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来见你》凌琅

4、回忆里的快乐刺痛现实的伤

　　冬天毫无预兆地来了，这个冬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寒冷。窗外飘着雪花，白花花的，大地仿佛被渗白了一片。
　　这是沐童第一次在北方过冬。
　　承载着无数历史记忆的老北京城，有雪花，还有湘湘。
　　新家里的地板是冰冷的，书桌是冰冷的，窗户上的玻璃也是冰冷的，沐童忽然想要一个暖炉，烤热这一屋的冰冷，然后温暖空空的房子。
　　十二月份了，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恋爱了。
　　“你怎么这么绝情？人家女孩子在那哭着呢，你看都不看一下，就走了。”沐童转身，带有某种不好的情绪，问正在排队的顾钒。
　　顾钒皱了一下眉头，问：“你看见了？”
　　“正好路过。”
　　“没为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顾钒的眼眸里蒙着一层薄薄的冰，令人有一种纵身火海只为取一暖的冲动。
　　沐童这样想着。
　　“至少脸上也要有一点表情呀。”沐童替那个女生愤愤不平地说道。
　　“难道需要微笑着和人家说声对不起？”顾钒脸上的表情冰冷。
　　微笑着向人家拒绝，好像，更残忍。
　　沐童木讷地站着想。
　　“你是冰做的吗？”沐童问。
　　顾钒意识到，自己的冰块脸又重出江湖了。
　　忘了有多久它没有出现了。
　　应该是在认识沐童以后。
　　“嗯，而且是那种万年不融的冰做的。”
　　顾钒下意识地想要轻轻摸一下沐童的头。
　　顾钒不是想要，而是他的手指已经触及沐童柔顺的发丝，空气里散发着暧昧的味道。
　　“细观故事情节发展，有种奔向幸福未来的迹象。”青枚捧着还没完成的《扶书》说。
　　沐童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没有理会青枚。
　　南方的冬天，带有夏日的影子。树叶还是苍翠的，草也还没有枯黄，阳光也是灿烂、灿烂的。
　　“你终于开窍了！谁说来着，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青枚本想借用一下名句，谁料，弄巧成拙。
　　沐童无语地继续看着窗外，还没毕业，就还给老师了，这么做，你对得起自己么？
　　“哦，雪莱说的。”青枚笑着化解刚刚的尴尬。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沐童问。
　　“你的春天快要来了！”青枚回答，带有某种掩不住的兴奋。
　　沐童心里只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也没有多问。
　　是呀，沐童的春天的确要来了。
　　冬至那天，沐童低着头，踩着阳光的影子问：“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这句话是我本来想对你说的。”顾钒说。
　　沐童抬头，手掌大的脸庞，笑开了一朵映山红。
　　想到这的时候，沐童的心仿佛被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划过，炙痛得沐童忍不住用手指抓住被角，皱了一角纯棉的布。
　　是时候停止回忆了。
　　沐童站起来，穿上厚厚的棉衣外套和雪鞋，推门而出，走进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沐童轻轻撩起脸上的发丝，这时候，沐童的短发已经留长了，长到大概胸前的位置。
　　前些天，在不远的咖啡厅里，她见到了湘湘。
　　她们互相留下联系的方式，临走前，湘湘送给沐童一个用针线一针一针绣好的护身符。
　　“出门在外，这个很重要。”说着，湘湘轻轻地把护身符放在沐童手上，然后说了句保重，推开门，目送沐童走远。
　　某天，拾荒老人问沐童，“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沐童思索了一会，答：“我失业在家。”
　　老人爱怜地看着沐童，说：“春天就要来了，希望到时候经济复苏，姑娘你也能早点找到工作。”
　　从冬天能看到春天，这是个智慧的老人。
　　沐童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后来沐童才知道，老人是一位退休的小学教师，因为孙子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她有空的时候，会出来拾荒，希望能找到些好东西卖掉，攒钱帮孙子做手术。
　　沐童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想，也许，某天，她会迫于生计慌张地游走在各种各样的招聘会上。
　　这时候，沐童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写作了，准确来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写出令她满意的一个字。
　　青枚来了，沐童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她身上挂着雪花残留的痕迹。
　　“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青枚关心地问。
　　“没有，只是这棉衣大了些，才会看起来瘦些。”
　　青枚进门后，看着地上、桌上零零散散放着的草稿纸，眼泪忍不住留下来。
　　这个连还未需要处理的垃圾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杨沐童，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她已经失去写作的能力了。”青枚的声音极度冰冷，仿佛室内的电热器坏掉，温度一下子降到零度以下。
　　背对着青枚的高大挺拔的身躯一直看着窗外，窗外有遥远的北方。
　　因为公司的发展，默而不凡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大上海。
　　她过得还好吗？
　　连写作也无法继续下去，应该是很不好吧。
　　顾钒望着远方出神。
　　“青枚，你也在呀。”扶书推门进来。
　　青枚和她点一下头，算是问候，然后和顾钒告别，拎起包包就走了。
　　“你怎么了？”扶书问。
　　“没什么，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还是呆在家里吧。”
　　顾钒推开从后面抱着他的扶书，取下外套，匆匆出去。
　　一句再见都没有留给扶书。
　　顾钒走过，扔下一句“帮我订一张今晚8点去北京的机票”给他的秘书小茜。
　　我是你未婚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扶书在心里呐喊，然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如果没有扶书，顾钒就不会有今天。她救了他一命，而她从此不可以生育，也因为车祸后遗症而经常有病痛，所以，她是他的恩人。
　　他是她人生的债主。
　　远方的杨沐童，是那场车祸无辜的受害者。
　　“你好，我叫扶书。”
　　“你好，我叫杨沐童。”
　　也许是因为《扶书》这本书的关系，当沐童第一次见到扶书的时候，有种很亲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