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阁故事》纷飞点点

54、第五十四章 你的世界

　　艾亿这一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有一个浑身仙气飘飘，瑞气腾腾的美貌女子坐在她的宠物小喵经常趴着的床边凳子上。此女子穿着一身白衣白裙，无风自摆，细看之下却发现长了一对猫耳朵，还有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一摆一摆的。
　　仙女？妖精？（在做梦？）
　　白衣女子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艾亿，脸上挂着微笑，空灵的声音在寝殿里响起：“醒了？”
　　艾亿没有回答。（在做梦？）
　　白衣女子的笑意更深，像是自我介绍般的说道：“我是小喵。是月老坐下的猫仙人。因为犯了天条被罚下界，这才在你身边呆了这些许年。”
　　艾亿：……（一定是在做梦！）
　　自称“小喵”的白衣女子继续道：“易菇，他没有死。你想不想知道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艾亿听清小喵的话，猛然地点点头。（这不要是梦！）
　　小喵随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圈里慢慢开始有了影像，如同放电影一般。那是一片战场。战场上尸横遍野，让人几乎能够自行想象那里之前经过一番如何惨烈的战役。满地鲜血，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艾亿看着眼前的影像几欲作呕，她不知道那个自称“小喵”的仙女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她忍不住别过头去。
　　小喵提醒道：“继续看，马上就有你想看到的人了。”
　　艾亿回头。果然看到一个一身黑色士兵服打扮的人，从一堆尸体里挖出一个人来。被挖出来的人满脸血污，可是仔细辨认下，那张脸——是易菇！
　　“他没有死？！”艾亿失声叫道。
　　小喵幽幽叹了口气道：“他原本是该死的。”
　　画面一转，山洞内，刚才那个黑衣士兵将易菇放在地上，自己则盘腿坐在他的身边，过不多久一颗圆圆的珠子，从黑衣士兵的头顶冒出来，飘到易菇额前，一层层的光圈从那颗珠子里冒出来，很快就整个笼罩住了易菇。
　　光芒越来越盛，再看刚才那个士兵，此刻已经不见人影，只有一只黑色的猫蹲在易菇身边。
　　小喵叹息了一声道：“妹妹她用内丹，押上千年修为终是换回了他的一条命。”为你们修下这一段缘，“这个结界可保他十日平安。可他身上的伤还是要另寻方法救治。”小喵盯着艾亿道，“他为了你，进宫为侍卫，为了救你连命也可以不要。这回，你愿意去救他么？”
　　你愿意去救他么？艾亿沉思着小喵的问题，当初进宫也只是为了保护艾家二老。如今他们已经避世多年，钟文皇帝仁慈也不会为难他们。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要去找他！”艾亿坚定答道。
　　“恩。”小喵点点头，从手上化出一只白色纸鹤，纸鹤如有生命般扑闪扑闪翅膀，落到艾亿手中，“等你想到出宫的办法，将这只纸鹤抛到空中，它会带你找到易菇。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宁檬郡主的。不知你是否记得将我交给你的那个月饼先生呢？”
　　艾亿想了想：“记得。”
　　小喵：“月饼和宁檬有一段姻缘。明晚，他会进宫向皇后提亲。将宁檬交给他，你可放心。”
　　小喵交代完一切，朝着艾亿捏了一个“昏睡诀”，艾亿沉沉睡去。眼看天色未亮，于是她身形一闪又来到了御书房钟文寝殿之内。
　　忧伤过度的钟文此刻并没有入睡，一张脸苍白犹如白纸，用坐着的姿势靠在床上，手里紧紧得抱着一幅画卷，目光空洞，若不是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真的还以为眼前的只是一具尸体。
　　小喵飘在空中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落进钟文耳朵里，他抬眼，看到半空中飘着的白衣女子，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啊？”小喵被问得愣住。难道他不该问我，你是仙女么？虽然我着了一身白衣，怎么着也不会像地狱的勾魂使者吧？转念一想，又突然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你很想死？”
　　钟文沉默一瞬，旋即虚弱的点了点头。
　　小喵挑眉问道：“为什么？”
　　“想去陪一一，他说过一个人会很寂寞。”他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小喵提醒道：“可是他是男子，还是你的亲弟弟。”
　　小喵的提醒此刻对钟文来说，轻轻地如同吹过耳边的一阵风，他犹自喃喃道：“我答应过他，不会再丢下他一个人。”
　　小喵怜悯地看着眼前的皇帝，终是问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要你的皇位和生命作为代价。你愿意么？”
　　“愿意。”他答得极快，几乎没有经过思考。
　　小喵有点诧异的看着他，不是都说人是求生不是求死么，可是眼前的人为何可以如此甘愿求死呢？他们之间的“情深”，果然是她也没有料到的。也罢，“你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会来取你的命。”
　　钟文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画卷，微弱的声音里似乎还透了一丝期待道：“我等你！”
　　小喵抖了抖，身上白光一闪，消失在钟文的寝殿内。寝殿内顿时又回到了黑暗。此时已经快要天亮，故而有一道微光透了进来。
　　“小仁子”钟文使了浑身的力气朝外头喊道。
　　被皇帝召唤的仁公公，很快跑了进来。跪在钟文面前，“皇上有什么吩咐？”
　　“等天亮之后传皇后过来。”
　　“领命。”仁公公又担忧的看了看钟文道，“皇上，好歹再歇歇吧。”
　　钟文似是没听见般，对他挥了挥手。

　　天亮之后，艾亿被传召至御书房。一路走来，她还在回忆昨晚上的那个梦（？），可是小喵明明不见了，找遍整个翊坤殿都没有找到。还有那只醒来之后便握在手中的白纸鹤。昨夜，似乎应该不是一场梦。她满怀心事的跨进御书房偏殿钟文的寝室。
　　坐在床上的皇帝微微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艾亿看着眼前的钟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早上便听仁公公说皇上病了，却是病的这样严重。一一的“离开”似乎把他的灵魂也给带走了。明明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如今看上去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皇上……”
　　钟文拍了拍床边的矮凳，对皇后说道：“过来坐。”
　　艾亿走过去坐下。
　　钟文看了艾亿一会儿道：“皇后是什么时候知道一一对朕……”
　　“臣妾给皇上讲个故事吧。”艾亿抢过钟文的话道。
　　“恩。”钟文虚弱的点了点头。
　　“很久以前在与这里不同的时空里有一对姐妹，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亲似姐妹……”艾亿缓缓地把她和一一的经历全部告诉了钟文。如她所言，这真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故事讲完，她又总结了一番：“兴许正是因为一一他带着另一个空间的记忆和感情而来。所以才会对皇上生出那样的情感。可是与皇上的关系，又让他不得不压抑着那份情。后来就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时间越久就越深……”
　　钟文突然问道：“在那个空间的一一，是什么样的？”
　　艾亿回忆了一下，脸上漾起了一个温暖的笑：“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淡淡的眉，笑起来很纯真，哭起来，让人心疼。”
　　听着艾亿的描述，钟文陷入一阵沉思，似乎是在心里描画着这样一个女子。由于想的太过认真，牵起了一阵轻咳。
　　艾亿起身拍了拍他的背。
　　“艾亿，”他第一次没有叫她“皇后”，而是直呼她的名字。钟文从枕头下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她，“离开皇宫吧。这个黄金做的囚笼已经困了你太久。出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去吧。兴许他还没有死。”
　　艾亿诧异的看着钟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想离开，却没有想到能这样轻易。
　　“打算什么时候走，不用告诉朕。走就行了。”钟文说着缓缓的闭了闭眼睛，“去吧。朕累了。”
　　艾亿起身，“臣妾告退。”

　　当天晚上，小喵扶着月饼出现在翊坤殿宁檬郡主的寝室外。小喵帮月饼拍了拍宁檬的窗户，接着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窗户打开，宁檬俏丽的脸从窗户探出来。看到月饼正在外头，今晚的月饼，身形看上去有点弱，脸色有点苍白。不过她还是难掩惊喜的喊道：“月饼哥哥！你怎么来了？”
　　月饼对她温柔一笑：“来带你走。”
　　宁檬偏头问他：“带我走？去哪里？那我姐姐呢？”
　　月饼无奈的笑了笑，还是这么多的问题啊，“没有你姐姐，就我们俩。”
　　“我们俩？”宁檬的俏脸飞上一片红晕。
　　“对。”月饼执起宁檬搁在窗台上的右手，看了眼戴在她手上的“月老红绳”，“难道你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么？”
　　“在一起？”宁檬脸上的红晕直红到了耳根。自己好像是喜欢月饼，但是“在一起”，她好像说过自己永远不“谈情”的吧。
　　宁檬正犹豫着，突然从后头冒出一个人，狠狠的拉开了月饼牵着宁檬的手，大喊了一声：“大胆狂徒，居然敢擅自闯入皇后娘娘的翊坤殿。”
　　今晚的月饼忒脆弱了一点，被一拉一拽间就甩到了地上。宁檬见状，迅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拦在月饼面前：“星儿，你别伤了他！”
　　星儿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俩人：“郡主，这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不是好人！”
　　“你才不是好人呢！动不动就打人！”宁檬气鼓鼓地道，说着扶起了月饼。
　　星儿张了张嘴，谁让人家是郡主呢，“皇后传郡主过去。”
　　“恩。”宁檬应道。冷不防被月饼牵住了手，只见他脸色微白，嘴角扬起，“我陪你一起去。”
　　星儿却拦住了他道：“皇后没传你，你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另一个宫女毓儿走了过来，看着月饼道：“请问是月先生么？”
　　月饼点了点头。
　　毓儿道：“皇后让你和郡主一同进去说话。”
　　宁檬听到这个，一把拉住月饼，得意地从星儿身边绕了过去。而星儿此刻也只能目送他们进去。过了一会儿，两人仍旧是手牵着手出来。宁檬郡主的脸一直红着。星儿正纳闷着，皇后艾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给了星儿一道“令牌”叮嘱她送宁檬和月饼出宫。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皇宫里跑出一辆马车。因为车上的人执着的是皇上的“御用令牌”，守门的侍卫也就放了行。
　　艾亿坐在马车上，放出小喵给她的那一只纸鹤，纸鹤煽动着翅膀朝着西北方向而去：易菇，欠了你的情，我会还给你。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三日后，秋风拍打着御书房皇帝寝殿的窗沿。龙床上皇帝虚弱的闭着眼，一脸的平和与期待。皇后已走，帝位已传。这一刻他只等着地狱来的勾魂使者将他带走。他想早些见到一一。
　　小喵如约而至，空灵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准备好了么？”
　　床上的人点了点头。
　　白衣仙女的周身散出了片片红光，渐渐地红光越来越盛，整个笼罩住了龙床。当红光渐渐退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小喵微微一笑：“等你入了帝王陵，我再去接你……”

　　香港仁爱医院
　　伊一醒来已经有两天了。这两天里她一直回想着自己刚醒来的那个状况。她不是死在了战场上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而且是躺在医院里。医生告诉她，她已经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了。能醒过来，真是一个奇迹。医生还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之类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在马路上。伊一说自己是被雷劈了。这话一出，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叫“美雪”的医生很不屑地扔了一面镜子给她，你见过被雷劈的还能这样完好无缺的躺在病床上么？伊一看过自己镜子里洁白无瑕的一张脸。确实没有被雷劈过的痕迹。
　　伊一心想，也许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是明明想起那个人，自己的心还会隐隐作痛。再后来伊一想起了师姐，可是医院里的人告诉她，她是一个人被送进来的。这件事情太诡异，她又不敢细问，怕人家当她是疯子。
　　这晚，她满怀心事的走到了医院的电视机房，一群女病友正围在电视机前看一个直播的访谈节目。伊一从门口经过，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电视台正在采访一位书画名家，这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英俊的“书画名家”，这次是应邀来香港开书画展的。而他最有名的作品则是他的那幅《舞者》，画里的女子，白纱遮面，眼光灿若流星。舞姿翩迁，仿佛要从画里跳出来一般。画的下首还提了一首与画完全没有关系的小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落款是：钟文
　　门外看着的伊一已是泪流满面。是他么？他来找我了么？
　　伊一几乎是用跑的回到病房披了件外套，又跑了出来，正好撞上了今晚的值班医生。伊一抬头看着他，愣住了，艾玛士？不，他比艾玛士长的年轻。
　　年轻医生扶住她道：“伊小姐，你要去哪儿？你明天才出院。”
　　伊一推开他，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道：“张医生，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张医生拦她，她已经跑了出来。张医生正想追，却被别的事给绊住了。好在，她说她会回来。
　　伊一从医院出来，上了一辆的士。的士外，大街小巷正播着刚才的访谈。
　　女主持笑靥如花：“钟先生，看了您的资料，今天似乎正好是你的生日哟。你有什么生日愿望么，可不可以跟电视机前的你的FANS分享一下。”
　　钟文看着镜头道：“有一个。我想找到那个我一直在找的人，然后告诉她一句话。”
　　女主持露了一个“八卦”的笑：“是一句什么样的话呢。说不定您找的这个人，正好在电视机前呢，你可以通过我们的节目告诉他哦。”
　　钟文腼腆一笑：“秘密。”

　　伊一赶到电视台的时候，那个节目刚好结束。钟文从电视台出来，门口围了一群手捧鲜花的狂热粉丝，这个看脸的时代，就算是书画家，也很容易受到追捧。他被围在人群里，不经意间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淡淡的眉。
　　她先是对自己一笑。（她笑起来，很纯真）
　　看到那个笑，他仿佛中了蛊似的，不由自主拨开人群朝她走去。走到她面前，却发现她在哭。（哭起来，让人心疼）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世界仿佛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人声，汽车的鸣笛声。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好像眼前的人只是自己梦里的一个幻影，而这个梦似乎又做了一个沧海桑田这么长。
　　“哥哥，生日快乐”伊一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音。
　　钟文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她，“伊一，永远不要再离开！”

　　尾声
　　夜空中看着伊一和钟文最后拥抱的身影。纵是身为仙人的小喵也不觉落了泪。可她怀里的小猫妹妹却不耐烦地蹭着她。
　　她低头道：“知道了，我们现在马上去看他。”
　　转眼之间，小喵已经带着小猫来到易菇藏身的那个山洞。这会儿，刚好是第十天，小猫花了千年修为设下的结界“砰”的一声，应声而碎。易菇正悠悠的开始醒转。此时，外面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小喵捻了一个诀，把自己和小猫隐了起来。
　　进来的果然是艾亿。她匆匆的走到易菇面前，“真的是你？”可是眼前的人却一点气息也没有，是怎么回事？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气儿了？！
　　不是说他没事么？不是说他还活着么？不眠不休，赶了几天的路，难道就是为了来见他的尸体么？几天来紧崩的弦在这一瞬间突然断了，她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胸前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不是说没死么？我没来，你怎么死了？你给我起来！”艾亿哭的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死！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跟你走！你起来！我跟你走！你起来啊！”
　　这样哭着，却冷不防有只手扶上了她的肩，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知道菇有多重要了吧！”
　　艾亿猛的起身，擦了擦脸，揉了揉眼，刚才没有“气息”的人，此刻也坐了起来，带着他一贯的不羁的笑：“刚才憋气逗你玩儿呢。”
　　“%@#￥（不雅语句消音中）很好玩儿么？你吓死我了！”艾亿怒目瞪着他。
　　易菇笑着把艾亿揽进怀里，她奋力扭动挣扎着，他却抱的更紧，嘴里说出的话却正经了许多：“对不起！不过不装死，怎么会听到你心甘情愿以后要跟我在一起的话呢！”
　　艾亿渐渐的停止了挣扎，还好……他还活着……此刻心里涌起一阵久违的甜蜜，甜蜜里却也有一点点的哀伤：“可是一一她……”
　　“一一她回去了！”小喵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现了身。
　　艾亿回头看着仙女模样的小喵：“回去了？”
　　小喵把一一和钟文重遇的镜像又给他们看了一遍。
　　艾亿哀嚎：“啊~我也要回去。我要去找我的子华！”
　　易菇转过脸来：“子华又是谁？”
　　小喵好笑的看着艾亿，“真的要回去？”
　　易菇黑着脸：“不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