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爱情故事》翡夜

21、 谋划

　　正思绪杂沓间，车子已经驶入了西郊拙政别墅。
　　奉军参谋部总参谋长陈铭枢和叶承桓最为倚重的幕僚孔昭度亲自来迎。
　　看见这两个人叶少钧顿时心里一松，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孔昭度微微扫视了一眼周围，他心中会意，冲两人点点头，三人径直来到叶承桓的房间。
　　三人屏退了左右，锁上房门。起居室里拉着厚厚的绿绒窗帘，仅开着案几上的一盏台灯。
　　待适应了幽暗的环境，少钧终于看清了，叶承桓正好好地站在窗帘的暗影中，手里拿着烟斗正吞云吐雾，看起来毫发无损。
　　“父亲！？”哪怕他再沉着冷静，此时也禁不住有些意外。
　　叶承桓摆摆手，示意他们三人坐下，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斗，才对少钧开口道：“我老啦，这江北七省和奉军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少钧坐得笔直，身子微微前倾问：“父亲此话怎讲？”
　　叶承桓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道：“俄单方面宣战，还有我昨日遇刺都是真的，有惊无险而已，不过凡事必有好坏两面，于目前的局势未尝不是一个良机。”
　　孔昭度接着他的话侃侃而谈，分析道：“我军和西北的乾军一直僵持不下，南边的金陵政府态度暧昧不明，坐山观虎斗。想破此僵局还不知得再苦心经营多少年，国际形势又瞬息万变。此良机千载难逢，我们正好可行空城计和诱敌深入之策……”
　　叶少钧何其聪明，一点即透，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往前坐了坐，沉声说：“北边俄国佬虽然纠缠不休，但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想多得一些利益。父亲、孔叔和陈参谋长的意思可是用谈判的策略先稳住他们，对外却造成奉军腹外受敌，主帅重伤的假象，骗得乾军主动来袭，再来个瓮中捉鳖？”
　　叶承桓点点头，欣慰地说：“不错，你看如何？”
　　叶少钧杵了沙发扶手，分析道：“东瀛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此事虽然凶险，但只要我们谋划周全，未必没有胜算。东瀛人那边给他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叫他看不清楚，不敢贸然出兵。而乾军这边，需得速战速决！”
　　陈铭枢听到此处，兴奋得站了起来，一拍手道：“少帅这番话我老陈心服口服，这两年憋屈够了，还不如他奶奶的，干一票大的……”
　　三个人一直密谈到傍晚，按照叶承桓的嘱咐，这是军事机密，连家里人都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叶少钧一个人坐了车回大帅府。
　　临走前，叶承桓还支开了陈、孔二人，单独对少钧说了几句私话。让他这段时间多注意老二和老三的动向，看看可有辅佐之才，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少钧心中却是已经明白了，细细一想，禁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名闻遐迩的叶氏帅府位于故都前门外一处闹中求静的所在，占地极广，前身是前朝王府，后又在前面加盖了宏伟的欧式建筑，可谓中西合璧。
　　前院面街的大青楼是奉军主帅日常办公的所在，车子绕到后院叶家的官邸还没停稳，就被家中老小给包围了。几个姨娘哭天抹泪、长吁短叹，几个小的弟弟妹妹吵闹不休、撒泼打滚。
　　少钧看得一阵头疼，板了脸下车低声喝道：“父亲不在这帅府的规矩还在！你们这样胡闹成什么体统！？”
　　几个姨娘都是极会见风使舵的人精，见少钧口气严厉，且面带忧色，也知道现在情况极为不妙。如果大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少钧就是这家中实际上的家长，万万得罪不得。只得马上收敛了声音，让下人连扯带抱将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少钧的母亲死得早，进门较早的二姨娘秦素梅又整日吃斋念佛，一向不过问俗事。
　　现在家中一应大小事物就落到了连生两个儿子的三姨娘张首芳身上，她当年随侍军中，陪着大帅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性子爽利，为人能干，很得叶承桓看重，是这家中实际上的半个主母。
　　她见其他几个姨娘和小姐都像没了主心骨似的望着他，心中微微得意，敛了敛心神，用拿捏得恰到好处，既透出焦又不失稳重的语气问道：“怀卿，大帅到底怎么样了？奉军上下全都封锁着消息，好歹我们这些姨娘也是他的身边人……”
　　怀卿是少钧的字，为怀念母亲的意思，只有家中长辈和极亲密的友人才会如此称呼。
　　少钧微微颦眉，没有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跟在他身后的何润之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外面风大，请几位太太里面说话。”
　　到得偏厅坐定，寡居在娘家的大小姐叶明珠也终于沉不住气了，看向少钧直接开门见山问：“怀卿，你就直说吧，父亲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少钧摇了摇头，眉宇紧皱说：“情况很是不好，还暂时没有脱离危险期……”
　　几个年轻的姨娘作势欲哭，被叶少钧凌厉的眼风一扫，又都强忍住了。
　　三姨娘张首芳定了定神，说：“我要去别院探视大帅！家中一切就拜托大小姐……”
　　其他几个姨娘为她马首是瞻，也纷纷表态，要亲自去照顾大帅。
　　少钧烦躁地站起身，摆了摆手，“都不必了，父亲的意思是他这几个月要在别院静养，任何人等一概不许前往探视！”
　　三姨娘被落了面子，一时有些激动，“大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大帅的儿子，难道我们就不是他的家眷？！”
　　老二叶少柏和老三叶少恒急匆匆从外面刚回来，正好听见最后这两句话。他们是三姨娘所出的同胞兄弟，老三只比老二小了三岁，二人性子却大为不同。
　　老二叶少柏还未进门就嚷嚷起来：“母亲姨娘们不能去，我们做儿子的难道还不许去？！凭什么只有你叶少钧可以在父亲身边尽孝？！这人到底是生是死还是两说……”
　　叶明珠见少钧脸色难看，连忙呵斥道：“住口！老二你就少说两句，没看见怀卿正烦着？军中多少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父亲自有医生和护士会照看，你们去了也只能添乱！”
　　“什么叫添乱？！同是一样的儿子，大帅却如此偏心，我倒要去问个明白……”
　　“事事只将我们蒙在鼓里，到底同人不同命……”三姨娘和四姨娘又吵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