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领主[西幻]》无良的过客

3、003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安格斯确实是朱蒂女士最差劲儿的契约者。万幸，这孩子够老实，够听话。在朱蒂女士的指导下，安格斯崩溃了无数次，终于在和众多熊孩子的斗智斗勇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突然冒出了两个疑似拐子的家伙，笼络了村里的孩子，大人们当然不会不闻不问。安格斯看着就是个老实人。朱蒂女士装模作样起来，足够端庄。加上平民百姓对识字的“贵族老爷”的敬畏，他们对两位外来者只有尊敬讨好，没有丝毫怀疑。甚至有几个家长，要把自家孩子送给“贵族老爷和夫人”当仆人。
　　安格斯自然不需要什么仆人，也不会让这些无辜的孩子落在可恶的魔物手里。说也奇怪，这存在感极强的魔物，在安格斯能够独当一面之后，竟日渐沉默，和她那祸乱一方的种族天性十分的不符。因为朱蒂女士的退让，村子里的人们竟然把她当做了安格斯的女仆。
　　“只是女仆？玛丽那丫头可是说，我其实是你的情人呢~”魔物笑吟吟的看着安格斯少年，说。
　　“胡说八道！”安格斯瞬间涨红了脸，高叫道。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康德拉大师的炼金塔。那些出身粗鄙的孩子都很聪明。短短数日，他们已经识得许多字，稀奇古怪的问题越来越多。生字依旧要学，其他的东西，也该教了。安格斯发现，他虽然背了许多书，却没法教导这些小孩子。他回到无所不能的父亲的地盘，寻求帮助。
　　朱蒂女士笑了两声，拿起一本大部头，掂了两下，道：“看来伟大的康德拉大师并没有适合小孩子的书。其实，何必那么为难呢？你当年的课本就足够了，不是吗？感谢你那位严厉的父亲，你甚至不需要它们，不是吗？”
　　“那他们不是和我一样了？”安格斯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些孩子。
　　最健壮的汤姆是他们的头，他看起来就像个恃强凌弱的坏小子，其实最讲义气。
　　山姆总是沉默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因为意外失去了左眼，也失去了孩童的快乐。他想当海盗船长，因为故事里的海盗船长都是戴眼罩的。
　　最不讨喜的大概是瘦瘦小小的维特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子承父业，当一个小偷。他也确实身手灵活，总能不知不觉拿走别人的东西。但是，他从不会真的把不属于自己的物件儿据为己有。
　　苏是最不求上进的一个。那个又胖又懒的小妞希望成为烤肉店的老板娘，每天为她的朋友们提供免费的烤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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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每一个都是特别的。他们应该拥有选择的机会，而不是复制我走过的路。”安格斯笑着说。
　　“所以，你快乐吗？”朱蒂女士轻声问道。
　　安格斯愣了一瞬，点点头，说：“是的，我很快乐，这都是……”他看向朱蒂女士，发现她再次展露魔物那扭曲魅惑的姿态。他不由得愕然出声：“你……”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安格斯~”魔物伸出手，“是时候离开了……”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安格斯瞪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颤抖的说：“你真是……魔鬼！”
　　“是啊，在即将抵达天堂的一刻将人打落地狱，魔鬼~”魔物大笑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安格斯死死的盯着那只苍白美丽的手，颤抖着嘴唇，欲言却无声。
　　沉重的门传来低闷的声响，料峭的寒风伴随着跳动的光影，闯入昏暗的室内。安格斯循声望去，惊讶的说：“父亲？”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久到康德拉大师结束他的旅途，回到他的炼金塔。
　　“魅魔？！”尤利西斯·康德拉吃了一惊，因为那个不应存在于凡世的身影。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炼金术师，远非安格斯那样的菜鸟能够比拟。只在一瞬间，一层层符文亮起，安格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后腿，退到了最遥远的角落。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将魅魔环绕、禁锢。炼金塔的主人，即为此间主宰。
　　不待尤利西斯松一口气，本应万无一失的魔法阵碎做飞舞的金色光斑。牛蹄样的脚掌行走在偏偏皲裂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点点光辉中，魔物扭曲魅惑的身形，好似不可一世的魔神。然而，伟大的光辉之主才是唯一的真神。魔与神，注定不可并存。
　　魔物一步步走到尤利西斯面前，最后一点金色光辉在指尖消弭无形。她勾起唇角，说：“有趣~”
　　尤利西斯脸色惨白。方才，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底牌。这个可怖的魔物，是他不可匹敌的存在。他佝偻了身形，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位伟大的炼金术师真的不年轻了。
　　不再年轻的身影缓缓滑下，尤利西斯跪在了魔物面前。这是驯服的姿态。他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那艳冶的面容，有祈求，有恐惧，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说：“原谅我！强大的黑暗之子，原谅我！”
　　安格斯愕然的看着卑微到尘埃的尤利西斯，无法接受这就是他不可一世的父亲。
　　“只是原谅？”魔物问。
　　“请……”尤利西斯停顿了一瞬，“请允许我追随您！我不知您为何降临，如果您是为了那个愚蠢的废物……我可以做得更好！”
　　魔物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所以，你想代替他？”
　　“是的，恳求您！”尤利西斯急切的答道。
　　安格斯猛地瞪大眼睛。他终于知道，他的父亲要做什么。他骄傲的父亲哟，为了他的一念之差，竟可以如此。
　　“不！召唤你的是我！”安格斯连滚带爬的扑到魔物脚下，“和我父亲没关系！你已经完成了你的那一份，根据契约，我这就和你走！”
　　“闭嘴！”尤利西斯低喝道。因为往日的积威，安格斯立即安静下来。尤利西斯再次看向魔物，说：“您已经看见了，他什么都不懂，他对您毫无用处。让我代替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求您！”
　　魔物又连说了两个“有趣”。她绕着这对父子走了几步，说：“好吧，我有了一个主意。安格斯，去教导那些孩子吧。”
　　“教导那些孩子？”安格斯不解的重复。尤利西斯也疑惑的看着他。
　　“就像你现在想做的那样，教导他们，告诉他们，世界有多大，他们可以走多远。给他们一个机会，选择命运的机会，一个，你从来没有的机会。”魔物俯身，在安格斯耳边低语，“当你的时间走到尽头，我会回来，称量你此生的罪孽，决定你最终的去处。”
　　“好，成交……”安格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应下了一生的承诺。
　　一声轻笑，一阵不知来处的狂风，昏暗的炼金塔，只剩下狼狈的父子。
　　安格斯呆愣愣的跌坐在地。尤利西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儿子，愤然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不想继续原来的生活，我只想过得快活，哪怕只有一会儿……”安格斯怯懦的开口。
　　尤利西斯看见了魔法阵的残骸，那个用以召唤魅魔的魔法阵。
　　“你这个蠢货！”尤利西斯指着一处节点，一巴掌糊到安格斯的脑袋上，“这条线曲折的方向反了！你竟然没被吸干魔力！它呼唤的是领主级别的大恶魔，根本不是什么魅魔！它怎么可能回应你的召唤！”
　　“或许，我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安格斯轻声说。

　　然后呢？安格斯用心教导那些孩子。他的父亲，伟大的炼金术师尤利西斯·康德拉，一直竭尽所能的帮助他。那些和魔域领主打过交道的家伙，都没有好下场。没有人知道，怎样才能让魔物满意。那个骄傲又可悲的老人愿意倾尽全力，抓住每一个缥缈的机会，救赎儿子的灵魂。
　　那些幸运的孩子，有的走了出去，创建伟大功业，有的平平淡淡的走过许多地方，有的无声无息消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也有的，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们知道，有一位伟大的炼金术师，和他的传人，愿意抛开门户之见，教导陌生的后生。越来越多的人们慕名前来。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知识。他们建立了城镇。城镇变成了城市，最终成了为人熟知的智慧之城。康德拉大师的炼金塔，被视为智慧之城的起源，几经变迁，残破不堪，终究还是矗立在那里。
　　终其一生，安格斯·康德拉只是个蹩脚的炼金术师。人们没有忘记他。他是最无私的贤者，是智慧之城的缔造者，是人类史上，不可磨灭的明星。
　　那么，安格斯·康德拉最终去了哪里呢？他的灵魂，是否陷入永恒的黑暗，落入魔物的手掌？没有人知道。
　　翻开安格斯·康德拉贤者最后的手札，那个古老的小本子的最末尾，一行截然不同的笔迹随意的躺在那里——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