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多闻》四条鲨鱼

6、第五话 公子如玉

　　草木心堂的后院极大，遍种奇花异草，聚集天地之精华，灵气充沛。
　　远观可见有些乳白色的灵气缭绕空中，青衣男子从中缓缓行过，行走时留下一道道浅浅印痕，倏忽便消散恢复如初。男子并未在此停留，而是看似漫无目的的闲庭信步，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进了一丛不起眼的灌木中，无影无踪。
　　此木名为娑罗芥，据说是开天辟地那古木的近亲，汲取天地空间之精华，千年者可自成一方小天地，名为芥子。
　　而这草木心堂的后院只是一个幌子罢了，院中花草栽种位置恰好构成一藏匿阵法，隐藏真正的密地，而这入阵之法，只能是从娑罗芥的天地中寻到阵眼，才可进入。
　　轻车熟路的走进密地，面前竟是因灵气太过浓厚而形成的一片乳白混沌。
　　密地设计巧妙，遍地有奇花异草栽种，构成一聚灵阵法，这也是为何这里灵气这么浓郁的原因。可若说刚才庭院中的奇花异草是世间少有，那这密地里的花草便是世间也极少听闻的奇葩。
　　行在似云似雾的灵气中，男子身形挺拔，行起路来清逸若仙，青衫轻灵。他走了几步后站定，看似无意的挥了挥手，面前灵雾便尽数散去，现出一池温泉。
　　池水乳白，不知源头，唯见池心不时有气泡冒出。池水上袅袅白雾萦绕，池边一棵不知名的花树，此时正是落英缤纷时候。
　　奇异的是，花瓣飘飘然落在这池水上，竟渐渐化开，不知所踪。
　　柳尘时似乎极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欣然，随后他解下衣衫，轻踏入池中开始沐浴。
　　池中飘着一玄色木托盘，托盘上是一玉壶，一玉盏。
　　修长手指拿起玉壶，倾倒出如玉清流，玉盏温润，碧酒清冽，相映成画。
　　就这样举盏更酌，柳掌柜颇有仪式感的结束了沐浴，至于为何沐浴么，柳尘时身为一个柳妖，是极喜洁净的，而这猫毛轻短细浮，若是沾在衣衫上，柳掌柜定是会心情不悦。
　　这密地本是没有这一眼温泉的。不知何时，他交予花错修缮密地阵法的任务，花错便设计出了这温泉一池以及其他布置，而这温泉正戳中柳掌柜的心思，他自然十分欣喜的给花错一瓶自己制的丹药。
　　可，这丹药未曾试过，不知有何效用，且一瓶只有一颗。
　　柳尘时沐浴完毕便换了一身新衫，施施然走出阵法，朝着大堂的方向。
　　此时的草木心堂门大开着，却因挂上了打烊招牌而没有客流来往。然，这古色古香的店面并未显得冷清，反而有种寂然空灵之感。
　　柳尘时看着自己经营数年的店面，不免有些感慨。随后他移步走向玉梯旁立着的小叶紫檀柜，在上面随意挑了一本书，细细翻阅了起来。
　　这书的书页已然泛黄，透着时间的厚重。古旧的书脊上的棉线却是坚韧如初，执拗的守护着这书页。
　　一日后，柳尘时仍是坐在那太师椅上看书。
　　草木心堂的门开着，放书的桌距大门并不远，时不时吹来几缕生机勃勃到似是泛着绿意的风，风过也，不时急急撩起几页书页。
　　柳尘时轻笑道，“春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眸中有清浅笑意划过。
　　当是时，一带着斗笠的白衣男子顺着这风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高大瘦削，看不清面孔，白衣胜雪。
　　柳尘时不看来人便下了逐客令：“今日草木心堂打烊，客官请回。”他依旧低着头，端详着手中的古书。
　　白衣男子顿了顿，“小生来寻掌柜有要事相求。”语气温和，不烈不燥，声音温润如玉。
　　“哦？何事？”柳尘时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对面距自己几步之遥的男子。
　　“既然是要办事，没有报酬可真是难办。”他眸子中充满玩味，“还请阁下以真面目示人。”
　　男子抬手摘下斗笠，露出斗笠下面若冠玉，丰神俊朗，面上带着清浅笑意。
　　说来也怪，面前这男子戴着斗笠时也自带三分贵气，七分温润。现摘下斗笠，更使人不得不叹一句翩翩如斯佳公子。
　　这男子开口道：“报酬自然是不会少，可因其太过贵重，现在便交予掌柜，恐怕……”玉面上带着几分难色。
　　柳尘时轻笑几声，“阁下可是信不过我？”狭长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男子沉默了片刻，略微皱了皱眉，“实是这宝物太过贵重，小生并未呆在身旁。”眉虽皱着，却掩不住这男子温润光华。
　　柳尘时点头，抬手将古籍放在一旁，嗓音淡淡：“上门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还请公子坐下说话。”话罢回首唤来花错。
　　粉白罗裙女子手上捧着一玄石托盘，芊芊素手放下一壶酒与两只小巧的玉杯，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柳尘时接过酒壶，斟满一杯清酒给那男子，男子将酒杯接下后放在一旁，便徐徐道来。
　　原来那男子名为皋离，虽是人类修真者，却有一种天生与草木妖兽亲近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缘由皋离所在之族血脉天赋，族中每代会挑选血脉最精纯能力最强者作为玉合之人，此人与祖传之物签订血契，得玉合之力，传族长之位。
　　而皋离便是这代血脉最为精纯之人，可他是庶出之子，且无心权术，便以兄弟姊妹甚多，能力在他之上者并非没有的理由推辞。为表自心，他以在外游历之名离家。
　　男子语气突然变得舒缓，“在外游历时我结交许多友人。忘年交，忘形交，患难之交也都是有的。”他顿了顿，像是在酝酿什么，“可与我相交最深的，是一只小猫妖。”
　　柳尘时眸光淡淡，注视着那男子的神色，静静听他讲下去。
　　“……因为一些误会，他落荒而逃。”语气有些哀愁，“本来我亦步亦步跟在他身后，暗中护着他。可后来到了柳清城我便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
　　清了清嗓子，皋离继续说道：“故小生今日前来是想请掌柜帮我寻回他。”他看向柳尘时，
　　笑意温和。
　　柳尘时饮尽杯中余酒，笑道：“皋公子先在店中暂住几日吧。”眸中笑意清浅。
　　听到这话，皋离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眉眼温润如玉，手指修长举起酒杯向柳尘时遥遥一敬，饮尽。
　　酒液入口清冽，带些辛辣，带些甘香；入喉时清凉无比，似是清泉石上流；下肚后余香回韵绵延悠长。
　　皋离对这酒欢喜的不得了，不由问道：“谢掌柜美酒，小生斗胆一问，这酒何名？”
　　柳尘时执起古籍，答道：“青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