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爱着太阳》君莫请语

14、情真情止

　　城市的街道已经安静，宾馆楼下的喷泉依然发着绚丽的光，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喷泉变换着水花，心想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去看这个呢，它在舞动给谁看？
　　我披上风衣下楼踱出宾馆，感受着喷泉溅出的水花所带来的凉意，拿出手机想拍下来时它却停了，看了看表，正是一点半。外面只有街灯亮着，纵是繁华地段，这个点也显得冷清，我被街上的黑暗所吸引，直直向外走去。
　　吹着凉风，我有一丝丝的舒畅，看着黑暗可怖的街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清冷，深陷在黑暗中，我感到畅快和自在。我自由的灵魂只有在这黑暗和清冷之中才能得到释放，没有男朋友、没有私生活、没有结婚和家庭的压力。我想我喜欢这样跟着公司活动，大家因为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做好分内工作就够了，彼此也能相互关怀；各自休息的时候，便是我放任自流的时候。有七个性格不同的弟弟，既当妈妈又当姐姐不是也不错吗？
　　在这里，没有人在乎你有什么样的身世，你有什么样的样貌，凭本事吃饭。得到和失去是相对的，收获的同时也在失去，得与失在相互抵消，一切只不过又回到原点，可是分明在心里留下了伤痕。这些年，我苦苦经营，究竟为了什么，可否换得心安？
　　我看看脚上穿的名品的鞋袜和身上精致的服装，心想自己到底哪里差了？我只是不知道怎样建立亲密关系，只是不受男朋友家里人的喜欢，为什么我却感觉被否定了全部呢？真的是因为我心里太孤单吗？
　　街对面的车站上，有一对情侣在等车，两个人都体态臃肿，穿着旧式的大衣，却幸福得偎依在一起，双手牵着互相取暖。
　　像是被赏了一记耳光，忽然为自己刚才的满足感感到可笑又可悲。人世间最快乐的事，不是你有一份多么鲜亮的工作，不是你能把多少品牌服装穿到身上，而是有人愿意牵着你的手，在黑暗和寒冷中陪着你，与你一起期待到家后的温暖。
　　我没有办法再向前走，我被实实在在地否定了全部，我的发式我的妆容我的衣着全部是因为工作需要，全部是穿给别人看的，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一片荒漠，我走不出那片荒漠，快要渴死了。
　　我打了个寒噤，裹紧风衣往回走，大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没有管它任由它乱飘，一抬头，却看到米兹站在不远处的街灯下停住了脚步。昕长的身形和随风摆动的头发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的眼睛陷在阴影里，我却能感受到他双眸里透出的温暖，我的心里好像被点燃了一支小小的蜡烛，我盯着它发出的光，小心的靠近它取暖。
　　“你怎么在这里？”我快步走向他。
　　“看喷泉来着，就看到你了，又看你出了院子，好奇你大半夜的一个人出来干嘛，就跟来了。”
　　我微微一笑。“走吧，睡不着才出来吹风的。”我抬头看看他，他的眸子犹如星辰。
　　进了电梯我立刻叮嘱：“回去立马睡觉。”
　　“知道了，担心你，还落个唠叨。”他整理着吹乱的头发，不忘白我一眼。
　　“我还没说你不该出来呢，你知不知道要是被拍到了你就闯祸了！你不把自己当明星，该注意的地方不能不当回事啊。电话，打个电话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米兹跳下电梯，调皮的朝我拜拜。我扑哧笑了，疲惫的朝他挥挥手，果然，我的目前生活中的光明和安慰竟然都是来自他们，他们像一个个的小太阳一样不经意间带给我温暖，我想靠他们近些但是职业准则要求我要守本分。

　　第二天早上就要打道回府，三市之行无异于去其他城市演出，我们还是要比孩子们早行两个小时。在途中，我了解到，对于这次的获奖情况，公司并不是太满意，虽然最重的大奖是我们的，但公司本期待可以拿回至少三个奖项的，写好的通讯稿都没有发出去，老白心里有些沮丧但是也强打精神不让孩子们看出分毫。

　　最近公司又招了一批准艺人，一个个水灵的，果然一代比一代强。
　　我被调到艺人管理部，和其他老师一同做他们的形象市场分析。结合这些孩子的外在形象和造型，与国内外市场上的其他当红艺人做分析比较，再结合流行趋势，综合分析他们出道后走红的可能性及市场回报率。
　　和一众老师坐在一起，有负责声乐的老师，有负责舞蹈的老师，也有管理他们生活起居的老师，造型组就是我和芊芊姐。没昼没夜的看孩子们的练习录像和生活录像，做记录，做讨论。遇到喜欢的孩子会不自禁的发出赞叹，看到有问题的也会皱眉。整个周末都泡在会议室，下周三就要出报告。上边要报告要的很急，晚上九点看录像结束，还要和芊芊姐做讨论和意见汇总。
　　从某些程度上说，这些孩子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我们的评价决定他们的发展前途，这和他们常规的课程训练考核是不一样的。课程考核只看艺术成绩，而我们这个看得更全面。一些平时不懂得谦虚，让老师或生活管理员动怒的孩子，可能在这个环节因礼貌修养问题就无法获得高评价，因而无法出道。因为这种评判的主观性太强，所以公司总是不定期的突然开会举行审核，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要上交，吃住在公司，以免有人闻风贿赂老师。
　　我是单身无牵无挂，芊芊姐一家老小，十分无奈。“商业化运作的公司，既高效又没人性，高效带给你高回报，没人性让你心寒无奈，你选哪个？”
　　“我……我……”我不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一直无牵无挂，当年被师傅差来遣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这么多，被上司像机器一样利用，累是累，可是我的制衣技艺也不觉提高了，不然不会被Talent这样的娱乐公司看上挖走。
　　“果然，娱乐业是年轻人的职业啊，我是不是该考虑跳槽了？”芊芊姐盯着手中厚厚的记录本神情疲惫的说。
　　“别这么说姐，明天就能回家了，报告我来写好了，要写什么你告诉我，我写完了发给你你来审核不行吗，保证周三按时上交。”在芊芊姐脸上，我仿佛看到几年后的自己，无奈的离开、不堪重负的离开，而公司不会为你停下发展的脚步，他永远是那么气势浩大的向前发展，娱乐市场瞬息万变，敏锐和抢占先机总是能捞到最多的好处。
　　周一要正常上班，除了我们一屋子人，别人不会知道我们度过了一个不正常的周末。打开手机浏览新闻时，发现麦格的照片占据了各家报刊娱乐版的头条，头条内容不是他，是某著名导演的新作要上映了，而我们公司作为投资方之一，在电影上映之际，让麦格去帮着做宣传。而他凭借突出的外貌的气质，在首映式上成功抢镜。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薇姐看了我的手机一眼，“我画的，裸妆，效果还不错。”
　　“哇，这孩子，就是简单的样子最迷人了。”
　　“他一直很迷人，总是不争不抢的，我劝他有些机会不能靠等，要争取一下才行。他就说谁谁谁比他更合适，谁谁谁更渴望那个机会。真是傻孩子，大好的青春就这么陪别人熬着，还整天乐呵呵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红了。”我摇摇手机屏，给薇姐看粉丝做的各大报刊网站的拼图。“我们麦格，做得好！”
　　“哼，你错了。”薇姐摇摇头，端起桌上的咖啡说，“就算他做的不好，他也会登上头条的。”
　　“什么意思？”我一愣：“是公司要捧他？”
　　“当天所有的记者都是咱们公关部请的。这就是咱们公司投资拍电影，不但要赚票房，还要赚点其他方面的利益，比如热点新闻人物。”
　　我被薇姐的话噎住了，不是这孩子撞大运了，是公司急了，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能在组合里埋没呢？而偏偏这个组合每个人的外貌都这么出众。公司要把麦格推出来，让人们注意到这个孩子，这样又会有一番新的商机。
　　“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薇姐靠近我压低声音说：“我不敢保证，只是根据经验说，当公司开始主动捧某个成员的时候，可能意味着公司有放弃组合发展的计划，转去捧新人。”
　　“什么？”我忽然感觉心头一凉，去年才声势浩大的把他们重新包装捧出来，短短一年就打算放弃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行不行？”薇姐一脸嫌弃，“我告诉你的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是怕你在关键时候多嘴吃亏，总之，什么事情不要想的太简单了，千万不要质疑什么，照着上头的话去做就行。”
　　手机没握紧啪嗒掉到地上，我赶紧弯腰捡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公司在考虑捧新人，是的，我们刚开了密会作准艺人的评估，显然薇姐是不知道的。我想起芊芊姐说的“高效而没人性”，这些孩子拼死拼活的练习，果然还是被当作公司的布偶。
　　而我们做幕后的，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