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狐八一

12、第十二章

　　疼，钻心的疼。
　　白缪辛活了几千年，身为猫族的少族长，除了部落之间偶尔的小打小闹，他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那疼痛让他一瞬间就晕了过去，在意识全无之前，他想，是不是再也不能让云笙逸许愿了……
　　缪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眼前心疼的快要哭出来的云笙逸。
　　“我……还没死啊？”缪辛想笑一下，可是脸上的肌肉没有一块听他指示的，动一动都能让他疼的瞬间清醒。
　　诛仙池水真他妈的逆天，这种玩意儿那死人从哪搞到的！
　　云笙逸心疼地伸出手，他没敢摸缪辛伤痕累累的脸，只是把手停留在缪辛的脸颊旁，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了？”
　　云笙逸摇摇头，“我们被暂时关起来了，我说如果你出事了，他们永远别想得到昊天塔。”
　　缪辛的灵台清明了点，身上的疼痛也更加清晰，他咬了咬牙，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笙逸垂下脸，眼底的黯淡光芒是缪辛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半晌，云笙逸抬起脸，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缪辛很想破口大骂，但是现在他真的没这个力气，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痛，凑过去抱住云笙逸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云笙逸也想狠狠地抱住缪辛，可是他不敢碰缪辛身上那些几乎见骨的伤痕，就圈起胳膊护住缪辛的身体，在他的唇上辗转着亲吻。
　　云笙逸的吻温柔得不得了，那种能把两个人都溺死其中的吻，让缪辛泪流满面。
　　云笙逸不舍地感受着唇间的柔软和短暂的幸福，他知道，他们该分开了。
　　小猫，对不起。
　　“亲完了没，亲完了就赶紧决定，是让这只猫死还是交出昊天塔。”一旁传来犬真王子冷飕飕的声音，他看着云笙逸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嫉恨的不得了，不过一想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云燕国的命数也到了，就觉得颇有快感。
　　十年前犬真被云燕国打败，犬真国做了云燕十年的□□之臣，他的父皇羞愤自尽，上台的兄长却胸无大志，他发誓，一定要将云燕国给予犬真国的一切都加倍奉还，云燕国所占领的大片中原土地，他也全部都要收归麾下！
　　云笙逸亲了亲缪辛的额头，露出一个温柔而安抚的笑容，趔趄着站起身，但还是高傲地站在犬真王子的面前，冷着声音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十年前的战争一开始你们犬真国能攻下云燕那么多的土地，还能直逼皇城，最后却输的惨败吗？”
　　犬真王子握紧了拳，看着气场强大的云笙逸，那种如同神祇的气场没来由地让他想要后退。
　　这种心情一生出，犬真王子就恨得咬牙切齿，他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恐惧的。
　　“那是因为我们计划失误，没有料到霜序手里有上古神器，否则……”
　　“呵，真天真。”云笙逸讽刺地笑了笑，开口道：“难道你不觉得，你们不过是鬼师离渊跟我师父之间恩怨的牺牲品吗？离渊的目的是扳倒我师父，不是你们犬真也可以是别的跟云燕对立的国家，更何况，即便我们没有昊天塔，你们没有鬼师离渊的帮助，凭犬真那弹丸之地，能耐我云燕何？”
　　犬真王子一瞬间就被激怒，“你！你闭嘴！现在你不过是一个在囚之臣，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那架势像是要吃了云笙逸，不过云笙逸怎么可能怕他，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不错，我现在不过是个囚犯，但是死的是谁，可真说不准。”
　　犬真王子怒极反笑，肩膀抖了抖，冷笑着说：“逸王爷，你现在激怒我可没半点好处，那只会让你和那只猫妖死的更难看。”
　　云笙逸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晶莹的玉塔，念动咒语，昊天塔中的神兽昊天破塔而出，吞噬了云笙逸，嘶吼着冲向犬真王子和他身后的卫队。
　　看着那一尾神龙，犬真王子不可置信地后退，“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动用昊天塔，这，这是会反噬的啊……”
　　无论他再怎么难以置信，在神龙的面前，人类也渺小得不堪一击，嘶吼的神龙将地下祭坛破坏得粉碎，犬真王子自不量力地想要拿剑去挡，却被神龙有力的巨尾甩到墙壁上，几乎要一命呜呼。
　　昊天将偌大的祭坛变成地狱的修罗场，所到之处皆燃起烈火，缪辛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再也看不到云笙逸，那个吻，也许就是最后的温存……
　　内心中巨大的痛楚掩盖住身体的疼痛，用尽全力朝神龙大喊：“云笙逸！！！不要！云笙逸！你回来！！！”
　　仿佛听见了缪辛的召唤，神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下，落到地面上，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已经塌方的祭坛上。地面上的古楼已经化作尘埃，有光芒透过黄沙照到祭坛上的人身上，那人步履蹒跚，向缪辛走来。
　　云笙逸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气息被从身体中渐渐抽离，但他想最后看看自己的小猫，想许出那个愿望。
　　云笙逸走到缪辛面前，解开缪辛身上的束缚，终于支持不住，跪在缪辛的面前。
　　缪辛伸出手抱住云笙逸，哭喊着：“云笙逸，你别死，我求你你别死……”
　　云笙逸笑了笑，把手搭在缪辛的眉间，轻轻地说：“小猫，我想许愿了。”
　　缪辛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指尖发出的光芒，缪辛知道，现在他的额头上一定已经出现了那个方印。
　　“你……你想干什么？”缪辛的嘴唇直发抖，他怕，他最怕云笙逸要抛下他。
　　云笙逸唇角带笑，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回猫族去看看。”
　　缪辛摇着头，眼泪划过脸上的伤痕，哽咽着说：“我们都活下去，我带你去猫族，我在一个湖边种满了梨树，开了花特别好看，云笙逸，你跟我去看梨花……”
　　云笙逸轻轻地擦掉缪辛脸上的泪水，吻上那个方印，“小猫，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
　　忘了我吧。
　　这是云笙逸在缪辛记忆力留下的最后四个字。
　　缪辛痛苦地嘶吼，他宁愿不要成仙，宁愿永远都追逐着云笙逸的身影，也不想最后忘记他，余生都浑噩度过。
　　他的余生还很长很长。
　　长到，想想没有云笙逸的余生，就痛苦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烈火中出现一个身影，缪辛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出反应，只能看着那个人走向他和云笙逸。
　　直到看清了那人的脸，缪辛才沉沉地叹了口气，说：“离渊……”
　　鬼师离渊戴着半张面具，蹲下身从缪辛怀里抱起云笙逸，说：“我欠一个人一条命，要救他的徒弟。”
　　缪辛的记忆已经消散，他努力地想要记住云笙逸最后的模样，但是力不从心，最终放弃。
　　这样也好，云笙逸能活下去就好。

　　后来，云慕临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龙颜大怒，不顾所有长老的阻挠，一举率兵攻打犬真，犬真国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犬真王提出议和，云慕临不听半句解释，亲手宰了犬真国王。
　　陆桓远无奈地安抚着怒气值爆棚的云慕临，云慕临当场掀了一张桌案，废话，他亲叔叔被人暗算成那样，云慕临这人没啥缺点，就是护短，虽然现在知道了云笙逸在离渊手里肯定能救活，但还是气得他差点忍不住屠了城。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在十年后的这一天。

　　终章：
　　三年后——
　　生机盎然的初春，猫仙人化成凡人模样坐在一座小茶楼里听一个年过古稀的说书先生拿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说着三年前在漠北，当今圣上叔叔逸王爷的义举。他隐约觉得说书先生嘴里的白发仙人是他，却不知那个大义凛然的王爷是谁。
　　他近期总是很恍惚，在凡间行走时，会像放皮影戏一样看到两个人一幕又一幕，会在夜深时回忆起一阵温暖，有人抱着他，用大手抚过他的脸，令人沉溺的温柔。
　　如果能再见那个人，他一定会想起来。
　　直到入口的茶越发苦涩，猫仙人才惊觉茶水早已凉掉，楼里只余他一个客人。
　　有小厮上来添茶，他摆手拒绝，浑浑噩噩地走出茶楼，阳光格外刺眼。
　　回到猫族所在的青丘之国，猫仙人还没回过神来，那月白长衫，那如春风般的微笑，从何而来。
　　一个小侍女蹭蹭蹭地跑过来，说王上，有客人在等您。
　　客人？
　　被裹成粉荷花般的小侍女带到彼岸泉，猫仙人眯了眯眼，泉水对岸的梨花雪白如霜。
　　四面无人唯有春风，三月梨花，谁人在花下煮一壶茶，等着他抵达？
　　一个月白长衫坐在一棵梨花树下，怡然摆着一张方桌，沏了一壶清茶。
　　小侍女离去，偌大的彼岸泉只剩下猫仙人和月白长衫两人。
　　猫仙人渡过泉畔，才看清了那人的容颜。
　　月白长衫手执茶壶，斟满面前的两个茶杯，有一朵梨花落下，浮在茶上。
　　修长的手指拿过那杯落了梨花的茶，递给他。
　　“猫王可否赏脸同在下饮茶赏花？”
　　“你是谁？”
　　月白长衫轻笑，低下了头，半刻，抬起头来，惊艳了满地的落花。
　　“小猫，还没想起我来？”
　　猫仙人也笑了，接过茶杯，一切又好像回到从前，他是那个闲散王爷，他是一只缠着他要他许愿的小猫，却在他许愿的那一刻，心都被掏去了一块。
　　怎么会呢，我说过，只要再见，一定想起你。

　　“云笙逸！你还有脸出现？！当时让我忘了你的人是谁？！啊？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我，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