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与帝王家》易枫颜

8、第八回 琴心妙言劝书成 文安避雨遇佳人

　　诗曰：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情。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话说蓝青因替琴心解困，被琴心邀请至府。隆尚书住在京城，只有隆夫人居住府中，见琴心带一陌生女子，诧异道：“琴心，这位是……”琴心笑着介绍道：“母亲，这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隆夫人道：“发生什么事了？”琴心道：“适才在街上偶遇一个无赖，要我们交出银两，不然就对我们不客气。正巧遇见这位侠女，英勇无敌，将那人打得鼻青脸肿，救了我们。”隆夫人听罢，看着蓝青道：“看不出姑娘身手如此之好。老身替女儿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蓝青拜见夫人道：“夫人过奖了，不过是一点拳脚功夫，何足言谢。”一会寒暄，琴心带蓝青来到自己房间参观，蓝青见此刻下人很少，只有一个形影不离满腹心机多嘴多舌的阿翠，蓝青拉着琴心道：“琴心，你待我如姐妹，我真的很感动。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琴心见状，道：“你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琴心若能分解一二，也是琴心的荣幸；若能够帮得上忙的话，琴心定当不辱使命。”蓝青看见阿翠站在一旁诡异地看着自己，为难道：“可是这件事是我的隐私，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琴心明白，嘱阿翠退下，阿翠喋喋道：“小姐，这人来路不明，又身怀武艺，万一她要对你不利可怎么办呢！还是让我在旁边看着好一点。”琴心怒道：“大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不说你，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话你还要不要听了？”阿翠见琴心如此生气，急忙道：“小姐莫怪奴婢，奴婢也是一心一意为小姐的安危考虑。既然小姐生气，奴婢这就出去。”说罢，阿翠便走出了，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蓝青。
　　蓝青见阿翠已走，小声对琴心说道：“琴心，你既待我如知己，那我就直言相告了。你跟张书成关系如何？”琴心见问，难为情道：“这……到底怎么了？”蓝青道：“今日上午张王府的人冲进我们药铺，要抓药，可抓的却是毒药鹤顶红的配方药材，我们伙计没有确认身份，不敢抓药给他们，他们便将我们店铺的一位伙计强行带走，还砸了我们的店。我们知道张侍中权高位重，虚怀若谷，未敢擅作主张去公堂相告。只是张公子此行实在是不可理喻，欺人太甚，还请你多多劝告让其尽快放了那名伙计，免得事情扩大。蓝青不胜感激！”琴心听罢，亦觉得匪夷所思，道：“真有此事？书成怎会作出如此无礼之事。你先别急，我替你问问便是。”蓝青欲走，琴心强留着用了晚膳后，方派人送蓝青回去。
　　翌日，琴心来至张王府，拜见过张夫人，说与此事，张夫人亦觉不可思议，便叫来书成。书成拜见母亲，还有勉强地见过了琴心。张夫人开门见山道：“成儿，你父亲刚走不足一月，你可又干了些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事？”书成见问，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自从上次父亲教育了我，我一直铭记于心，时时鞭策约束自己，未敢再做有损家门之事。”张夫人听罢，道：“那你昨日派人去别人药铺把别人店铺砸了，还带走了人家的伙计，是怎么回事？”书成见张夫人言之凿凿，知是母亲已知晓此事来龙去脉，因此并未再隐藏，道：“母亲有所不知。昨日是我派人去为母亲抓药，谁知那抓药的伙计目中无人，不但傲慢无礼，还故意刁难我们的人。当侍卫们说出是为您抓药的时候，他更是表现地猖獗不已，蛮不在意，态度恶劣实在令人难以忍受。这才……”张夫人道：“你就把人抓回来了？你父亲再三告诉你，不要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他既不乐意与你方便，你换一家药铺就是，洛阳城不只一家药铺。如何定要砸店带人，逞口舌之强，图一时之快。你这样做，还有没有王法？”书成急道：“母亲，这不是王法的问题，而是关乎皇室的尊严。他拿当朝侍中不当人，就是拿皇上不当人，这种人死有余辜……”张夫人听罢，气道：“住口！你真是无法无天，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出口，要被人听见，只怕你的命也难保了。你再口无遮拦、添油加醋信不信我掌你的嘴。从小叫你实事求是，脚踏实地，你怎么还这般轻狂？”琴心见状，走上前对文安道：“张公子，你说是为伯母抓药，伯母所吃何药？”张夫人道：“这倒是了，我身体从来欠佳，每日是必服‘养身丸’来调养身心的。”书成亦点头，琴心道：“张公子，你昨日的药方不止你这一张，我这里也有。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父亲虽权高位重，你也该有所学业，时时自重，而不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而且昨日之事，目睹者众多，只怕公子言过其实，孰是孰非，还有待商榷。”书成听得胆战心惊，见琴心说得在情在理，不怒自威，母亲又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因此吞吞吐吐道：“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都会犯错误，但犯了错误要及时认识改正，这样才不会让错误越来越严重，以致弄得无法回头。你昨日纵有千百般理由抓店铺伙计，那也是鸠占鹊巢，牝鸡司晨。你不要一味地拿着侍中皇上的名义到处为所欲为，兴风作浪，只怕他们知道了你后悔莫及。”张夫人素知琴心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却不知也能如此深明大义，苦口婆心，伶牙俐齿，气势逼人，看来将来有了她，自己果真会省不少心。书成见琴心说得头头是道，又惧怕隆尚书之权势并不弱于侍中，因此道：“琴心，多谢你一番相劝，听你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琴心笑道：“我不过就事论事，你别多心就好。”张夫人见他们两个这般和谐，倒十分地欢喜，道：“这就是了，快去把人放了。幸好你父亲不在这边，不然知道了你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书成拜别张夫人和琴心，虽然郁闷不已，但还是把明杰放了。这里张夫人对琴心道：“琴心啊，你可真是能说会道，蕙质兰心啊！”琴心道：“伯母别怪我多嘴才好。”张夫人拉着琴心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以后只怕还要你多多指教成儿呢，你不嫌麻烦我就感激你了。”二人笑着说了一番话，琴心方打道回府。
　　第二日，见明杰平安归来，众人欢喜不已。文安本来半信半疑，但看着明杰这么快就平安归来，不得不佩服蓝青的计谋，也不枉他白白挨了这一顿打。文安故意嗔道：“你说演戏就演戏，你干嘛打得那么用力，啊？是不是你早就想打我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趁机凑我一顿，是不是？”说完大家一阵狂笑，蓝青也不甘示弱，道：“我不演得逼真点，琴心怎么会这么感激我。不过，还没有一个人被我打得这么爽，真是畅快！”文安听罢，笑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得如此狼狈，可真有你的。”众人喜笑颜开。
　　自此，文安日日勤读诗书，废寝忘食，夙兴夜寐，备战科举，全神贯注，不知日暮。翌年正月二十是乡贡县级考试，文安须回汝阳参加乡试。正月十九，文安已回汝阳，并拜访了蓝青父母，两位老人了解蓝青近况，文安如实相告，老人宽心不少。文安当晚借宿在此。第二日，文安早早来至乡试场所，胸有成竹，志在必得。进考场，填资料，答题，文安果然如鱼得水，提早半个时辰就交卷了。出场所后文安觉得可能州试有望，因此心情愉快，优哉游哉地在路上走着，顺路观赏着沿途的风光，倒觉得比平日更艳丽脱俗。正在心情愉快赏玩风景之时，天有不测风云，突然天降细雨，虽不是倾盆大雨，却也足以能够阻挡人的去路。文安看路旁正有一个亭子，镌着“朱楼”二字，甚觉清新别致。文安边跑边想，这地方竟也有如此高雅之亭子，真是难得。亭子有二楼，文安想着到楼上看雨中风景或许另有一番滋味，因此，缓慢步至二楼。到二楼却看到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那姑娘却生得花容月貌，惊为天人：一双丹凤眼柔美含情，柳条细腰、樱桃小口相得益彰，此女气质更是超凡脱俗，举世无双，似是与生俱来，却疑时光雕饰，山水养育，不然怎有如此钟灵毓秀的人儿？妆容不艳而红，容貌清丽自然，媚而不娇，柔而不弱，直看得人神魂颠倒，心迷意乱。二人看见文安，也惊异不已。文安笑着见过，便站在另一边独自看着这别样的风景。只见春来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柳絮翻滚，莺**；姹紫嫣红，风光无限，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倒比得上那人间仙境了。文安见此景，不禁独吟道：
　　微风湖水漾，细雨柳条青。
　　一片明媚色，染醉客家心。
　　那姑娘听罢，转过头来看着文安，道：“莫非公子不是本地人氏？”文安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的确是在这一片土地上长大的，又的确对这片土地知之甚少，形如他乡。”那姑娘微微一笑，眼神一转，倒真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款款道：
　　风微雨轻扬，帘动惹柳娘。
　　君今事虽忙，他日还乡郎。
　　文安错愕不已，道：“原来姑娘也精通诗书，佩服佩服！”那姑娘颔首道：“公子过奖了，不过略懂一二。”文安道：“敢问姑娘芳名？”那姑娘朱口轻启，道：“凌映之。”文安心想，名字倒不似她本人风情万种，温婉柔美，但更显得她本人的俊秀无双，眉目含情。映之介绍道：“这是我的丫鬟巧玲。”巧玲拜见文安，文安道：“在下江辰丰，字文安。”说罢，文安继续吟道：
　　春愁渐深去，晴日倦意生。
　　谓我心忧者，共勉走一程。
　　映之娇羞不已，道：
　　秋心意未消，人卷情亦恼。
　　已为尘路人，何必言心绞！
　　文安听罢，道：“姑娘家居何处？”映之道：“东大街32号凌记商行。”文安点头：“姑娘既出身陶朱之家，家境自然殷实无忧，怎得竟和丫鬟被困于此？”映之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何来‘被困’之说。再说此处风景秀丽，别有一番风味，比待在那房中不知强多少倍，公子不也这样认为吗？”文安笑道：“知我者，映之也。昔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管仲宣子贫贱之交终不忘，今日有‘辰丰映之朱楼联诗续佳话’，岂不妙哉！”映之浅眸一笑，道：“公子真是诗书满腹，信手拈来，公子谬赞，映之惶恐。”文安摆手道：
　　愁拆秋心客，倦随卿卷走。
　　风月本无情，缱绻自朱楼。
　　映之道：“公子深情厚谊，映之自是以心相交。只怕好景不长，终是徒伤悲。”文安深情道：“不曾奢望天长地久，只求此刻细水流长。”映之感动不已，看着残红满地，风雨交加，忽然伤心道：
　　朱楼风月浓，青鸟两心同。
　　残花雨催中，不见当日红。
　　文安道：“风月情浓，自是有缘；两心相同，愿伴一生。”映之道：“公子……你我相见恨晚，只怕此时此刻，胜过人间无数，此生无悔。”文安道：
　　花红有时尽，年少转瞬逝。
　　堪折直须折，莫怨春风里。
　　映之道：“良辰苦短，美景不长。花开一瞬，花落一世。”文安道：“英雄末路叹逝水，美人迟暮惜流年。世间万千，你我何去何从，未来不定，唯有好好把握此刻。”映之道：
　　春风拂悲忧，诗意醉情怀。
　　片语解心结，一句愁云开。
　　映之道：“未来可期，年华当惜。”文安道：
　　山水锦绣色，徒悲岂辜负？
　　执手杏林间，从此终如许。
　　文安紧握映之手，惺惺相惜，道：“金玉良缘，世间少有；痴男怨女，伤春悲秋。”映之道：
　　默默景无语，脉脉诗同谱。
　　愿此良辰长，莫忘于江湖！
　　文安道：“真情真意，天地可鉴，江河可表。”文安道：
　　江湖事千种，心中情更重。
　　佳人幻若梦，如影能重逢。
　　映之道：“自古有情之人难成眷属，家庭门户避之不及。”映之道：
　　蝶为百花忙，情只一人钟。
　　浮生千万种，世间多少痛？
　　文安道：“情比金坚，自然金石可化。”文安道：
　　无意天可违，有情人自成。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映之道：“你之光辉，如明月之皎洁；我之心境，如江河之亘古。”映之道：
　　莫道形孤单，自逢有情郎。
　　莫叹世炎凉，自有真情长。
　　话毕，文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不忍分别；映之亦是难舍难分，恋恋不舍。此刻风雨已停，而两人仍是缠绵未已。不时，两人同出朱楼，仍旧分离，天空一片彩云出现分外耀眼，却转瞬即逝。他们约定一月后在此相见，风雨无阻。正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世事变迁，造化弄人。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