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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辰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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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柳,柳絮轻柔地在空中飞舞,碧怜池上荷花繁茂,为炎热的夏季平添了几分丽色。隐隐有笛声传来。一白发少女站在池边,静静地吹着笛子。那少女白色的秀发半绾成一个寻常的云髻,眉心一点梅花妆衬出肌肤的白皙。柳眉轻描,媚眼微闭,脸上薄施粉黛,一袭淡黄蜀锦宫装显出她身形的曼妙。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蹑手蹑脚地绕到少女身后,伸出白嫩的小手遮住白发少女的眼睛,稚嫩的童声在少女身后响起:“猜猜我是谁?”
白发少女淡淡一笑,装作迷茫的语气道:“我怎知你是谁啊?”
女童松开手,“咯咯”地笑,道:“芷荷姐姐又在取笑我了。”
芷荷转过身,伸出玉指宠溺地刮了刮女童的脸颊道:“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韶母妃可是知道?”
女童脸颊微微泛红,拉着芷荷的手笑道:“母妃若是知道了,我又怎能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姐姐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芷荷笑,亲昵地抚摸着女童梳成两个发髻的乌发,柔声道:“今日是菀盈的生辰,我怎么敢忘?菀盈可想好要什么礼了?”
菀盈钻进芷荷怀里,不住地笑,半晌才道:“就知道姐姐不会忘,至于礼物嘛……晌午家宴姐姐与菀盈同去可好?”
芷荷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菀盈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着芷荷,语气中带了几分求恳:“自从婍母妃出宫修行之后,姐姐就没有踏出未央宫半步。今日是菀盈的生辰,菀盈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姐姐能陪陪菀盈,父皇、母后,还有仪母妃都惦记得很呢。”
芷荷垂眸不语,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菀盈见了,不禁拍手笑道:“姐姐你答应了?那我就不急着回韶华宫了,索性便跟姐姐玩耍吧,晌午再同去家宴。”
芷荷微微一笑,拉着菀盈的手走进内室,取出檀木制成的梳妆台中的纸鸢,柔声道:“去放纸鸢可好?”
菀盈接过纸鸢,笑道:“这纸鸢的模样当真儿是别致,不知是谁送给姐姐的?”
芷荷有些黯然,淡淡道:“母妃在我六岁那年为我扎的。”
菀盈知道提起了芷荷的伤心事,也不再细说,道:“这纸鸢便不放了,姐姐许久未曾出门,不如同菀盈一起去给仪母妃请安吧。她可是挂念得紧。”
“仪母妃……”芷荷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未央宫离仪妃的长乐宫并不远,因从前的婍妃与仪妃交好,所以皇帝特地选了两所邻近的宫殿给二人居住。名字便是取“长乐未央”之意。婍妃出宫后,这未央宫便只有九公主芷荷独自居住了。
芷荷牵着菀盈的手走进绿阴殿,也不叫人通报,只是悄声替了宫女给仪妃扇着扇子。芷荷细细打量着斜倚在杨妃榻上的仪妃,见她肤色白皙,依稀还是曾经的样子,眼角却多了几根细细的皱纹,芷荷有一瞬间的错愕,宫里的女子,真的是老得快,仪妃今年才二十八岁,皱纹就已经藏不住了,一头青丝间已夹杂了几根白发,想到这里,芷荷不禁伸出手去抚平她眼角的皱纹。仪妃慵懒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芷荷,不禁有些诧异,失声唤道:“芷荷!是你吗?”
芷荷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柔声道:“仪母妃。”
仪妃笑笑,拉着芷荷的手道:“你母妃去凌云寺修行后,你就不肯再出未央宫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去探望,直到菀盈三岁时也只她一个人可以进去。这些年我和你父皇、母后可惦记得很呢。”
芷荷酸楚一笑,声音有些哽咽:“劳仪母妃挂心了。”
仪妃拂掉脸颊上的泪珠,轻轻抚摸着芷荷白色的秀发,语气有些担忧:“怎么头发还是老样子?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芷荷温婉一笑,道:“请太医就不必了,这头发怎么说也伴了我十余年,我倒也喜欢这颜色,清丽脱俗,与众不同。”
仪妃柔弱一笑,正欲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童稚的声音,却是菀盈,“仪母妃只顾着和姐姐说话,却忘了菀盈了。”
仪妃这才回过神,笑道:“谁敢忘了我们的菀盈啊,今天是菀盈的生辰,我特地为菀盈缝了件小衫呢,也不知菀盈喜不喜欢。”说着,仪妃命侍女采莲取出一件碧色的绫罗小衫,递到菀盈手里。菀盈接过小衫,也不言语,只是笑。这时,门外跑进一名侍女,却是韶妃宫里的雪莺,雪莺一进门,也不顾礼仪,便急急忙忙地道:“奴婢失仪,不知仪妃娘娘可否见到菀盈公主,若是见到可否告诉奴婢,我家娘娘可是担心得紧。”
菀盈笑道:“雪莺姐姐又和母妃白担心了。”
雪莺抬起头,见是菀盈,忙道:“可算找到公主了,时辰也不早了,公主快随奴婢回韶华宫准备晚上家宴吧。”
菀盈扬脸道:“你去告诉母妃,本公主偏不回去!”
雪莺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望向仪妃,仪妃神色间露出一丝为难,芷荷微微一笑道:“菀盈好不容易来看一次仪母妃,自然是不想回去,今日又是她的生辰,菀盈小孩子心性,雪莺你不必计较。”
雪莺的眉头舒展开来,却仍是有些踌躇,芷荷站起身,柔声道:“晚上家宴我和菀盈自会随仪母妃同去。”
雪莺释然一笑,道:“那就有劳娘娘和九公主了,奴婢先告退了。”
雪莺走后,仪妃朝芷荷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要赖在我这里不走似的。”
芷荷俏皮一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估摸着一个时辰后家宴就开始了,我们索性便在这里梳妆,随仪母妃同去。”
仪妃听了不禁莞尔,笑道:“我这里可没有你们适合的宫服,还不如回未央宫呢。等下家宴,可别失了脸面。”
芷荷眨了眨如清水般清澈的双眸,笑道:“今日是菀盈生辰,仪母妃已给了她一件小衫,想必还有其他厚礼,至于芷荷我嘛,天生不美,总是浓妆艳抹也是枉然,反而更丑了呢!”
“你这鬼丫头!”仪妃啐道,“你明知我定会时常为你缝制衣衫,到反过来笑我!这张嘴呀,当真是抹了蜜!”
芷荷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是孤影自怜罢了,怎敢笑仪母妃?时辰也不早了,仪母妃不如带我和菀盈去梳妆如何?”
仪妃柔柔一笑,笑容中尽是慈爱,一手牵了一个,向内室走去。
淡淡的果香在空气中弥漫着,芷荷知道仪妃向来不喜香料,仪妃走进内室,从绣枕下取出几件宫装,一一摊平在床上,笑道:“芷儿,这些衣衫都是仪母妃为你缝的,选一件吧。”语毕,仪妃已牵了菀盈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芷荷的手滑过一件件霓裳,停留在那件杏色绣荷花纹丝绸宫装上,杏色,是母妃最爱的颜色吧。纤指拂过荷花的纹路,依稀有种错觉,仿佛还是当年母妃穿着杏色的宫装在池边教她吹奏笛子。这样想着,芷荷取出腰间挂着的白玉笛,有些出了神,那笛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玉质温润透亮,笛身本无花纹,却有几分朦胧的美感,令人为之心醉。
“这白玉笛,还是姐姐嫔位时,皇上赏的呢。杏色是姐姐最喜欢的颜色呢。”仪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梳妆完毕,转过身来看着芷荷,“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既然选好了,就赶快换上吧。”
芷荷点点头,换上杏色宫装,略补粉黛,将白发梳成一个堕马髻,用一只镂空莲花玛瑙簪别住,平添了几分红润。芷荷恬静一笑,牵了菀盈的手,随仪妃往勤政殿走去。
仪妃走进勤政殿,看着面前的皇帝皇后,笑吟吟地跪下道:“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芷荷跪着不语,只是静静打量着四周的妃嫔,七年未曾踏出未央宫半步,这后宫倒是添了不少新人,无疑不是容貌妍丽,家世显赫,各位公主也在,皇帝嫔妃虽多,却一直没有皇子,公主到是生了足足十个,其中以婉婕妤所出的六公主和凌贵嫔所出的四公主最得皇帝喜爱,芷荷正想着,忽觉右手被菀盈用力捏了捏,芷荷转过头,只见菀盈童稚一笑,道:“菀盈给父皇母后请安,愿父皇母后长乐未央。”芷荷这才意识到要请安,只得开口道:“芷荷给父皇母后请安。”
众人的目光本都集中在仪妃和菀盈身上,芷荷一开口,便引起了注意,有些年轻的妃嫔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议论,倒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都起来吧,芷荷你七年未曾踏出未央宫,皇上和本宫可惦记得紧呢。”
芷荷站起身,微微一笑道:“劳父皇母后挂心,今日是菀盈生辰,儿臣本就该来。”
芷荷抬头的一瞬间,皇帝、皇后和几位年长的妃嫔有那么一丝错愕,随即回过神来,凌贵嫔将芷荷上下打量一番,娇声道:“这孩子,长得可像极了从前的婍妃娘娘,这杏色,还是婍姐姐最爱的颜色呢。”
婉婕妤又接口道:“可不是,这白玉笛,还是皇上在婍妃嫔位时赏的呢。”
皇帝的目光停留在芷荷腰间的玉笛上,睹物思人,不禁有些痴了,韶妃见状,忙道:“仪姐姐快请坐吧,家宴也该开始了,可别误了时辰。”
皇后笑道:“菀盈与韶妃同坐,来人,给九公主赐坐。”
芷荷心头有一丝酸楚,只是淡淡道:“多谢母后。”
说着,坐在了仪妃身旁。芷荷环顾四周,只见一双美眸正欣喜地望向自己,依稀可以认出是七公主秀嫣。芷荷与秀嫣本就交好,这时一别七年,芷荷也是说不出的欣喜,也报以一个微笑。
这时,一位女子盈盈站起,朝皇帝娇柔一笑道:“臣妾听闻今日是菀盈公主的生辰,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份薄礼,以表心意。”
那女子着一袭葱绿彩绣蝶纹云锦对襟宫装、一件豆青暗花藤纹蜀锦百褶裙,一头青丝盘成一个云髻,用一点翠蜻蜓翡翠步摇簪着,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兰儿有心了,呈上来吧。”皇帝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兰芳仪。
一个银制盘被端出,盘中呈着一对玉如意,兰芳仪微微一笑道:“臣妾愿公主平安幸福、万事如意。”
韶妃笑着接了,其他的嫔妃也纷纷献上礼物,韶妃一一收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而芷荷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只是静静打量着一旁的兰芳仪,她肤色不算白皙,容貌亦非倾国倾城,只是柳眉弯弯,一双眼睛温柔似水,依稀有些像从前的婍妃。芷荷心下不禁有些落寞,却又有几分欣喜,怎么说这七年,父皇还是惦记着母妃的。
芷荷的目光转到皇帝身上,依稀还是七年前的样子,眉间却多了几分忧愁,眼角的鱼尾纹是那一身奢华的龙袍掩盖不住的,芷荷叹了口气,七年不见,父皇到底是老了。凤座上的皇后仍是那样慈祥,脸颊却也因年纪而略显瘦削,皇后端庄一笑,道:“往年的歌舞京戏太过俗气,今年臣妾和蕙顺仪倒是一同想了个法子,也好叫各位妹妹和公主露露才艺。”
皇帝饶有兴趣的瞧了蕙顺仪一眼,缓缓道:“朕倒是想瞧瞧,你与皇后能想出什么法子。”
蕙顺仪淡淡一笑道:“各位姐妹无一不是出自名门望户,想必琴棋书画等都是样样精通,臣妾想着,不如让各位姐妹和公主都展示一下自己最擅长的,也叫臣妾开开眼界。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皇帝抬眼,赞赏地看了看皇后,又将目光转向蕙顺仪,道:“顺仪有心了,那便开始吧。”
各位嫔妃无一不是欢欣雀跃,纷纷想博得圣眷,却又不想先来,只是笑着环顾,皇后微微一笑道:“既然众位妹妹都不愿先来,那本宫便第一个吧,只是本宫年纪也不小了,也折腾不起,便作画一幅,望皇上和妹妹勿要见笑。”
皇帝微微一笑,道:“不知皇后要画何物?”
皇后略想片刻,含笑道:“臣妾愚钝,一时倒想不出应画何物,不如让芷荷公主来择一物吧。”
芷荷微一沉吟,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柔声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如今又是莲花开放的时节,母后不如以莲花为题作一幅‘夏莲芬芳图’,也叫儿臣开开眼界。”
皇后一笑,语气中有几分赞赏:“芷荷这几年文采倒也有所长进,相貌也是愈来愈像婍妹妹了。”
芷荷淡淡一笑,也不作声,皇后挥笔而作,颇有几分名家风范,不到一炷香时间,几株莲花已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仪妃赞道:“皇后娘娘气度非凡,倒不似寻常的大家闺秀,反而有几分男子气概呢。”
皇后听了,眉间略有几分喜色,笑道:“仪妃妹妹的嘴可是愈发的甜了呢。”
婉婕妤起身行礼,温柔地看着皇帝,柔声道:“臣妾愚笨,才貌家世也比不过各位姐姐,近日臣妾苦学绿腰舞,皇上与各位姐姐若是不嫌弃,可否一观?”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芷荷腰间的白玉笛上,久久不能移开,淡淡道:“那便看看吧。”
婉婕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只是转瞬即逝,笑道:“那臣妾便下去换衣服了。”
皇帝默默点头,也不看她,眉间隐隐有几分忧郁,皇后见了,不禁柔声道:“皇上可是不大舒服?”
皇帝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道:“芷荷的容貌与她母妃有六七分相似,朕只是思念斐然罢了。”
芷荷的身体微微一颤,斐然,是母妃的名字啊,母妃在凌云寺可是安好?微风拂过,芷荷不禁打了个寒战,怔怔地流下泪来。
皇帝见芷荷流泪,心中不忍,关怀道:“芷荷这些年也受苦了,身边也没有旁的人服侍,朕也挂心得很。”
皇后温婉一笑,道:“明日让内务府挑几个丫鬟给芷荷送去,芷荷你再挑挑也可。”
芷荷擦擦眼泪,起身施了一礼,道:“劳烦父皇母后了。”
这时,婉婕妤已换了一身月白色水袖舞衣,头上以同色珠花点缀,越发衬得婉婕妤一张俏脸清丽可人。婉婕妤盈盈施了一礼,伴着阵阵琴音跳起舞来。
绿腰舞又名六幺舞,是中国古代的软舞之一,舞者需体态轻盈,柔若无骨,是极难练成的。婉婕妤恬静一笑,已轻盈舞动。青丝飘飘,裙裾轻扬,芷荷皱皱眉头,轻声对仪妃说道:“婉婕妤的舞蹈,似是没有入宫时轻盈了。”
仪妃抚摸着左手食指的护甲,嘴角微微带了几分不屑,淡淡道:“婉婕妤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再加上生了六公主,身段自然不似当年。”
芷荷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这样急于表现,又恰好在父皇思念母妃之时,反而画蛇添足,失了‘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之韵了。”
仪妃赞赏地看了芷荷一眼,此时婉婕妤一舞已毕,笑着看向皇帝,皇帝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欣喜,婉婕妤脸上露出几分厌恶,斜眼瞥着芷荷,芷荷只是抚弄着腰间的玉笛,心底暗暗冷笑,这时,皇后突然开口了:“婉妹妹也好久没有晋封了吧。”
婉婕妤娇柔一笑,语气中含了几分落寞:“嫔妾上次晋封,还是云颖十岁时呢。”
皇后一笑,对皇帝道:“婉妹妹对皇上一直侍奉周到,这位分也该晋一晋了。”
皇帝淡淡道:“既然要晋便一同晋吧,婉婕妤升为贵嫔,封号赐‘昙’,兰芳仪与蕙顺仪晋容华,保留封号。昙贵嫔的仪式就不必操办了,晓谕六宫即可。”
皇后微微一愣,却只是一瞬,她侧过头,余光有意地看了看婉婕妤,有几分安慰的神情,柔声道:“臣妾明白,只是不知是哪个字?”
皇帝叹了口气,道:“昙花娇嫩,便是这个‘昙’字。”
芷荷淡淡一笑,并不做声,是啊,昙花娇艳,可花期,却只是一瞬罢了。
婉婕妤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只是笑着谢过,闷闷地坐在那里。芷荷抚了抚发上的玛瑙簪,品着面前的那盏香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婉婕妤身旁的六公主云颖起身行了一礼,素手抚摸着身上的云锦宫装,俏声道:“儿臣听闻芷荷妹妹貌若天仙,肌肤胜雪,没想到一别五年,妹妹也已经如此貌美了,妹妹于未央宫中长大,又独居五年,生母还是当年‘一舞倾天下’的婍妃,这琴棋书画,必是样样不会差了。”说罢,云颖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芷荷,目光中有几分讽刺。
芷荷还没有开口,七公主秀嫣就已经开口了:“儿臣以为不妥,九妹妹独居五年,无名师教导,纵使技艺再精,却也不免生疏。”
皇后盈盈一笑道:“芷荷腰间挂的,正是皇上赏给婍妃的‘玉中仙’,玉质温润无比,笛声柔情无限。只是单听笛声不免有些乏味,不知哪位公主妹妹可以跳一舞给皇上和本宫瞧瞧?”
看了之前的婉婕妤,又怕芷荷出丑,原本跃跃欲试的众人不到片刻便蛰伏了,都想看别人出丑。芷荷环顾四周,只见秀嫣一双杏眼正有些歉意地看向自己,芷荷一笑,秀嫣她擅长诗词歌赋,于音律舞蹈却是一概不通,自然帮不上忙。芷荷有些担心,汗珠顺着细细的鬓发滴落在面前的茶盏中,凌贵嫔身旁的四公主涟漪盈盈起身,笑着看向皇后,“涟漪自幼苦学‘白纻’一舞,今日有芷荷笛声作伴,儿臣献丑了。”
皇后温婉一笑,点点头,云颖眼中有几分不甘,冷眼瞧着涟漪,涟漪只作不见,笑着看向芷荷,细长的丹凤眼中有几分温暖,芷荷不禁诧异,涟漪的生母凌贵嫔常与太后往来,深得太后喜爱,不是争宠之人,涟漪自幼由凌贵嫔教导,虽是一双丹凤眼,却也有一种清新自然之感,深得皇帝欢心。涟漪性子恬静,少与其他公主嫔妃来往,如今却要帮自己,实在奇怪。芷荷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柔声道:“多谢四姐姐,可是需要换衣服?”
涟漪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涟漪走到勤政殿中央,朝芷荷点点头,芷荷报以微笑,盈盈起身,取出腰间悬挂的玉笛,轻轻吹奏起来。
霓裳轻扬,浅笑嫣然。笛声悠扬,芷荷身上散出阵阵白芷与荷花相互夹杂的清香。因芷荷天生带有这种香气,故而取名“芷荷”。清香袅袅伴着舞姿缠绵,着实令人心醉。
一舞毕,仿佛余音绕梁,皇帝的目光有些迷离,眉间的郁结渐渐散开,喃喃道:“斐然,你知道我们的芷荷,已经这么大了么?”
勤政殿内有片刻的寂静,云颖更是气得说不出话,冷眼看着芷荷。芷荷把“玉中仙”握在手里,静静感受那有些灼热的温度,珍珠般的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流到面前的茶盏中,芷荷举起茶盏,轻轻抿了抿,咸咸的,凉沁沁的。
半晌,皇后笑着起身,抚了抚左腕上的红玉镯,道:“涟漪的舞技可是大有长进,内务府新进了几匹素锦,质地又好,你不喜艳色,便赏给你做舞衣吧。”
凌贵嫔与涟漪笑着谢过,皇后把目光转向芷荷,柔声道:“你过来。”
芷荷低着头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皇后笑着拉起她的左手,将手上的红玉镯子褪下,顺势戴在芷荷腕上。红玉的光泽衬得芷荷的肌肤更加莹白似雪。芷荷有些错愕,不解地看向皇后,皇后抚了抚芷荷的手,柔声道:“这是本宫入宫时的嫁妆,还是皇上是太子的时候呢,少说也戴了十来年了,如今人老了,也不用戴这么好的,到愈发衬得本宫人老珠黄了。”
芷荷眉间露出几分犹豫,正欲开口,皇帝却笑道:“难得你母后肯把这镯子送你,她可从不轻易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皇后娇羞一笑,脸颊红润了许多,“皇上这话,倒显得臣妾小家子气了。”
皇帝看着皇后的神情,目光中有几分怜惜,“皇后也不年轻了,倒是吃起醋了。”
皇后的神色有几分黯淡,秀眉微蹙,淡淡道:“是啊,臣妾老了,怎敢与众位妹妹相较?”
皇帝叹了口气,“皇后也是为后宫操心了,今晚不必翻牌子了,朕去皇后那里。”
皇后眸子中闪着精光,欣喜地看着皇帝,婉婕妤面上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冷眼瞧着皇后。仪妃见婉婕妤面有愠色,嘴角微微上扬,却只作不见,柔声道:“太液池的莲花开得极美,皇上和各位姐妹可有兴致一赏?”
“仪妃有心了,便一同去吧。”皇帝笑道。
芷荷颔首跟在仪妃身后,细细地打量着腕上的红玉镯子,那玉通体艳红,玲珑剔透,没有一丝裂纹,如今这红玉已是很难得了。
这样想着,已是走到了太液池边,朵朵莲花在水中亭亭玉立,在荷叶的荫蔽下娇嫩欲滴,因是初夏,绽放的莲花不多,却多是含苞待放,硕大的花苞顶部已微微绽开,有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婉婕妤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皇后和仪妃,落在芷荷身上。婉婕妤瞥了瞥池中莲花,嘴角带了几分不屑,面上尽是笑意,语气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这满池莲花皆未绽放,不知仪妃娘娘为何说莲花开得极美?”
“这……”仪妃一时语塞,说不出话。芷荷淡雅一笑,柔声道:“仪母妃性子恬静,与世无争,这莲花淡雅素净,又是初开之时,自是极美的。”
婉婕妤不吭声,只冷眼瞪着芷荷,目光中有无尽恨意。菀盈笑着从韶妃怀中跳下,走到皇帝面前,拉着芷荷的手道:“父皇,不是菀盈乱说,这太液池莲花虽多,可多是粉莲,倒不如未央宫碧怜池中的白莲呢!”
皇帝愣了愣,目光向远处望去,依稀是凌云寺的方向,良久,方淡淡道:“走吧。”
皇后笑道:“碧怜池的莲花自是好的,只是众嫔妃同去多有不便,仪妃、韶妃、兰容华和蕙容华随芷荷去吧,劳顿了一天,本宫也乏了,昙贵嫔想必也是累了,便先回宫去吧。”
昙贵嫔脸色微变,却也不好多说,匆匆走了,皇后也累了,索性先回了昭阳殿。一行人随芷荷缓步向未央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