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六.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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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和冰冷地看向他，眼眸掩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无论你是否愿意告诉我。”他忽然说。低沉和冷酷地，“你都必须告诉我。法阵还在运转，我封存的魔力没有丝毫流动，他必然不可能独自清醒地走出来。”
“无所不知的斯莱特林！”另一个男人再次以嘲弄的口气说。
他双手撑着桌面，从座位上站起来——女人恰巧将新酒送到木桌前，他便顺势接过，将其中一杯按在桌面，撞出一声闷响：“如果只是一片灵魂，我奉劝你，让它安稳地生活。”这个男人望着另一只手上的啤酒杯，拎着杯缘将它一饮而尽；酒液滚过喉头，留下些许麦芽发酵的滋味。直到这种滋味在口中开始蔓延，才呼出一口酒气。
“别去打扰它，斯莱特林，即使它只是一片灵魂……当然，多么无意义的劝告？你已经来到这里了。”他冷冷地说。
……
斯莱特林再一次停止了对话。松开交叠的双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后放回原处，仰起头微微地眯着眼，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对方同样微微地垂下头颅，冰冷地回望他。他们周身的每一缕空气里都像是有细微的魔力，光线和阴影在轮廓边留下模糊的印记，四周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心脏与脉搏在胸腔和脖颈鼓动——“没错。”斯莱特林将唇角扬起一些，话语因疲惫而慵懒，又与神色一同显得傲慢至极，“打扰？”他哼笑出声，再次地重复道，“你将这叫做打扰？我只是取回我该得到的。他只能选择我，他将再次属于我……如果它只是一片灵魂——一片灵魂，也会有能力离开我吗？”
他微微疑惑地询问，眼里的阴霾变得更深重。他对面的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同样低声地笑起来：“当然，他能有什么能力？傲慢的斯莱特林……”说着，猛地拎起桌上的木杯，在斯莱特林头顶一倒——酒液淋头而下，瞬间打湿男人的黑发和脖颈，半透明的领口和大衣上立刻沾满泡沫，水柱顺着脖颈流进衣衫。
“就像这杯酒一样。”他嗤笑道。将酒杯摔在男人脚下，“无法抵挡。”
“我走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他又说。拿起放在一边的大衣和围巾穿戴在身上，带好毡帽，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
斯莱特林没有动，平静地坐在原地，视线一直没有移开。直到酒吧的木门传来被推动的响声、铃铛晃动和关门声，席卷进来的冷风从湿润的头发和脖颈掠过，他才微微地眨眼，让水珠顺着睫毛从眼角划过，垂下头审视被打湿的衣物。在他动作时，又有些酒液顺着鼻梁和下颚滑落，纷纷滴在身上，在布料上晕染深色的痕迹。
酒杯砸落在地发出响声，这个男人吸引了过多的注视，但他像是全然没注意到这些一样站起身，丝毫不在意流过脸颊和身体的酒水，迈开步伐向一旁犹豫着观望的女人走去：“酒钱是多少？”他简短地问，“算上那个木杯。”
见女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带着戒指的手，在木质吧台上敲了敲。
她听见这响动才反应过来，急忙回话，竟下意识用上了敬语：“……一共……一共二十磅五十便士，先生。”
“不用找了。”男人这样说道，随意地从大衣口袋拿出一叠纸钞，放在吧台上，“去换些更好的酒来。”他说，“我要看到。过几天我会再到这里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走向门口，一只手在身上轻拍了几下，敞开的大衣像是环绕着气流一样微微地浮起，暗黄的灯光下或许因为行走时衣料些微地皱褶，那些酒液的痕迹竟消失不见了，湿润的脸颊和发丝也因干燥的冷风吹拂变得干爽，像是魔法一样在男人身上消失殆尽——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时间，随着铃铛晃动，这个黑色的身影已经从酒吧离去，走进深沉的黑夜里。
他没有回到下榻的居所，而是在码头附近的街道上缓慢地行走。心中怀揣着许多念头，从一座建筑的阴影中走入另一座建筑的阴影，脑海中翻滚着许多话语，像从巷口和街角各个地方席卷的寒风：灵魂。斯莱特林想，那只可能是一缕灵魂，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挂坠盒仍旧完好无损地放在大衣里，浸透过他手中的鲜血与灰烬，冰冷和毫无反应。除了时间，谁能将他的格兰芬多从沉睡中唤醒？是他亲手设下的禁锢和魔法，他几乎可以毫不犹豫地断定：此刻出现在小镇的这个年轻人，只可能是一片行走在世间的残缺灵魂；要让格兰芬多重新变得完整，他必须杀了这个人，让血肉和灵魂重新融合，将这枚遗漏的魂片重新放回法阵中……只是一片灵魂罢了——他又为什么会愚蠢地尾随这个青年来到这里，仅仅因为可笑的直觉，像他曾唾弃过的信徒那样，企求一个虚无的可能与垂怜吗？他真的一分一秒都无法等待，只为一个格兰芬多清醒地行走在世间的微末可能，就因此抛却尊严追随这个可能性来到这里，甚至为胸腔里些微涌起的熟悉感觉……放下骄傲，寻求他人的力量吗？
不能，他不该……这不是萨拉查.斯莱特林会做的。他能够坦然地承认吗？但他已经在这里了。这炽热的情感几乎要将他杀死了……格兰芬多赋予他的，永恒的心脏与灵魂上的魔咒。在他察觉到微弱联系存在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停止了——只是将它取回，他对自己说：我要做这无法掌控的情感的拥有者。我遵循我的渴望来到这里，那个捆绑我心脏的男人会完全地属于我，即使只是一片灵魂。一片灵魂，也有拒绝我的权力吗？
可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竟只是追寻着灵魂的牵引走进酒馆，平静地坐在那个年轻人旁边，平静地注视他在灯光下的温暖金发，还有话语间不时轻拂过他的蓝色双眼……他为什么不立刻行动？为何放任自己安静地坐在原地，倾听青年用熟悉的嗓音说出的一切天真言语？为何沉默地注视着他离自己远去，和另外两个年轻人相互勾着肩离开酒馆？为什么……他抛却尊严与骄傲寻求帮助，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将这片灵魂带回去吗？——梅林。斯莱特林在心中低沉地感慨。如果自己能明白此刻内心翻涌着的究竟是什么，又何必像个傻子一样漫步在深夜的码头，感受劣质酒精在胃中滚动——又何必对那杯淋头而下的酒保持沉默？
他该给自己怎样的答案？他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已经到来了：以一个约定作为冠冕堂皇的借口，追逐着格兰芬多的灵魂而来。在他清醒地意识到对方极可能是一枚逃逸出法阵的灵魂后，本应该将它直接取回和融合，却愚蠢和沉默地放任年轻的男人远去，走进他不曾触及的生活中——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伸出手，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黑发，停下脚步，向亮着微弱灯火的船只和海面望去：会是你吗，可能是你吗？他低沉地呢喃道。可你已经死去了。
只要接近你，一切都乱了套……他再次呢喃着，手从额角下移到胸口，从大衣口袋拿出挂坠盒。深沉的夜色中，它银光闪烁，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如果真的是你——
他略微地停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我该怎么做……你会原谅我吗？
船只，海风与岸上的男人，空无一人的码头……除了黑夜，只有明灭的灯火。
冰冷的双手和黑发，寒风卷起尘埃和废纸屑，翻滚在扬起的衣角……饰物被沉默地紧握在手中，重新放回大衣内侧的口袋，这个站在岸上的男人像是融入海底，在沉浮的海水中伫立，眺望日出的方向。接近凌晨他什么都不会看到，漆黑的大衣上染着灯火和月光，他仍旧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原地，执着地等待黎明——快一些，再快一些……他闭上双眼，对自己说。等我见到你，这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
从深夜等到黎明并不算漫长。即使彻夜未眠，从码头缓步前行到镇上的居所，只需一杯温热的红茶就能让他消去些许疲惫。斯莱特林将大衣随意地扔给身后的管家，倚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抿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上六点四十分，阁下。”管家恭敬地说，只垂首站在一边。
时间还早。他又喝了一口茶水，让温热感在唇舌中停留片刻，才问道：“罗比什么时候过来？”
“上午八点半。”管家说，“昨晚八点他来过一次，准备向您汇报今天的日程，但您恰好不在住所。因此他让我转告您：今天上午他会提早半小时前来。”
昨晚本该是斯莱特林公爵与私人秘书罗比.布莱恩的会面，秘书将为他安排近日的行程，及汇报伦敦部分产业事宜。但直到约定的时间，两人才接到传讯——他们只能取消原计划，并推迟到今天早上来。
他并不敢询问公爵去了哪里，为何彻夜未归，只尽职和详细地汇报情况。
“通知他，八点我要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还有，去镇长办公室的计划提早一小时，将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公爵这样说道，喝完手中的红茶，将精巧的陶瓷杯放回桌上。
管家急忙上前，为他续上一杯红茶，而后恭敬地回答：“谨遵您的吩咐。”
说完这句话，他将茶壶小心放在桌上，迅速和安静地后退，吩咐洒扫的佣人一同退出房间，尚算宽敞的屋子里顿时剩下斯莱特林一个人，注视着茶杯上冉冉升起的雾气。
……
斯莱特林微微有些出神，但很快就从沙发上坐起，端起茶杯走到书桌前，看着上面摆放整齐的文件：十几张铁路公司的纸质股票，几份庄园产业报告和商业合同，最上方用钢笔压着一张信纸：羊皮纸有些陈旧，上面写着漂亮的花体字，还有深刻的翻折痕迹。
他没有放下茶杯，而是喝了一口，拂开钢笔，将另一只手按在信纸上。隔着粗糙的纸张，手指抚过那些羽毛笔与墨水书写的痕迹，然后停留在其中一行——格莱尔。他在心中轻轻地重复它，像之前许多次做过的那样，指腹在有些模糊的字迹上摩蹭。即使没有记忆……你还是会喜欢这个名字。
上午八点，罗比准时出现在居所，向公爵汇报各项事宜。在下达一些指令后，两人出发前往镇长办公室，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等二人上车后，公爵直接告知他：他将在小镇常住一段时间。并且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他将会再带上一个人。
罗比对这位公爵的随心所欲习以为常，但在应下后，他却忍不住询问道：“您将会带上谁？我记得……在这个小镇上，您并没有来往密切的友人。”
“……”
男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好奇：“前几天我收到了来信。”他简短地回答道。
“我的忘年之交，现居伦敦的格洛利亚子爵请求我，将他远在诺丁小镇的侄儿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章六.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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