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琅琊风流榜》纫佩

8、番外 何人怜惜

　　作为末代滑族的子民，四姐的童年是可悲的。
　　她的父亲被大梁的官兵杀死，母亲因为貌美被掳去充作军妓，她被母亲藏起躲过了梁兵的屠戮，然后成了孤儿。
　　一个被朝廷不断追杀的滑族孤儿。
　　但幸好，没有遭受到更多的苦难，她就遇到了璇玑公主。或者说，是璇玑公主找到了她。
　　璇玑公主一直在搜罗滑族四散流离的后裔，尤其是女孩儿。她教导她们，培养她们，打扮她们，她把她们当做璞玉肆意打磨，当做兵刃捅入敌人胸膛。
　　四姐并不是其中最听话懂事的，也不是最聪明狡猾的，但她有着别人怎么也弥补不了的优势——她惊人的美貌。
　　来自她下场可悲的母亲。
　　凭着这份远胜他人的容貌，四姐受到了璇玑公主大部分关注，甚至要她叫她师父。那个女人勾着唇角，手指在她尚且稚嫩的脸上流连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眼中的愉悦和狠意刺痛了四姐的双眼。
　　璇玑公主给了她安身之所，给了她衣食无忧，给了她华服美妆，而她无以为报。

　　“作为滑族子民，大梁便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你发誓，此生定要颠覆大梁！”
　　四姐垂目，柔顺地低下头：“四姐定不会辜负师父所望，为我滑族颠覆大梁。”

　　四姐从前或许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但是渐渐地连她自己都忘了。
　　除了化名外，她听得最多的便是“四姐”，那她便叫“四姐”罢。她的师父又带回来一个女孩，并给了她一个名字。
　　秦般若。
　　般若。好奇怪的名字。
　　四姐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开始翻书寻找这个词的意思，她找到了，在一本佛经上。同字不同音，意为“智慧”。
　　这一刻，四姐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不同的。
　　果然，在其他女孩学习如何魅惑男人时，她却被璇玑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璇玑公主不教秦般若诗书礼仪，梳妆打扮，却教她时势策论，御人之道。
　　璇玑公主对四姐是不同的，却也不会与别人相差太远。但她对秦般若的重视和与众不同，从来都是明摆着的。
　　果不其然的，秦般若被其他女孩孤立了。
　　四姐不去参与，也没有插手帮助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小心隐藏着眼睛里的狠意的女孩如何给那些不知所谓认不清形势的姑娘们一个教训。
　　是的，她知道秦般若一定会给她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然后收服她们，因为她的眼睛里是与璇玑公主如出一辙的算计。
　　等到那些女孩被秦般若浇灭了气焰消停了，她的师父才出面处理了那个被毁了容的女孩。看来她颇为满意秦般若的作为。
　　同时也奠定了秦般若今后的地位——她钦定的衣钵传人。

　　她的师父璇玑公主和大梁皇帝最信任的悬镜司的夏江联手主导了一场足以动荡整个大梁的冤案。
　　夏江，这个有着狼子野心的梁国人。璇玑的野心和不择手段让她不顾家国仇恨选择了和他同盟。
　　她以为这是双赢，是她利用了夏江，是夏江为她迷惑不惜抛家弃子不惜背叛国家，殊不知谁算计了谁。
　　机关算尽太聪明。
　　不久之后，璇玑公主去世，秦般若接手了“红袖招”，继续着师父未完成的大业。
　　四姐早早就看透了隐藏在这场复仇之中的龌龊和残酷，也知道她们是在与虎谋皮。滑族复国无望，若再颠覆大梁，那便是生灵涂炭，遍地家破人亡的景象了。
　　大梁的军队统帅林家军已经在梅岭全军覆没，大梁皇帝最看重的皇子也已经冤死狱中。
　　已经够了。
　　师父，请恕四姐没办法履行当初的誓言了。

　　四姐这些年安安分分的待在一个普通小镇的普通小酒馆中，平日里绣绣花，看看书，无事时揽镜自照一番也是好的。
　　有时她也会好奇，琅琊公子榜上的公子们是何样的风度翩翩，文治武功；美人榜上排在她之前的那两个女人又是何种的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最让她感兴趣的，莫过于那个近两年异军突起的言毓颜了。
　　这个美貌，人品，家世，能力皆在她之上的女子，游历江湖，救死扶伤，过着她做梦都希望有的生活。
　　但上位者的心狠手辣争权夺利摧毁了无数孩子的家庭和梦想，她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
　　所以她羡慕言毓颜，羡慕这个女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肆无忌惮的展露属于自己的光芒。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但有些人是注定不得安闲的。
　　“我来找滑族后人。”女子低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
　　四姐猛然站起，身子开始有些颤抖。外面是谁？大梁的探子还是……
　　“四姐，秦般若不久之后会来找你，你想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你吗？”女子的语气中带着玩味和期待，她听得出来。
　　苟且了这么些年，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秦般若找她绝不会是要一叙姐妹之情，怕是又需要她为她做些什么了，一旦再踏上她的船，就不是那么好下来了。
　　四姐推门走出时，已心存死志。
　　仅仅一眼，她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谁。四姐从来都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但是她看事通透，自有一番见解。
　　女子轻裘缓带，宽袖交拢在腹上，迈着平稳的步子缓缓走近，步履间带起她的袖角裙边，划过涟漪般的弧度。
　　这个女人的气势和荣光甚至让她不敢直视。
　　她的师父璇玑公主也是这样，可以让所有骄傲的同性生不起一较高低的心思，但是有一样与面前的女子不同，她的师父比眼前的人多了算计，失了磊落大气。
　　她看到这个女子开口，声音缓慢中带着安抚：
　　“久仰了，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