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擦肩相国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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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城外与世无争的帝君，自然错过了太子遇刺的消息。
现在，她正在相国寺陪老祖宗礼佛。拜佛可不是说想去拜，抬腿就可以去的，尤其是像这种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般都会在寺里住几天，专心斋戒。所以先要派家里的下人去寺里收拾出客房，然后带上惯用的东西前往寺庙。
老太太年纪大，眼神和精力都不济，帝君便干脆执笔替老太太一笔一笔抄写经书，把老太太感动坏了。因为岁数大撑不住，只得嘱咐贴身丫鬟好好照顾她们姑娘，然后由丫鬟琴香和书香搀扶着回禅房休息。
佛堂里轻烟缭绕，佛像悲悯地俯视着尘世间万般皆苦的芸芸众生。帝君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上写得认真，也很虔诚。她想了很多，却也什么都没想。
但凡皇帝都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从古至今修佛寺修道观寻炼长生不老药的皇帝有很多。可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哪怕当年玄枵大师留下的那枚玉佩被她把玩了一辈子。哪怕她痼疾缠身，寿命不长。哪怕她尚未看见自己的江山繁荣昌盛。她都没有向佛求过多给她一年时间。
万事不强求，如果不是人人都把她往绝路上逼，她也许只会等着分封为王，或去用心治理封地做个贤王；或者干脆留在韶阳当个闲王。只要她自己有的保住了，她可以别的什么都不多要。
她从不认命，但也不会贪多强取。
人，不能贪心。
佛堂微冷，银杏让人拿了一条披风来给帝君细细披上挡风。帝君，搁下笔，活动了一下微僵的手指，处暑已过，天终究是冷下来了。
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满目苍山点染，与青天相互接应。远处可以听到古刹洪钟乍响，仿佛能震醒四方生灵浑噩的灵魂，还有僧侣吟诵佛经敲击木鱼的声音，用以洗涤众生嘈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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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遇刺这种糟心的事，登康帝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再搞什么别的，这登康年的第一场秋猎，也就没有像前世那般盛大，而是草草地收了场。本来跟着一同去围场散心的景太后心是一点都没散成，惊吓倒是受了不少，归京时执意要绕路去相国寺拜一拜。可老太太是谁？当朝太后啊，这金尊玉贵的，一把年纪也不小了，哪能让她来回折腾受这份罪？可老太太难得就犟上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亲自去拜拜哪能心安呀！登康帝是个孝子，看老太太整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是心疼。邵松胤见状一拍腿，得！谁也别犯难了！这趟他代替老太太去，总可以了吧？
登康帝略一琢磨，觉得是可行。一来呢，老太太本意也就是给这个孙儿拜一拜消消灾，自个儿去更显心诚。二来呢，太子代替祖母礼佛也不是什么有违宗法的事，也省的老太太一把年纪来回折腾。遂当即下旨太子替太后拐道相国寺拜佛祈运。
当天下午，邵松胤便领着两个伴读，并一众随从侍卫前往相国寺。不是什么急事，犯不着快马加鞭，加上也没弄那么大排场，这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还有点游山逛水的意思。远远看去跟一群富家子弟出游似的。
也是，身为储君，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文华殿里学习为帝之道。而作为他的伴读，他未来的心腹，每天要学得东西也不会少。所以，晏聆泽和景徇注定不会和寻常世家子一样，时不时三五成群、四六结伴地各处玩耍。邵松胤便有意无意地放缓了速度。看得出来，对于这一次短暂的出游，而且只有他们这一行几个，两个伴读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哪怕他们已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行至夕阳降落，也没到相国寺，邵松胤索性下令找一家客栈暂且住下，明早赶路。
乡野客栈，就算是上房也不见得多好，夸张一点来说，宫廷里擦桌子的抹布都比这里铺在床上的布料要软和，伙食也很是粗糙，只有酱牛肉、茴香豆以及两道时令的素小炒，主食也只有烧饼馒头，更不用说那牛肉看上去有多柴、多老，小炒多么寡淡没有半点油星，馒头一看就知道碱放大了。连景徇晏聆泽都觉得不是很适应，张德庸唯恐自家爷吃不顺口睡不舒服咯，然而饭菜端上来后，邵松胤什么都没说，径自撩起袍摆坐到糙木板钉得凳子上，用馒头就着酱牛肉和素小炒一口一口地吃。从容地给人一种，他还置身于皇宫中吃着山珍海味的错觉。
让人心悦诚服——储君就是储君，单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
邵松胤并不觉得这是粗茶淡饭，有肉有菜的已经很不错了。他是一辈子没吃过这等苦，但是流玡不一样啊，在桐国做质子时她还想吃肉？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一眼不错地关注他的帝君将近三十年，所以导致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比如现下正在吃这样在张德庸他们眼里惨不忍睹的晚膳，他心里就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的帝君能有这些东西吃，而不是经常以白煮面片汤为食，身体会不会不至于差成那个样子，是不是不至于英年早逝？
如此，他还有什么资格嫌弃这些换做当时能救她性命的吃食？
邵松胤在离相国寺不甚遥远的小客栈里苦哈哈地回忆过去。帝君玉流玡则在相国寺悠闲地吃着这里十分有名的素斋。
寺庙的斋饭大都以山菌为主、再佐以各式干果、潮果及时令的蔬菜，口味通常比较清淡，吃得就是原汁原味，讲究一个鲜字。
今儿的热菜是香菇面筋、焙玉兰片、素烧山药、冬笋炖豆腐，冷盘有泡豇豆、酱黄瓜。主食自然是精面馒头。一顿饭已甚是丰盛。
“阿嚏……”帝君打了一个喷嚏。
老祖宗停下筷子，关切地看过来：“怎么打起喷嚏了？可是今天下午在佛堂冻着了？”
“没有的事，太|祖母。”晏聆霜笑笑，“霜儿哪有那般娇弱。”
“小姑娘家，本就是娇娇软软地。这两天霜儿辛苦了，等明儿回家，太|祖母啊，给你好好补一补！”老祖宗拍了拍自家囡囡的头，说道。
“好，太|祖母对霜儿最好了。”晏聆霜垂首娇笑。
“囡囡最乖了，哈哈……”所以说，她喜欢女孩儿，娇娇俏俏地，看着就招人疼，哪里像那群天天在泥地里滚的皮猴儿，个顶个儿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一旁伺候的银杏银杉狠狠打了个冷颤，自家主子又在扮猪吃老虎了，身为贴身丫鬟，她们太清楚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了？娇弱柔软？开什么玩笑，私底下的时候，她单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好么！结果不动声色地把全府上下的心都笼络到一起了，大家谁不说这个晏府小姐实在没得挑！一身气质收放转换自如，真演技派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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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老祖宗便带着晏聆霜去向了空方丈辞行。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用担心，令府的小姐命格虽奇，却福泽深厚，深处名门却心怀悲悯，日后必是贵不可言。”
“如此，多谢方丈指点。老身告辞，改日在为佛像，重塑金身。”
“阿弥陀佛，女施主着像了，万事随心随缘便可。”
道别后，老祖宗和晏聆霜便上了自家的马车，晏聆霜回身看了一眼相国寺，命格甚奇，玄枵大师也这么说过。
阴阳双紫薇，想起昨日主持让小沙弥送来的命批，明明已是不一样的光景，为何还是同样的五个字？
车夫待主人家坐稳以后，吆喝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扬，马车缓缓驶离。
“师父，那位小施主到底是什么命格啊？当真贵不可言吗？”跟在方丈一旁的小沙弥忍不住问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空大师长念了一声佛号，答非所问，“戒嗔，有贵客将至，去备茶。”
命类紫薇，却与另一紫薇星相辅相绕，宛若一体。了空看着那马车渐渐行远，而那边又一行人骑马将至，复叹了一声佛号。那位小施主欠一人一世相随。
谁都不知道的是，上辈子玄枵大师所见她的命格，乃是紫薇入命，伴一类紫薇星相缠相绕。
阴阳双紫薇，朗朗映昭辉。
连理兴龙腾，相栖入轮回。
一行人骑马与晏家马车擦肩而过，晏聆泽停下来往那边望了望，景徇见状，问道：“哎，怎么了？”
“那好像是我家的马车诶。”
“眼见着到重阳了，这两天来上香的各府家眷应该会很多吧？走了，改日去府上拜见伯母。”
“嗯。”
言罢，两人驱马跟上队伍。
所以邵松胤不会知道，刚刚他错过了什么。
进了相国寺，了空大师早已备茶等候，与他寒暄了几句后，邵松胤便自去替太后求签许愿。了空大师观其面色微苦，突然似是而非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阿弥陀佛，因果轮回，命格相绕，该遇见的注定会遇见的。”邵松胤隐约听到了什么，回头却看到了空大师已然施礼离去。
“刚刚方丈说了什么？”晏聆泽低声问景徇。
“不知道，好像什么因果轮回，什么遇见啊的。奇奇怪怪地，我也没听清。”
邵松胤出声淡淡说道，“阿徇，佛前慎言。”
“是。”听得出来，太子殿下不是很开心，两人面面相觑，便止了话头。
邵松胤在殿外站定，看着烟雾缭绕中的佛塔，看着许满众生祈愿的巨大香炉。轻轻叹了一口气。
祈祷什么呢？他点燃了三炷香，向着金身佛像向着四方天地恭恭敬敬地行礼。
一拜，愿天佑大齐，国祚绵长
再拜，愿玉贞无灾，社稷恒昌
三拜……邵松胤嘴唇微抖，郑而重之地俯下身躯：
三拜，乞求上苍庇佑流玡吾皇，予她永生欢喜、和顺安康。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擦肩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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