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纾》杂草记

15、川

　　“这边的泥土加水以后就可以弄成这样哦！”小小的身影埋在偏院一处不起眼的树丛后，突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大堆各色的歪歪扭扭的泥人儿，连微型的桌子椅子都一应俱全，“笨丫头，本少爷厉害吧？”
　　秦亦纾微微一笑，伸出手，想弯腰去触碰这些做工拙劣的小东西，却被一只小小的手重重拍开了去：“不许碰。本少爷才不要你们这些笨丫头和我一起玩。”
　　秦亦纾愣了一愣，蓦地看到孩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寂寞和隐忍的倔强，缓缓蹲下了身子：“可是，笨丫头想要小少爷教我做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呢，虽然笨丫头很笨，可能学不会。”
　　面前的孩子立刻显出骄傲的神情，又从那堆树丛里搬出了一块脏兮兮的泥块，然后，像个老夫子一般大幅度地转动着自己的头：“勤学好问，孺子可教也。本少爷就那个免为什么什么难地教了你这笨丫头吧。”
　　秦亦纾刻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也不顾脏污，直接和男孩一起坐在隐秘的树丛里，摆弄起大大小小的泥块。时光仿佛退回到八年前，彼时与此时悄无声息地重叠。
　　“这个是父亲，这个是母亲，这个是本少爷的大姐，这个是本少爷的小弟。”和秦亦纾一块儿把泥人堆成各种各样的姿态和动作，男孩的脸上第一次显出孩子气的光辉。
　　秦亦纾也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看渐渐丰满起来的泥人大家族，笑声在静谧孤寂的偏院缓慢升腾。粉白色的花瓣安静地飘落在脚边，她忽然觉得，她失去的弟弟，就和八年前一样，立在这个庭院里，微笑着注视着她。
　　“小少爷，我可以抱抱你吗？虽然笨丫头的身上已经弄得很脏。”
　　男孩的身形顿了一顿，小脸上瞬间变换着各种细微的情绪。最终带着一脸的免为其难和不愿意，靠在了秦亦纾的身上。她一把拉过孩子，紧紧地拥住了他。男孩挣了几下，便慢慢安静下来，秦亦纾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微微濡湿了。
　　不管再怎么装作冷漠和无所谓，他终究只是个寂寞的孩子，父亲忙于公务，母亲早早逝去，缺少了兄弟和玩伴，身边的丫头照顾得再好也无心顾及孩子的心思和想法，他也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去编织一个微小的泥土的梦想。
　　秦亦纾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脊，感到这个小小的身形的重量，渐渐压到了自己身上。阳光安静地照耀，四季兰安静地盛开，空气里漫延着安宁的寂静。一直到她想要放开身前的孩子时，才发现这个男孩，竟然就这样趴在她的身上睡着了。孩子的睡脸，有着和梦中的弟弟一样的安详与平和。
　　秦亦纾把那些泥人堆成一堆，依旧藏在茂密的树丛里，然后抱着孩子站起身，走出了偏院，想把孩子交给到处找他的丫头们。才转了一个弯，却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真的是同向以睿全然不同的感觉，没有那种如沐春风的和熙，整个人宛如被寒冰紧紧环绕，即便仅仅是信步走来，也散发出一种无可取代的冰冷的锋芒和气势。
　　向以鸿。这是秦亦纾和他在向府除了在他的办公书房以外的第一次相遇。而她的手上，还抱着他的孩子。
　　“大少爷，公事都办完了？”
　　“出门透透气，给我。”向以鸿依旧冷着他的棺材脸，从秦亦纾手中接过了孩子。
　　男孩却在这一刻被弄醒了，挣开了父亲的怀抱站到地上。
　　秦亦纾蹲下来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小少爷，谢谢你陪笨丫头玩了那么久。”
　　孩子安静地看着她，歪了歪头：“我不叫小少爷。我叫川，向晴川。”
　　阳光落下来，柔和地笼罩着孩子略显倔强的小脸。
　　“谢谢你，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