧。”
　　月桃欠身道：“不劳烦公子。”
　　出了桃花林，苏碧城又去了自家的花园。这些花园的花都是他从小就开始种的，过了十多年，他依旧细心地照顾着。
　　收拾完了花草，苏碧城伸了个懒腰，走到亭子里喝茶。说是喝茶，可是茶他却一口没喝，手里拿着茶杯，看着那些花傻笑。
　　“哎哟，这几天，我弟弟怎么变傻了啊！”
　　苏碧城听到声音抬起头，只见一男一女走过来，说话的正是苏碧城的哥哥苏碧庆，旁边的是他夫人华吴霜。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苏碧庆围着苏碧成转了一圈，支颔，沉思状，道：“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思春！”华吴霜一听，登时叫起来，喜道，“碧城，是哪家姑娘？嫂子给你说媒去。”
　　苏碧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嫂子，还不知道人家姑娘同不同意呢。”
　　“不问怎么知道？是哪位姑娘？”
　　“不知道！”
　　苏碧庆夫妻俩异口同声：“你不知道？！”
　　“我没去过她家。只知道她叫林月桃。”
　　“这小子真是傻得可爱啊。”苏碧庆支颔，思考道，“如果那个姑娘对你有意思的话，一定会来找你的。碧城啊，要对自己有信心。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告诉大哥和大嫂。”
　　苏碧城点头，道：“先谢谢大哥和大嫂了。”
　　“干吗那么客气。”苏碧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回家吧。大哥有事和你说。”
　　* * * * * *
　　苏碧城还是第一次看到苏碧庆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坐在苏碧庆的旁边，等他发话。
　　“碧城，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是，你毕竟是我苏家的二当家，也不得不告诉你。”
　　“大哥，到底什么事啊？”
　　苏碧庆叹了口气，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苏家以前是武林世家。”
　　苏碧城点点头。
　　苏碧庆又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隐退江湖，而从商吗？”
　　苏碧城摇摇头。
　　苏碧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一把剑。”
　　“剑！”苏碧城不解地道，“怎么会是一把剑？”
　　“还是一把钝剑。”
　　“啊？”苏碧城更是不解了，“那把剑有什么用吗？”
　　“对别人来说，或许没用。但对‘风月教’来说，有大用处。”
　　“‘风月教’？是一个帮派吗？”
　　苏碧庆点头道：“是一个神秘帮派。据说，在几百年以前，这个帮派就存在了。”
　　“那么早啊。他们一定很强大吧。”苏碧城道。
　　“如果有了那把剑，他们或许会是中原最大的帮派，可是，现在没有那把剑，就不是了。”
　　“为什么？”
　　苏碧庆神秘一笑，道：“那把剑里的东西，是他们帮派的本脉。”
　　“什么东西？”
　　“不知道。”
　　“不……不知道。”苏碧城苦笑道，“那你怎么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是他们的本脉？”
　　苏碧庆喝了一口茶，道：“猜的。”
　　苏碧城悄声道：“不要告诉我，这全是你猜的。”
　　“几十年前，我们确实是武林世家。而且，那把剑是有的。‘风月教’的人，也确实在找它。”
　　苏碧城欲哭无泪：“大哥，你也不用这么耍我吧。”
　　“我没耍你。”苏碧庆一副冤枉的样子，“我只是想告诉你，跟别人相处时要小心些，特别是江湖上的人。”
　　“是。”苏碧城无趣地道，“那我走了。”
　　“嗯。”苏碧庆道，“如果又遇见那姑娘的话，就把她带回家吧。”
　　苏碧城像一阵风一样地逃跑。
　　* * * * * *
　　月桃回到家后，就一直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桃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月桃转过身，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站在身后，起身道：“爹，有事吗？”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林老爷道。
　　“他没发现我是谁。我想不久以后，就可以拿回来了。”
　　林老爷点头道：“那我们，按计划行事。”
　　“是。”月桃道。
　　林老爷说完，就一直看着月桃的眼睛，突然道：“千万别喜欢上那个人。”
　　月桃低头道：“女儿知道。”
　　“办完事，直接把他杀了。”
　　“是。”
　　林老爷拍拍她的肩，道：“你今晚约他出来吧。”
　　“是。”
　　* * * * * *
　　苏碧城正坐在窗前傻笑的时候，一个包纸的石头砸在了他脑袋上。揉了揉头上的包，他打开纸团，上面写道：
　　苏公子，
　　小女子有事相商，请公子速到桃花林。
　　落款是一枝桃花。
　　苏碧城登时心花怒放。不过，再一琢磨信上的字，感觉林月桃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他连忙拿起扇子，偷偷地到了墙角，使出他半瓶子的轻功，刚落地上就来了个狗吃屎。他连忙整整衣衫，就往桃花林跑。
　　苏碧城气喘吁吁地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到桃花中，那张清秀的脸。
　　“月桃姑娘！”
　　月桃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她连忙擦了擦，道：“苏公子，这么晚找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和姑娘既然是朋友，朋友有难自然是两肋插刀。这是江湖的规矩。”苏碧城拍胸道。
　　月桃掩面笑了笑，又沉下脸，突然跪下道：“公子可否娶小女为妻？”
　　“啊？！”苏碧城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道，“月桃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的。”月桃低下头，哭道，“昨天我回家，我爹突然说，商家的三公子前来提亲，下个月十五，我就要嫁过去。公子也许不知道，商家三公子是个花花公子，而且已经娶了两房妾。听说，他对妻子又打又骂，我实在不想嫁过去。”
　　苏碧城叹了一口气，道：“红颜多薄命。月桃姑娘可有喜欢的人？若是有的话，我可以找他来帮忙。”
　　月桃羞红着脸，不说话。
　　苏碧城想了想，道：“是不是他身份比较低，所以，你父亲不同意？”
　　“你是真笨还是假笨？”月桃突然抬起头，嘟着嘴问道。
　　苏碧城一愣，道：“什么意思？”
　　月桃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回来求你帮我，而且还要嫁给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有蚊子大点的声音。
　　苏碧城两眼发直地瞅着月桃，忽然抬手掐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月桃忍俊不禁：“当然不是。怎么？你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苏碧城连忙回答。
　　月桃忍不住又是一笑，道：“还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苏碧城抓抓头，道：“我不知道你爹会不会不高兴。”
　　月桃道：“应该不会。我爹其实也很爱我的。只是因为和商家的生意，所以才让我嫁过去。正好，你们家也是做生意的，卖布有卖茶，生意也不错，没问题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苏碧城松了口气。
　　“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为什么这么说？”
　　月桃道：“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实际却是孩子脾气。”
　　苏碧城笑道：“你也一样。看起来像个冰冷冷的美人，其实还蛮有人情味的。”
　　“人情味？”月桃有些惊讶地道。
　　“嗯。你是不是从小就不爱笑？”
　　“是啊。我娘从小就死了，我身边的丫头一个个又像哑巴一样。以前有个丫头很爱和我说笑，可是，后来死得很惨。”
　　“死了？”
　　月桃点点头，有些悲伤地道：“我就她那一个朋友，没想到……”
　　苏碧城轻轻搂住她的肩膀，道：“不必那么伤感。你不还是有我，这一辈子陪你的人嘛。”
　　月桃身子一颤，抬头看着他。就这样，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苏碧城连忙用手替她擦眼泪。眼泪却是越擦越多。苏碧城只好搂着她，让她尽情地哭一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桃哭着哭着就躺在苏碧城的怀里睡着了。
　　苏碧城看着她那张熟睡的脸，真的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这时一个女子走过来，恭敬地道：“苏公子，小姐就交给我吧。”
　　苏碧城看了看月桃，道：“我送你们家小姐回家吧。”
　　“是。”女子退到旁边，道，“马车就在那里，公子请过去吧。”
　　“好。”苏碧城抱起月桃，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不到一会儿，月桃就醒了。她一抬头，正好看到苏碧城的眼睛也睁看着她。
　　“醒了啊。”苏碧城笑道，“我胳膊酸了，你能不能起来一下啊。”
　　月桃坐起来，帮他揉着胳膊，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个傻瓜，还是痴情。”
　　“我这个人一向都是不在乎别人说的话的。说真的，如果你爹不同我们的婚事的话，我就带你私奔。怎么样？”
　　看着苏碧城认真地表情，月桃道：“如果真的这样，我愿意和你走。”
　　苏碧城抱住她，道：“你知道吗？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月桃笑道：“那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我才是我。”
　　苏碧城皱了一下眉，又道：“那就做一直这样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