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玫瑰》冯冰

4、相见要比怀念好

　　新学期比预料的来得快，在楚歌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父母呆在一起时，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在她发发呆，炒炒菜的恍惚之间度过了。开学当天，她一个人拉着行李箱来到学校。已经研究生了，按道理说，各种事宜自己应该很容易应付，可不知怎的，从北京五道口地铁下车以后，她就感觉到力不从心。
　　学校在五道口附近，她下了地铁一个人拉着行李箱，站在马路一边，她看着红绿灯和红绿灯后面的学校以及和她一样刚刚来报道的许多新生，心里开始想：这么多人，我会认识谁呢？
　　忙完了一大堆报道琐事，她才来到宿舍，宿舍一共四个人，其他三个同学都是家长陪同，楚歌和宿舍里的同学一一打了招呼，自己猜匆匆忙忙整理行李。等忙完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晚上6点了。楚歌正要把衣服全都放进柜子的时候，才发现仅剩的一个柜子的门已经坏了。楚歌看着大敞着门的柜子，感觉里面似乎可以住进一只怪兽。她找宿管老师报修的时候，那位穿着深蓝色长衫的宿管阿姨正在嗑瓜子，她有些胖，一边吐瓜子皮，一边慢悠悠地说：“哎呀，我们尽量给你修，可是那门儿的滑轮儿现在估计没有卖的了。”楚歌看着宿管老师一边吃瓜子一边鼓起来的腮帮，只能匆匆道了声谢，就又回了宿舍。她感到疲惫，原来的她从不害怕陌生的环境，但是现在她却很不愿意再接触陌生的人事，可能年龄大了，心也疲了。
　　她没有去吃饭躺在床上开始想，想接下来的生活，当然也会想到林皓，她到底该不该见呢？楚歌没有想明白就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时间就发现忙碌的日子似乎瞬间就开始了。在匆匆发了学院导师名册以后，大家开始着急选导师。楚歌自己浏览了一下导师名册，就给传说中最牛的导师大咖发了一封邮件。然后就开始忙着去找兼职。她很确定，自己必须很快找一份兼职，这样她才会过得安心一点，她不希望自己总是花父母的钱。可等到她找到一份兼职的时候，她才发现邮件已经发出去三天，导师都没有回音，回到宿舍，发现大家早就找好了导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还在等着导师回复。舍友劝她赶紧给其他老师发邮件，要不就直接去找一下导师。可楚歌并没有什么热情，在她的观念里，求学这件事，除了和自己有关，和供自己读书的父母有关，其他的基本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她对选什么样的导师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导师回了邮件，要她去办公室谈话。
　　楚歌心里忐忑地去了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门没关，她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书，门并没有完全敞开，她走进去，发现门背后都堆满了书，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两人坐的沙发，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旁边连着打印机。她一走进去，崔老师就坐在椅子上，他笑着让楚歌坐下，楚歌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那张两人沙发上，她看了眼导师，大概60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瘦，个子很高。
　　“你本科毕业时，做的是离合词，现在对这部分内容还有研究兴趣吗？”
　　楚歌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现目前对于离合词问题，很多人都做了不同角度的研究，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但我想我在这个问题上应该不会有所发现了。”
　　“怎么说？”
　　楚歌没想到崔老师还会这么问，只能凭着感觉回答，“我想从音韵的角度来分析离合词或许是一个突破点，但我对音韵学并没有太多了解，当然，兴趣也不高。”
　　崔老师看了看楚歌，没有说话。楚歌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不太符合老师的心意，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音韵学比较复杂，我没有很好的基础，研究生这几年如果我想从这个方向研究的话，难保不会走向弯路，最后成果一般。所以，我觉得这应该留给更合适的人去研究。我可能需要思考一下有没有新的兴趣点。”
　　崔老师师看了看楚歌，没有再接着问，反而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楚歌的家庭情况，她的消费，正聊着，有同学敲门进来给崔老师送了一个三十年教龄的表彰纪念章，崔老师客气地接了过来。等那同学走了之后，崔老师打开盒子，取出了奖章，指了指盒底，“你看，多脏。”楚歌伸过头看了一眼，的确，盒底的黄布上有很多灰尘。楚歌忍不住就笑了笑。
　　崔老师接着刚才的话，和楚歌说了一句，“你要搞清楚，语言学是一个适合绅士做的行业，什么是绅士呢？就是起码不愁填饱肚子的人。”楚歌点了点头。崔老师又和她聊了聊赵元任、朱德熙这些语法大家，楚歌上大学的时候经常看他们的书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和崔老师聊着聊着竟过了饭点。楚歌那时候还不知道，崔老师在这之前和很多学生都谈了话，最后一个是她，最后也只选了她做了他的学生。
　　过了几天，楚歌刚刚上完课，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林皓的，“我在你们学校南门。”
　　楚歌看着这条短信半天回不过神来，后来手机往兜里一揣，就去了南门。后来，当她每次来回打扮自己去见林皓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这一次，她是那么自信。
　　楚歌走到南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林皓，他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衣和一条卡其色裤子，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楚歌虽然心里一直在打鼓，但走到他面前时，还是很自然地笑了笑，他看着也倒是很自在。“带我去你们食堂吃饭吧，我饿了。”楚歌抬头看着他，分明是很多年后第一次见，但因为他的这一句，楚歌倒也不觉得尴尬，微微点了点头。说实在话，林皓长得比照片上好看，头发短短的，脸很白净，单眼皮，戴着一副眼镜，笑的时候很无害。
　　林皓跟在楚歌身后，也没有太多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楚歌把书放在餐桌上，看了看林皓“你喜欢吃什么？”林皓坐了下来，和你一样就好。楚歌没说话，就直直地朝食堂窗口走了过去。等她拿着两个餐盘回来的时候，林皓正在翻她的笔记，看到她走过来，就放下书，很自然地接过了餐盘。
　　楚歌坐下来吃饭，一时间也没了话，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林皓先说话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楚歌抬起头，“哦”，想了想，“你是专门来看我的？”林皓楞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楚歌看到他楞了一下，就问了句“怎么了？不对吗？”林皓用勺子翻了翻菜，“没有，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直接。”这句话一出，楚歌脸立刻就红了。紧接着，林皓又说了一句，“你比我想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