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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拜师 ...


  •   “玄德真君、玄沉真君到——”
      时至近午,日轮高悬,橘金色的阳光顺着高高的殿门倾洒进来,满室辉煌。顺着声音望向殿外,一时间,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然而,听着殿外乍起起的一片淆杂兴奋女声,谢琬知道——自己的便宜师父到了。
      玄德真君从门外缓步行来,身边曦光如雾,清风如纱。白玉祥云冠下及腰的青丝,随着他的步幅微微飘起,洁白的玉竹水纹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朵朵银色的光晕,轻风动裾间,冰冷出尘,飘飘若仙。只是那灿如星瀚的眸中,依旧是那般的疏离淡漠,不带一丝情绪。
      看着这样的玄德真君,谢琬不得不再次默念起了“清心咒”。本以为半年的相处,自己对师尊的“天人之姿”已有了抵抗力,不料今日一见,又是一阵的心神恍惚。哎,修为还是大大地不够啊!
      相较于玄德真君的冷漠,与他一同进入殿内的玄沉真君就热情多了,秉持着他一贯笑脸迎人的作风。一路走来,招呼连连,应酬声不绝于耳。难得的是,他今日终于脱下了那万年不变的灰色直裾,换上了一身群青色镶银边长袍,乱蓬蓬的头发也乖乖的用一根碧玉簪子束好,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很多,倒也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待二人向妙衍道君与玄和真君见过礼,站置一旁后,妙衍道君开口了,“玄和虽接任掌门,到底年纪太轻,经验不足,为避免众人异议,我决定效仿祖师,从即日起,恢复常务长老一职,就由玄德、玄沉二人担任此职。你二人需尽心协力,扶助师姐打理好门中事务。”
      听闻此言,殿内瞬间杂音四起,议论纷纷,无数个问题投向了御台周围的四人。然而,妙衍道君像似没听见般的,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今后,玄和坐镇云台峰,门中一应重大事项都需由其定夺,灵金堂也由其直接掌管。玄德主管繁露阁与融泽堂,玄沉负责戒律堂,三人须得通力合作,匡扶天下,护卫苍生,将乾元宗发扬光大。”
      听到这样一番安排后,众人倒也慢慢安静下来。估计是知道妙衍道君决心已定,多说无益,何况修道之人本就对这些庶务之事没多大兴趣,刚才那般喧嚣,多半也是因为太过突然之故。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的掌门之担至此也就完全卸下了,从今往后,我就会如历位长老那样‘闭死关’,非宗门存亡之际,不出……”说着妙衍道君满含深意的望向玄德真君“你……你们须得紧记我的嘱咐……”随后视线又转向了另两位徒弟,言道“好自为之”。说完便身影一闪,飞出了清都殿。众人连忙跟了出去,纷纷跪倒在地,口呼“恭送道君”。
      望着妙衍道君消失的方向,谢琬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彷徨感,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一个潜在威胁的消失呢,还是无助于一个最重要助力的退场呢?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崎岖坎坷至极的通天之路,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她必须防备一切,又要利用一切……
      “想什么?这么入迷,平常也没见师祖对你多好,你就这么舍不得他?”突然,肩膀被人一拍,陆九渊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长辈对咱们好不好是他们的事,尊敬孝敬他们却是做小辈的本分,做人不能失了本分。”谢琬拨开肩膀上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哼,你就装吧,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骗谁呢?”陆九渊好笑的讽刺道。
      其实,陆九渊很像他的师父——玄沉真君,只是这当面揭穿人的习惯,却与玄沉真君的老谋深算相去甚远,到底还是年轻啊!谢琬暗暗在心中不厚道的想着。
      “我就是这么想的。”谢琬一副死不认账,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说完还挑衅地撇了他一眼。
      “你,你……哎呦!”陆九渊正要上前,打算与谢琬好好‘交流’一番,却突然挨了自家师父一个脑瓜儿,不由轻呼出声。
      “干什么呢?还不跟上,阿琬也赶紧进来。”玄沉真君教训完自家徒弟后,一本正经的甩了甩宽大衣袖,人模人样的大步走回清都殿中。
      随着众人陆陆续续的返回大殿,谢琬发现除了御座之上的玄和真君外,御台之上的两把蔓金木椅子里,也分别坐上了玄德、玄沉二位真君,三人成鼎立之势。
      看着依旧面色冰冷,不带一丝表情,坐在玄和真君左下手的玄德真君,谢琬突然问小龙道“你说,他要是知道是我把他的掌门之位弄没了,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会儿不在,你就给我整这么大个‘惊喜’,嗯?”小龙恶狠狠地说,还着重在‘惊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又翻旧账,是不是,我不都给你解释过了么?这是为他好。你是想他顺利渡劫,回归仙界,还是当这么个掌门,然后身死道消,嗯嗯?”听他又在埋怨,谢琬倒也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哎——可是,可是非得这样么?看着上仙,堂堂仙人之躯,如今竟屈居一个凡人之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啊!”听见谢琬那样说,小龙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你这完全就是要脸不要命的想法么。再说了,凡人怎么了,那个神仙不是凡人变得,当了神仙就忘本啊。最瞧不上你这鄙视凡人的想法,还神仙呢,封建等级观念这么强,思想觉悟真低!”谢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我不是鄙视——行,我不说话总行了吧。”虽然不知道这‘封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跟‘等级观念’放在一起,小龙倒也明白不是什么褒义词,干脆闭紧了嘴不再搭话。
      谢琬正欲再问问,忽见玄和真君站起身来,言简意赅的说道“今日,除了掌门继任大典和常务长老就职仪式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玄德真君嫡传弟子的拜师典礼,这也是元婴真君招收嫡传弟子的传统,现在就开始吧。师弟,请。”说着向已起身的玄德真君做了个‘请’手势后,便坐回了御座。
      玄德真君向掌门回礼后,跨步走到御台中央。这时,谢琬突觉背后有人轻轻推了自己一把,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上前,端端正正的跪在御台之下,轻轻抬头仰视着玄德真君,目光中充满了景仰与孺慕之情。
      跟着自家师父拜了天地,拜宗门,拜了祖师,拜掌门,待玄德真君起身后,又恭恭敬敬的给自家师父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随即又被抽了一缕神魂点燃锁魂灯。一番折腾下来,谢琬只觉得头晕脑胀,思维混乱。不过,总算是扛到了授嫡传弟子信物的时刻。
      此刻,谢琬一反之前的颓势,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原因无他,只因此事一过,她那悬了半年的心就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嫡传弟子之位到手。
      看着手中那颗龙眼大小,流转着五彩光芒的莹润珠子,谢琬只觉得心里美美地,暗自想着:(据说这铭珠即是嫡传弟子的信物,也是世间少有的宝物——由藏珠、兰金泥、辟尘犀、珠尘等珍稀之物共同炼化而得,有延寿、驱寒、避邪之神效,并且最终会根据主人之灵根属性变换色彩。嗯,师傅是金系单灵根,所以他的铭珠是金色的,自己是金土双灵根,那就是金黄二色了,哎,也不知道最终这颜色会如何分布,千万别是一半一半,那就丑死了……)
      谢琬这厢正‘发散思维’着,忽听得耳畔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寻音望去,见陆九渊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暗示什么,疑惑间,又听得玄沉真君略带戏谑的懒散声音传来,“小琬儿,铭珠虽好,可以回去慢慢把玩,你的好师傅可还等着呢,你把他晾在一边是作何打算啊?还不谢恩?”
      谢琬瞬间被这句话,弄了个大红脸,幸亏她年纪小,又低着头,没人注意到。收拾好心情,抬起头,谢琬这才注意到自家师父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似乎还有着那么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关心。
      “弟子谢琬,拜谢师尊。”
      待礼官正要宣布礼成,却听得玄德真君那犹如碎玉般的清冽声音,突然响起,“等等”,只见他快步走近谢琬,一手扶上自己额间,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一滴红豆大小的血珠慢慢从他额间浮出,悬在了他的眼前。随即,他玉手一划,这颗血珠便到了谢琬额前,一晃便没入了她的体内。
      紧接着,玄德真君又在谢琬身上打出了一系列繁复的法决。顷刻间,谢琬只觉得自己,犹如置身千年寒泉之中冰冷透骨,又如陷落于万年熔浆之中灼烧濒死,然而,待这冰火两重天逐渐散去,她只觉得通体舒畅,身轻如燕,连带着对周围灵力的感知力、吸收力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师弟,你这是——难道——”玄和真君眉头轻蹙,有些迟疑的望向玄德真君。
      “嘿嘿,师兄你可真舍得呀,为给你这小徒儿打通灵脉,耗费百年功力不说,竟然还用了自己的一滴精血。想我们这些元婴修士,除了元婴外,就数这精血重要,一人也就那么三四滴。哎,看来,今后小琬儿的修行会是突飞猛进,日进千里了。诶呀,这般下去,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我家小九儿了。九儿啊,要不为师也给你打通灵脉算了,只是为师不比你二师伯大方,咱想想其他办法,如何呀?”玄沉真君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不怀好意的望向自家徒弟,看得陆九渊一阵哆嗦。
      看着玄德真君额上微微泛起的晶莹汗珠,再联系玄沉真君刚才的话,谢琬心中说不出的一阵感动。一直以来,对于玄德真君,她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既有利用,又有迷醉,既有虚荣,又有鄙视,却唯独少了一份徒弟对师傅最重要的崇敬与信任。她虽然口中叫着‘师父’,可心中却从来没有正经地拿他当师傅看,对她来说,他是她得道飞升的捷径,是她迫不得已的交易,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承认,蔓篱枝做的比她好,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毕竟她的一颗心是在他身上的。而谢琬呢?她的心牢牢地长在自己的心房之中,谁也拿不走。
      “起来吧!”玄德真君出声道,清幽的声音中充满着难以掩盖的疲惫。然而,谢琬却如没听到般的纹丝不动。
      正当众人诧异之时,却见她正声说道,“三清在上,九曜为证。我谢琬,蒙天厚爱,恬有灵根,今得幸拜入乾元派玄德真君门下,问道天地。必将顺应天道,明辨正邪,尊师护教,不坠宗门之名望,不辱师尊之声誉。斩妖除魔,护卫苍生,无愧本心——今日我以乾元为荣,他日必让乾元以我为傲。”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清都殿。说完又恭敬地向玄德真君扣了三个头,才从容地站起身来,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一时间殿内万籁俱寂,落叶有声。众人似乎都被她的这番‘豪言壮志’惊住了,就连玄德真君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
      “好、好、好,想我乾元宗子弟,就当由此壮志豪情,希望你今后能紧记今日之誓言,为宗门,为你师父争光。”玄和真君突然一拍御座扶手,猛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盯着谢琬。
      只此一眼,谢琬就明白了,妙衍道君看来是将跟自己有关的一切都告诉玄和真君了。于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必不辱使命,若违誓言,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你……”玄德真君看着眼前表情坚定的小徒弟,到底没将疑问问出口。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毒誓,修仙之人历来讲究自在随意,不被外物所牵绊,哪怕宗门师传也是如此,尽心则好,不为强求。哪怕……是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才担下了对宗门、对苍生的那份责任,是心之所向,还是对师尊的习惯性服从?他也曾扪心自问,可结果……而她入门不过半年,又何来这么深的感情?更何必如此执着,担负起这份振兴宗门的责任呢?然而,心中到底对谢琬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情,更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没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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