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记事》锡淼

5、小鬼难缠卷5

　　——淮南侯府
　　“嘭”
　　上好的哥窑冰裂茶盏就那样被摔碎在地上。
　　玉川站在一边，神色严肃，气氛低迷。
　　老侯爷满脸愤怒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出去是怎么办的事？怎么惹了这般的祸来？”
　　玉川敛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思来想去也只有女鬼那儿出了问题。现今好了，闹的满城风雨，谁都知道他们侯府闹了鬼，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道士呢？那道士怎么不见了？”
　　玉川听到那道士，心里更是气愤了。
　　“爹，那道士半路就走了，临走前还说那妖邪逃了，让我多加注意。这一路行来，风平浪静，只是谁成想那东西竟然追到了上京。”
　　老侯爷接着问。
　　“那道士不是说只要祭出活死人，那东西就在劫难逃吗？又怎么会让它逃了？”
　　老侯爷想到这儿，就止不住的气！那道士竟敢诓骗于他！当初听他说取那灵水虽是逆天的一件事，但只要方法得当，不会有什么差池，那么如今呢？他们侯府面临的灾难该做何解？
　　玉川听到这儿，也觉疑惑。
　　“孩儿听那道士提及过此事，只是他说他也不知，这方法是他师傅传给他的，他师傅与那妖邪斗了一辈子，这方法是不会有偏差的。”
　　老侯爷看此事无果，现今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又问道。
　　“可派人去寻了那道士？”
　　玉川点头，说道。
　　“孩儿早已派人去寻那道士了，至今还无消息。”
　　老侯爷听到这儿，眉头一皱，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悲凉，难不成真的如空见大师说的一般？这是为了皇兄，为了天下，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让下人警觉点，本王乏了。”
　　老侯爷说完就步履缓缓的进了内室，只余下一个苍老疲惫的背影。不是他不想生，只是他认了命，既然是注定的劫难，就让它来得坦然一点，自己走的洒脱一点，留给世间的尊严多一点。
　　玉川抬头，看着爹近日来明眼可见的衰老，心头一痛，眼睛不禁泛起了酸，是他不孝，让浮沉了近五十载的爹还要为这些事操心。
　　难不成，这真的是报应？只是若说报应，又怎么会轮到他家呢？他们侯府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说取这灵水逆了天，可是就算逆了天又如何呢？他们还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这有什么错吗？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偏偏就轮到了他们？
　　天道？这便是天道？
　　玉川心里颇苦，若说是人，他稍稍用点手段便可以处理了，但这次，他的对手可不是人啊！心里也觉无奈黯然回了房。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原本白日就已经觉得凄凄然的侯府到了夜晚更是让人害怕。侯府虽是灯火通明，但往昔鼓乐吹笙，美酒飘香，据带飘扬的庭院走廊中如今已空无一人。只觉阴风阵阵，月光凄凄。
　　——清碧阁
　　玉鸢微微敛眉，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秀美的脸庞与玉川倒是有几分相似，橘黄的烛光在她美丽的脸上洒下几分暖光，看起来更显秀美。
　　房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蓝紫色的烟雾腾腾升起，在稍高点的地方散成一片薄烟，最终消逝，一如她将面对的未来。
　　“你可是想好了？”
　　不带感情的话语冰冷的刺破黑夜的深重。难缠微眯着眼、勾着唇、抱着手、架着腿一脸倨傲的坐在书桌上，眼睛也不看她，冷然道。
　　她忽然的出现让玉鸢吓了一跳。玉鸢深吸口气，佯作镇定的拨弄了下香炉中的香料，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淡淡道。
　　“是。”
　　她的声音虽然柔弱但却带着坚毅，一如西北荒野的冷风中吹来的吴侬软语，缥缈不真切却又真实。她仿佛并不在意一般，但也只有她的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才下了这个决定。
　　难缠的嘴角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微微弯起，带着她不变的嘲讽与森然，眼里的红色也深了几分。
　　玉鸢也是眼角带笑，但在她的袖中，双手却早已握成一团。只有她自己懂，自己这笑里是怎般的情不由衷。
　　只是她没有办法，这是她唯独的悲哀，外面是怎样议论侯府的她都知道，而侯府将要面对的未来她也知道，大哥和爹以为他们把她保护的很好，但侯府发生了这样的事，外面早已风雨满城，又怎么瞒得住呢？
　　她身为女子不能像大哥那样帮爹排忧解难，但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侯府跌入深渊，万劫不复？她做不到！她自小享尽侯府富贵，也用娴静淑雅为侯府博取美名，然而除了这些，她还想告诉爹爹与大哥，她不是呆在绣花楼里的姑娘，她还有其他事可以做！
　　那怕是为了心中挚爱之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其实，侯府的灾难并不是在哥哥回来后开始的，而侯府的古怪比起外界传的更多也更离奇。刚开始，他人只以为是巧合罢了，但她知道，那并不是，而从那时开始，她便开始翻查古籍了，因为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一查，果然翻到了一些记载，而她借其中的秘法也得以见到眼前这个鬼差。
　　不怪她对神鬼之事如此敏锐，而是她幼年体弱，是被天下闻名的静安师太带大的，而静安师太除了道学精深，还擅长神鬼之事。而她因耳闻目染，自小对那些都深信不疑，也把因果报应当作万事万物的准则。
　　尤其是长大后，在这高墙宫门内见的多了，越是笃定。那些为恶为患的，权势滔天又如何呢？莫不是下场凄凄，留人笑柄。
　　而前几月大哥出门办的事，她是知道的，她虽然很忌惮那事，但她心里毕竟记着天下苍生，想着天公有道，她们侯府必然不会出什么事，只是她却不曾想到，这因果报应竟是偏偏落到了自己头上。而这时，她才恍然想起，空见大师说过的话，若未舍弃自我，是成不了佛，见不明佛法的。
　　而她以前总是怀揣方外之心，行世俗之事。现如今，遭了劫难，方才了悟，因果报应这事，还真是逃不掉的。
　　而当因果报应这套用在别人身上时，我们只会庆幸，为什么有些人官运亨通，不愁衣食，这是因为他前生做了好事，为什么一个人自出生便遭遇悲惨不幸，这是因为他前生做了坏事，上天要惩罚他。
　　这样，大家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不平等，而当这个报应落到我们头上时，我们只会痛呼，仇视上天的不公，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曾做过什么坏事，不曾伤害于他人，为何要遭此劫难，却不知，这些都是自己无意间种下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