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月下舞徘徊

2、朝圣颜镇北去

　　叶家二少本来也有个名字的，叫叶桥楚，和她名字看来也是有缘的，不过听闻叶家二少还没来得及取字她就直接订了子浔二字，加上姓，方巧是她前世的名字。“叶子浔。”她抿着唇，抚摸着眼前的梳妆铜镜，有些恍然，她当年种种嫌弃着模糊的镜子，以后怕是也用不到了，想对镜臭美，也没有地方可寻去了。她的丫鬟还是依旧服侍着她，那些桃红柳绿的衣裳她也再用不到了，只能由着丫鬟帮着穿上了男子穿得正装。

　　成亲第二日，原是不用上朝的，且叶二少本来也没有官职，可谁让这是金殿赐婚，第二日若不一早去谢了恩，言官非写死自己不可。到了正厅给叶老将军请安，看着贺周城瞬间头就大了，那人还笑颠颠和自个儿请安问好，末了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这是？”

　　“能改嗓音的药丸，一次可管十二个时辰，二少爷仔细着用，一次最多用两粒，不可多用，也仔细着时间。”乔楚楠……不，叶子浔点了点头，接过瓷瓶直接吃了两粒，感觉到丹田处却有药力流转，便将瓶子还给贺周城。

　　“二少？”

　　“你且替我收着。”贺周城愣了愣，然后说了句，“在下知道了。”她本就身姿高挑不逊于一般男人，她也知晓这约莫是她这一世儿时练武的原因，不然也不会窜这么高，现在连嗓子也被药丸搞定了，旁人是万万看不出叶子浔的性别了。

　　和叶老将军道了别，果不其然出门的时候贺周城还跟着自己，想来以后也会跟着跟屁虫似的，这样倒也好办，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跟在身边帮忙掩饰也总比没有人照应着要好许多。不然一不小心暴露了那就是个欺君大罪。

　　来到将军府门口，已经有小厮牵了马等着叶子浔了。抽了抽嘴角，心想自己老爹把自己卖得可是一个干干净净了，这想留点本钱都留不下来，别人坑爹，怎么她穿越了就被爹坑。贺周城看了看叶子浔的表情，以为她不会骑马，便打算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但谁想叶子浔努了努嘴，小厮会议单膝跪在地上，垫了块布在膝盖上拍了拍，叶子浔直接踏了一下就上去了，那姿势之豪迈让贺周城瞬间怀疑起叶子浔的真实性别。

　　他突然想到以前一些趣事，约莫刚及冠的时候，偏房的子弟带他去逛了倌管，那些男人个个涂脂抹粉杨柳蛇妖，看上去像女子似的，他那时候便道他们是生错了性别，没想到今日，看到了一个生错了性别的女人。贺周城摇了摇头，同样上了马跟在叶子浔身后，落后了半个身位。

　　叶子浔朝后瞥了一眼，她又不是刚穿越的新手她当然知道贺周城的身份怕是不能和她现在这个身份等同的，说白了贺周城现在就是她的幕僚，虽说有着一个参谋的官职但向来军里文职不如武官高，况且贺周城不过是附着叶家的一个下属，则能和她同驱并肩。叶子浔不由暗爽了起来，如果她还是女子身份，别说这般正大光明骑马上街了，连穿公子装出门都要鬼鬼祟祟好似做贼一般。

　　叶子浔心想：我要见皇帝了！皇帝啊！二十一世纪那么多人谁见过皇帝啊！其他国家的不算！卧槽等会儿我要怎么办？不对昨天晚上老头子说过该干嘛了。

　　定了定心，叶子浔在马上乐呵着，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天还黑着呢，但是到皇宫的时候已经隐约有点蒙蒙亮了。在外城就下了马，从偏门进了皇宫，然后一路跟随公公走了好久才到偏殿。至于贺周城早就在进内城的时候就被带到休息的地方去了。

　　叶子浔老老实实的跪在偏殿，本来还想瞥几眼皇帝平时呆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没想到愣是感觉到了无数道从隐蔽位置传来的视线而且武功都比自己高。于是还想有点小动作的叶子浔瞬间老实了。不过内心还是可以寻思寻思琢磨琢磨的。

　　——影卫吧？看起来老厉害了。

　　跪了挺久的，最起码半个多时辰，叶子浔心里想着。就在她开始在心里种蘑菇的时候，一个公鸭嗓子高声喊道：“皇帝驾到。”叶子浔一哆嗦竟然直接把头磕在了地上。他感觉到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一步步，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脏上，骇人的气息传了过来，她压根不敢抬头看，原来传说中凭气场压死人这事还真有。

　　她能察觉到皇帝坐在了她身前好几丈远的作为上，然后开口：“免礼。”

　　叶子浔吞了口口水，“谢陛下。”直起了身子，正跪在地上，虽正面对着皇帝却垂着眉宇——未得圣听不得直视圣颜。“来谢恩的吧？朕都告诉叶卿家了，今日就不必了。”

　　“草民得圣上青眼不敢忘记圣上对年来对草民和家父的恩惠，虽家父已经告知过圣上体谅草民但却不敢忘了圣恩。”叶子浔知道自己现在是紧张到极点的，但是紧张着紧张着就忘记紧张了，她干脆心一横，把皇帝当成自己前世严厉点的老师算了，毕竟瞎紧张也不是个事。

　　“你和叶卿家，都是有心的。”皇帝笑了声，叶子浔却有点冒冷汗了，她不知道，皇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咬一咬牙，重又磕头磕了下去，“陛下，现北关外强敌虎视眈眈，草民没有别的能力，虽自幼体弱多病但满怀一颗赤胆忠心，一心想要精忠报国，还望陛下成全。”重重磕在地上，怕是破了皮了，擦的火辣辣的疼，但是叶子浔没别的办法，她又没有面过圣，平时在家跪长辈的时候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谁知道一下子磕下来会这么疼。

　　不过皇帝却在叶子浔内心喊疼的时候大笑了起来，“好！精忠报国一词好极了！既然你有心，朕便允了你当日的奏书，明日你且上朝来吧！”

　　叶子浔这时候脑袋一激灵：被坑了！被叶老不死的！给坑了！

　　还是重重再次磕了一下：“谢陛下。”

　　又聊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之后，叶子浔跪安了。

　　看着人走出了偏殿的门被太监带了出去，皇帝静坐在位子上很久，才悠悠出声：“叶桥楚如何？”

　　“属下看不透。”黑暗之中传来了人声。

　　“哦？”

　　“此人武功，怕是不再其兄之下，且十六年来隐忍至此，其究竟是何心思，难料。”

　　皇帝笑了声，“不错，这人比他哥哥，怕是难料理多了。况且……”皇帝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李家竟然没有杀死他。”

　　半晌没人应声，皇帝一人拍了拍手，“罢了罢了，任他如何惊才绝艳，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走出宫门的时候叶子浔就看到了贺周城，狠狠瞪了一下，也不踩他膝盖，直接上了马，“嘚儿”一声就骑马走了，想犒劳叶子浔并表现自己男人一面的贺周城满是不解的上马跟了上去，一路上叶子浔默不作声黑着一张脸，到将军府之后甩了马绳，直接冲进正厅找了叶老将军，拍桌子瞪眼瞧他：“你坑我？！”

　　叶老将军吹了吹茶叶。

　　“皇帝根本没见过叶家二少！上次根本就是上的奏书不是自己去请得命！如果没人提，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请命去镇北！”叶子浔怒目圆睁的模样着实吓到了听风而来准备布置午膳的丫鬟们。她们都是从小就在将军府做事的，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当自己是聋子一样退下了。

　　“是啊，”叶老将军看了她一眼：“但如今，是逃不掉了。”叶子浔锤了一下桌子，脱力一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以为自己没有选择了才会去面圣，谁知道面圣之后才将自己逼到没有退路。“如今，木已成舟，你且安心当着叶家二少吧。”

　　说完，叶老将军就背着手，走了。临走还轻飘飘丢给叶子浔一句话：“明日你且与我一起上朝去吧，怕是这京城，你也呆不了多久了。”

　　叶子浔攒紧了拳，不知道该如何做声。半晌之后抬头，看到贺周城还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冷笑出声：“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会好的。”贺周城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子浔一愣放了开来，苦笑道：“是，会好的。”

　　第二日，叶子浔跟着叶老将军上了朝，穿着叶家老早给叶家二少准备朝服，没想到，她与他，竟然身量相当，她毕竟是个女子，虽长得高挑，身子骨摆在那儿也壮不到哪里去，却不曾想叶家二少也是如此身量。叶子浔忍不住去想，那叶家二少得病弱成什么样才能与她一般。

　　“你也是个可怜人。”捧着衣服，叶子浔这么叹道。“也罢也罢，这也是我的命。”

　　穿上朝服，听了大半个早朝，终究在末尾，皇帝唤了她出列。

　　“叶桥楚。”

　　“草民在。”

　　她单膝跪在金銮殿上，被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视着。她无法去辩那些视线孰是友好孰是恶意只能一并接收。她听着皇帝命她为安北将军，终究是呼出一口气。她在金銮殿上谢恩，然后将身子挺得直挺挺的，好似曾经在话本上将军的模样那样。

　　她想，一个月后就要去北关了。

　　她闭上了眼，像昨日面圣一般重重磕头。

　　似是挥别过去，又像是和本该待在她的位子上，她素昧平生的夫君——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