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河》Alala

1、第一章

　　11月，风很大。

　　她紧了紧外套后，从包里抽出一支烟。

　　点燃。

　　天空灰蒙蒙的，连带着烟雾也多了些水汽。

　　她迫不及待地将烟递到嘴边。沉凝了许久后，微微张开嘴。灰白色的烟雾争先恐后地四下逃窜，很快就迷漫得无踪无影。

　　女孩有些不大高兴，“路遥。”

　　“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放下烟，习惯性地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笑：“有啊。”简直比她上任何课程都要认真呢。

　　女孩并不相信她的话，却仍旧苦口婆心地劝诫她：“我可告诉你，苏茫这个人，可不是你想追就追得上的，人家面子大得很呢！”

　　女孩说话时很夸张，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被无视一般。

　　沉默。

　　她将烟蒂扔到地上。

　　只还剩很短一截的烟头，仍苟延残喘似地冒着屡屡烟气。

　　她走到女孩身边，因为个子高，只有俯下身说话。

　　“我路遥看上的人，面子能不大吗？”

　　女孩最见不惯她作这幅样子，眼见着她要走又叫住她。

　　“路遥，我还听说。”

　　“什么？”

　　女孩心虚地注视着她，“苏茫有女朋友了，高三的。”

　　她勾起嘴角，“哦。那又怎样？”

　　她路遥看上的人，本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月光。

　　（2）

　　晚自习的时候，路遥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尖锐刺耳的声音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路遥是吧，我们老大让你到田径场来一趟。”

　　路遥颇有些无可奈何。这样拙劣的约架方式，真的是阔别已久啊。

　　见路遥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耐烦。

　　“路遥，我们老大说了，就给你十分钟。不来，削你！”

　　路遥笑。这还是第一次被威胁。似乎，很有些意思呢。她不管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站起身，刚要走却被老师叫住。

　　“路遥，你干什么！”

　　路遥无辜地眨眼，“我出去啊。”

　　老师将书本往桌上一掷，啪的一声吓坏不少人。先前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也突然都消失了。

　　“你敢出去！”

　　所有人都看向路遥。她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哦。十分钟有点多。”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又过了会儿，才说：“好，我们老大说了，就9分钟。不能再多了！”

　　路遥一只手捧着肚子，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好，告诉你们老大，路遥谢谢他了！”

　　“好，那我挂了？”

　　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老师气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路遥，你要是敢出去，就别给我回来了！”

　　路遥已经走到门口，停下。她极其恭敬地鞠躬，说：“好的，我一定不回来了。老师再见。”

　　临走时，她挥了挥手。

　　走得远了，路遥仍旧能听到从教室里传来的咒骂声。

　　从教学楼到田径场，路遥花了不到五分钟。

　　天虽然黑，她还是一眼认出隔壁学校的制服。统一的及膝短裙，在北方的冬季里实在抢眼。

　　路遥怕冷，将衣领束了起来，凉风还是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钻。

　　“谁找我？”因为冷，她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我。”路遥1米72，女孩看上去不到1米6。两人只这样站着，似乎就已分出胜负。

　　“大半夜的，找我做什么？”

　　女孩皱眉，“你不知道？”

　　路遥满不在乎地答：“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

　　“我怎么了，比你美吧？”路遥弯腰俯视女孩，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女孩说不过她，撩起袖子。

　　“多说无益，赢了，姑娘以后都不会找你麻烦，输了，哼！”

　　路遥撅嘴，“你说的？”

　　“是，我说的。”

　　路遥俯身，用手勾住女孩的下巴。

　　“可不要哭哦。”

　　女孩拍掉她的手，“还说什么，上！”

　　场面一片混乱。
　　半个小时后。

　　路遥从衣包里掏出纸巾，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说过的，不要哭。”

　　晚自习下课，田径场多了许多人。

　　路遥坐在长椅下，灯光从头顶泻下，连手上的香烟也裹上了一层昏黄色彩。她抖了抖烟灰，不经意地往人群眺去。

　　愣住。

　　黑暗里，就像突然被点亮一束光。

　　路遥掐灭烟，跟上去。

　　早些年，田径场是没有路灯的。后来连离得不远的小树林里也被安装上了路灯。

　　灯光透亮，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后来，路灯旧的旧，坏的坏，剩下还能发光的只有零星几盏。至于小树林里的，很多人都说是被人为毁坏的。

　　因为，小树林不需要光。

　　路遥停下。虽然隔得远，她仍旧能看到那对相拥在一起的恋人。以及，他们的窃窃私语。

　　路遥就这么看着他们，心里突然多了些恶作剧的趣味。

　　她点燃一支烟后，用嘴叼着。而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她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

　　因为长年吸烟，路遥的声音本来就有些低哑。她又故意压低嗓音，听着更像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

　　“喂！干啥呢！”

　　小树林里的那对璧人被吓了一跳。

　　回答路遥的是女生。

　　“老师，我们什么也没干。”

　　路遥忍笑，“你们是几班的？”

　　“老师，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干。”

　　“你们是几班的？”

　　争执不下，女孩还是坦诚的回答，“高三一班的。”

　　路遥将嗓音压得更低。

　　“你呢？”

　　“高二一班。”

　　“什么名字？”

　　“苏芒。”

　　路遥扬起嘴角。

　　苏芒啊，你好。

　　（3）

　　路遥被叫去办公室。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主任办公室。可以说，路遥对附中最熟悉的除了难吃的食堂炒饭以外，就是办公室。

　　她被进行了一番洗脑式的思想教育外加心灵鸡汤。路遥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听得昏昏欲睡。

　　最后，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A4纸递给路遥。

　　“2000字检讨，写好了明天就去广播站。”

　　路遥接过，浑然不当回事。

　　当晚，路遥发高烧。她胡乱地吞下几粒药丸，将家里所有可以用的被子都盖在身上，闷了一身汗后，头昏沉沉的，却怎么也睡不下。

　　她撕下两张A4纸，摊在膝盖上。

　　写着写着，路遥想起什么，干裂的嘴唇因为弯曲的弧度太大而裂开好几条口子。甚至，渗出丝丝血迹。

　　第二天中午，路遥是蹦跶着去的广播站。

　　路遥在附中几乎无人不晓。她不学无术，热好打架和抽烟。

　　而且，她不像个姑娘。

　　路遥心情很好，全然不在意广播站的工作人员对她投来的鄙夷目光。

　　所有的节目都播完之后，轮到路遥。

　　空间狭小，她没有可以坐的位置，只能站着。路遥将昨晚写好的稿子放在桌上，低着头。

　　感冒还没有痊愈，她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是路遥。”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本人对于昨晚的事故，深感歉意。”

　　广播的沙沙声中，露出她的几声低笑。

　　站长要来关话筒时，路遥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我还没说完。”

　　站长深知路遥的为人，也不愿意和她发生纠葛联系，只抽回手，站到一边。

　　不过，他耳朵红的有些奇怪。

　　路遥清了清嗓，说：“除此之外，本人也懂得了，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想要释放压力，应该从释放天性做起。”

　　“所以，本人有些话要说。”

　　路遥将手稿折成方块，放进贴身的包里。她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弯腰对着话筒。

　　“高二一班的苏芒，我喜欢你。”

　　路遥的这句话，让广播站炸开了锅。而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附中的各个角落之后，更是激起千层浪。

　　路遥喜欢苏芒？

　　苏芒，真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