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与暗》倾海夏

2、有了差距

　　往后几天，袁枫都好像有心事一般。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江宇说。
　　“呃，你看出来啦？嗯……这么说吧，你觉不觉得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有点远？”
　　“不远。”江宇淡淡地说。
　　“什么不远！走路要二十五分钟呢！”
　　“可是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江宇停了下来，看向袁枫说：“说吧，是不是想省多点时间跟蓝眸谈多点恋爱。”
　　袁枫一下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着。
　　“被你看出来啦？宇，还记得小时候的独轮车吗？”
　　“嗯，那时候你一把鼻涕地在我面前撒娇加耍赖大哭，硬是求我给你买一个独轮车。”
　　这下袁枫不乐意了，跳起来大叫：“什么叫我一把鼻涕撒娇耍赖大哭求你买？你不可以因为什么都比我强那么一点点点就随意扭曲事实的！明明是你死皮赖脸地求我收下的。”
　　袁枫一开口一路上就没完没了地据理力争，而江宇淡淡地走着，就像这个噪音一直不存在一般，着实把袁枫气着了。
　　那是他们都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那时他们并不是一个班，而是互为隔壁班。经过双方家长的努力协调，他们才能在一个班，而且是同桌。
　　那时他们家境都不怎么好，而偏偏学校里总是不缺几个稍微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时袁枫看着课间课后在操场愉快玩着独轮车的同学，看着他们脸上快乐的笑容，总有种不知名的触感。
　　有一天袁枫回家后哭闹着要买独轮车，可是他们家境根本不允许，无论以前他们怎么样宠溺袁枫，这次是绝对不可能买给他的，即使袁枫哭了一整夜，他的家人也只是无奈而没有动手打他，却是在抱怨着他们自己没有能力使这个家更好。
　　第二天当袁枫来等江宇上学时，袁枫却一直盯着江宇不肯走。
　　袁枫很认真地看着江宇说：“我妈妈说你比我大一天，所以是我的哥哥。”
　　江宇那时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袁枫把话讲完。
　　“你平时就对我这么好，你是我亲哥哥对不对？只有亲哥哥才能这么好地对弟弟了，你可不可以给亲弟弟买一个独轮车？”说完袁枫立刻哭闹起来，捉着江宇的手使劲摇着说：“好不好好不好？哥，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就是那次，江宇第一次看到一向活得狼心狗肺的袁枫哭了，在那之前以及之后，袁枫从来没有看他哭过，江宇知道，虽然袁枫一直以天真无邪的幼稚表现活着，但是其实他心中的坚强并不比自己少，至少他一直知道，不可以轻易在别人面前流下自己的泪。
　　也就是那一次，江宇看见袁枫哭得那么狼狈，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他一直苦苦哀求着说：“求你了，哥，就一次，真的一次。”
　　可是江宇也没有办法，他的家境甚至比袁枫更不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江宇就是不忍心拒绝，他从来没有看过袁枫对一种东西的渴望达到这种地步，这时江宇才想起来，在袁枫的童年里，并没有任何一个玩具，这是多么悲哀。
　　就在江宇要说好的时候，袁枫的妈妈突然出现，一把把袁枫拖了回去，而那天袁枫一整天都没有在学校，也没有去找他。
　　他妈妈嘴里一直在骂他，甚至还打了他，袁枫告诉过江宇，他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他，所以他一下子被打愣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而虽然江宇那时一直没有看到他妈妈的正面，因为她有意把脸别了过去，可是地上那一串泪痕中，明显有属于她的。
　　第二天袁枫还是像往常一样等着江宇，可他一直咬着自己的嘴唇。
　　等到江宇出来后，袁枫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对不起。”
　　“我妈妈说了，我昨天那样做很不对，你家比我家还要不好，更不可能给我买，妈妈叫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宇。”
　　“不叫哥了？”
　　袁枫憋红了脸：“我才不叫你做哥呢，别以为比我早出生一天就大我多少，没什么了不起的。”
　　“哦，那我也不准备送给你了。”说着，江宇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有一辆崭新的独轮车，甚至比同学的更精致。
　　袁枫一下子眼都亮了，扑上去使劲叫哥才把独轮车拿到手，他把脸使劲磨蹭着，对它爱不释手。那也是袁枫第一次看到江宇露出了阳光甜美的笑容，即使袁枫拿到手后再也矢口否认叫过江宇做哥，他也没有任何不满。
　　“枫，今天要你帮忙。”
　　“什么忙？”袁枫还在使劲蹭着。
　　“今天我睡觉的时候帮我掩护下，老师过来了就叫我。”
　　“哦，好！没问题！这方面我最熟悉了！”
　　说完袁枫意识到什么，像看着外星人一样在江宇周围转了三圈，使劲看着他说：“你说什么？你要睡觉？你是什么时候把灵魂附在江宇身上的？快给我出来。”
　　江宇：“……”
　　“我昨天也没去学校，用了一整天帮你做出来的。”
　　袁枫睁大了眼睛大喊大叫：“什么？！你做出来的？”
　　“嗯，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有钱买这个？不过原材料就用了我全部积存下来的钱了，还好够用，不用找爸妈拿。”
　　“你会做这个？”袁枫已经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江宇。
　　江宇没有回答袁枫的白痴问题，径直走了。
　　袁枫那时才想起江宇家好久前就多出来的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二手市场的书，每次到江宇家玩江宇都没有理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书。
　　“哎，宇，你那些书借我看看吧？我这么天才，一定能够做出十个八个独轮车的，让你做出独轮车的是什么书啊？”
　　“要看？就是上次你看了之后大嚷大叫说难看，然后在第一页看睡着了的那本。”
　　袁枫一脸黑线，他还记得上次他睡醒后看到江宇拿着那本书居高临下一脸黑地站在他面前，因为书上沾满了他的口水。
　　然后十多个暴栗凭空打在他头上，他还没明白什么事呢。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滚。而那后七八天里，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在笑，因为他头上那几个包子用了七八天才消除。
　　由此可见，厚脸皮并不是天生就有的，就像袁枫，必须是小时候开始训练才能在长大后没皮没脸。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袁枫注意到江宇与自己似乎不怎么相同，怎么好像……江宇比自己聪明那么一点点点呢？袁枫一直玩得没心没肺，从来不关注学习，那次他特意去看了看班务栏贴的成绩排名然后一脸黑线。
　　他们两个共同占据了第一，的确他只是比自己聪明一点点点而已，没怎么比自己出众的。
　　袁枫回到座位后小心翼翼地问江宇说：“宇，你关注成绩排名吗？”
　　“不关注。”江宇淡淡地说。
　　袁枫一下子心花怒放。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我是第一你是倒一，有什么好关注的。”
　　袁枫一下子趴倒在课桌上大喊没天理。
　　可是忽然袁枫没有了声音，不像以往一样大喊不止。江宇察觉到不寻常，转过头却看到袁枫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宇，你会嫌弃我做你的朋友吗？一个成绩永远在你身后的人，你会不会觉得不配？”
　　“不会。”江宇转过头，继续看着他的书。而袁枫听到他这么快回答而且声音那么没有感情，心里纠了一下，很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好像，很敷衍。
　　当袁枫犹豫着再次想说什么时，江宇看着他的书说：“都没有过一个人超过我的成绩，难道我不需要交朋友了？第二名跟最后一名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当然，如果能把你这个傻帽换成高智商一点的我也不介意。”
　　这下袁枫相信了，可是也把他气得抓狂。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袁枫开始关注学习，开始在意自己和江宇之间的成绩排名，郁闷的是怎么都比不上他。
　　江宇仍然记得，当放学后他被吵醒时袁枫兴奋地强拉着他去试独轮车，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为袁枫一下子没有控制好，骑着独轮车撞到一个尖锐的石头上，袁枫什么事也没有，可是独轮车却拉开了一个小口。
　　江宇仍然记得那时候袁枫看向车再看向他时，袁枫那懊悔埋怨自己的表情，深含歉意的表情。
　　自此以后，在袁枫的执意下，车子一直在江宇那里保管着，无论怎么样袁枫都不敢再使用一次，生怕再把江宇辛苦弄来的独轮车一下子弄毁了。
　　“过几天吧，这么久过去了，我得好好检查一下独轮车有没有故障，到时候我告诉你。还有，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认定蓝眸了？毕竟灰玲那里，她不久就回来了，她的态度……”
　　“说什么呢？走走走，到你家了，快进去，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你和灰玲肯定是一对。”袁枫大幅度地摇着手表示再见，从一个角落消失了。
　　江宇知道，其实袁枫一直没有忘记灰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袁枫会看着窗外发呆，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发呆的动作再也没有出现了，袁枫再次恢复了那个精神奕奕的他。
　　也就是那时候袁枫跟江宇说：“宇，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她叫蓝眸，笑起来特别漂亮特别甜。”
　　江宇那时候听完不知道想着什么，任袁枫怎么叫他都没反应，然后江宇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真的决定了？”
　　而袁枫也是一改常态地认真地说：“嗯，决定了，我觉得，灰玲是喜欢你的，你们才是最合适的。”
　　从那以后，袁枫总是以嘻嘻哈哈的面貌对江宇说着各样蓝眸的相关话语，尽管江宇见都没有见过蓝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宇总能感受到袁枫阳光甚至可以说快乐到狼心狗肺的笑容下，隐藏着不愿让他知晓的什么，江宇总是为此默默悲伤，却不敢对袁枫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给我表现出什么样，不要扮演得那么累好吗？算我求你。”
　　不知道为什么，当江宇就要进到家时，袁枫又返了回来说：“宇，你不觉得今天很不寻常吗？这几天都很诡异。”
　　“什么不寻常？”
　　江宇的心紧张起来，他看着袁枫紧张地等着他继续说。
　　江宇原本吊着的心却被袁枫下一句话给着实噎了一下：“我今天怎么什么事都没有啊？像你这种（腹黑小肚鸡肠，因为我整蛊你一下就让我连续惨遭残害六天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当然，上一个括号里的话袁枫本来是一下子顺出口的，但一看到江宇那张什么表情也没有但胜过世间一切大魔王的脸，一下子咽了回去）。
　　而江宇也懒得理他，直接无视地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