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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另一个世界上的你 ...

  •   初冬时节,北方的天气便已冷得要命,那风和冰冷的空气仿佛要透入骨头缝一样,对于叶涵这个南方女孩来说,怎么着也没法暖和起来。有时候叶涵会想念南方的冬天,只有经过北方的这种冰渣子入骨的感觉,才会知道南方冬天的温度和寒风是多么的温柔。

      不过,她大概是已经忘记了,南方冬天的那种丝丝入骨的湿冷,即使不是冰渣子的温度,呆久后,湿气入体,其实那样的冬天对她来说也是完全不好过的。

      但离开后便会淡忘那些她不太喜欢的东西,留在记忆里的都慢慢褪色,磨失掉她所不喜欢的,定格成一种慢慢萦绕在心间,透着白色雾气的怀念。

      她来到北方的这个大都市读书,从南方的一个很普通的村里。很普通的概念便是,八九十年代大家都很穷都吃不上肉的时候,村里人也都很穷,娃娃们看见肥肉便会眼冒精光的那种;等到二十一世纪,穿衣吃肉便不是问题了,没有很富裕,但也没有像偏远山村那样贫困。

      不过,从这样普通的村子里,考到北方的大都市里读书,还是很不容易的。这意味着,从村里的小学,到镇里的中学,再到县里的重点高中,每个阶段,都必须很努力,必须名列前茅,没有差错,否则,差池一步,便意味着失之交臂。

      叶涵顶多算个聪明的女孩,不算多有天分,但也算个努力的,不过在读大学之前,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都处于迷糊一片,从没有拨开云雾见日月过一般,所以对于自己怎么就考上了令全村人都羡慕的大学这件事,实际上是很迷蒙的。

      当然,当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时,她以为她已经做到了她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一件事,然后就可以到达一个新世界,与她从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不一样的世界,从前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的人都向往的世界。

      不过,事实证明,这只是年少无知的她想多了;当然,她也不得不说一句,他们村里的人,其实也想多了。

      即使他们全村人都认同了这件事,她自己也认同了,到后来,她发现,即使从前她所处的那个世界都认同的事,也并不一定是对的。
      后来,她更知道了,对于她不断所经过的世界,其实都一样的;即使再多再多的人认同一件事,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对的。

      当然,多数人所认同的事,并不一定都是错的,这只不过告诉她,她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而已。

      当她用自己眼睛看到不同的世界时,她才会发现,那里的云、那里的天空、那里的河流、那里的树木、那里的田地,还有那热得要命的伏夏和湿冷得要命的冬天,都是那么的迷人;她才能够理解,为何那里的人,都会在心底如此眷恋着自己所处的这片土地。

      即使再多的认识,都是错的,可是有些东西,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变成了真理一般。

      她毕业一年多了,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这个大都市。
      其实,读大学后,她便早已发现她和她来到的这个新世界的格格不入。她只知道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不会特长,不会待人处事,长得不够漂亮,也没有吸引人的身材,也不会打扮,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让一个有选择余地的社团能够接纳她的地方。

      哦,她还不是一个男生,不能够被当做免费劳力吸纳。不过,她后来更明白,在大学里,男生比女生所享受的优待,在这个社会里,已经少之又少了。

      不够,其实她脸白白圆圆的,身体瘦瘦的,完全不是一个丑的女孩,只是一块包裹在石胚里的良玉而已,需要时间的雕琢;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除了上课、自习之外,她花得最多的时间便是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学校有两个图书馆,一处是新的,在笑道边上,挨着教学楼和小广场,背后是阶梯教室和小花园,整个图书馆外形像一个五边围起来的圆,通透宽阔的玻璃门立在数十道长磨石的阶梯之上,里面从底到顶,数根柱子支撑着,晴天时阳光从顶洒下来,温暖漂亮极了。

      她觉得,全校最有设计感的便是这处图书馆了。

      还有一处旧的,在北边的校区里,旁边是校医院和老师的宿舍,掩映在一片小树林之中,有一种特别的神秘感;而且里面的书都特别的老旧,几乎全是六七十年代的印刷品,标价都是几毛到一块的,纸张都是泛黄薄脆的,仿佛照在阳光之下,便会化为灰烬一般。

      当然,这里的书,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借出的好,那些标着几毛到一块的书,弄掉了,视情况和运气要赔偿的价格往往都是几十、几百甚至有上千。

      在图书馆的时间里是十分安静的,所有的课余时间和周末花在这里,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叶涵毕业后,在学校招聘会上,被一家公司录取。这家公司不算很大,成立不久,坐落在最繁华的CBD商业地段。不过,叶涵每天得赶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即使离着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她租到的房子,房租也不便宜,要花掉她工资的三分之一还多点。

      孤身一人留在这个城市,每天上下班累死累活,自己买房遥不可及,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留下来做什么,只是,她觉得自己回去,好像也没有容身之地的感觉一样;至少,这里还有同学能和她一起合租房子,这里还是她呆过四年的地方,这里毕竟曾经是她的向往之地。

      在公司勤勤恳恳做了将近一年多,虽然资历还是很浅,但也算真正融入公司里面了。这次恰好她所在的团队完成了一个比较客观的业务,项目头头带着他们一起出来吃一顿。

      刚入职时,她拘束得厉害,别人和她说上十句话,她都没法自然得回上一句,一来二去,也只能和同事来些不冷不热的寒暄。过了一年多,虽然不算很热络,也还是熟悉了很多;对于她来说,倒淡然处之了,她那冰点的人际交往技能,早已不抱什么希望,被交待什么活,然后勤勤恳恳地完成,对于工作来说,她想这样就好。

      不过,对于她这样的性格来说,神奇的是,她特别爱喝酒。
      但她不喜欢一个人喝。

      她并不是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酒抿在嘴里那种味道,她喜欢的是将一杯啤酒活着一大口白酒灌入喉中的感觉,那种惬意和爽快,那种让她从来没有过的自然,让她和身边的人接触和说话时,都不再隔阂或者不自然。

      毕业之前的班级聚会上,她第一次喝了许多啤酒,脑袋晕乎乎的,心里所有的不舍和留恋,仿佛胀满了心里所有的空间,再没有了那层水膜般的束缚,她可以抱着舍友高兴地大笑或者不高兴地大骂,或者缠着她觉得很可爱的男生一起拼酒,一次必须干掉一杯的那种。

      不过第一次喝那么多白酒,还是在那次同事一起的聚会上。
      因为到了冬天,大家都不愿喝啤酒,叶涵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拇指般大小,被项目头头先倒了满杯。项目头头是个才过三十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也是这个新成立的公司的创立人之一。

      其实,对于以前的叶涵来说,项目头头这样看起来温和斯文,实际上严谨认真的男人,绝对是他喜欢的类型,只不过,对于叶涵来说,工作去想这个,有点不太敬业的感觉。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几杯酒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全身都蒸腾出了一层水汽,叶涵向来体寒,湿气有些重,不想喝了几杯白酒,身上倒觉得很是舒服。加上她平日话不多,资历又浅,好不容易的机会,项目组的同事都可劲地灌她酒,她也来之不拒,又一个个地满杯地敬回去,直把她那些同事惊得嘴都合不拢来。

      直到头有些发晕,她知道自己大概再喝下去怕就是有些难看了,喝了许多汤和茶水,索性找了个机会去洗手间。

      在里面磨蹭了好一会,有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叶涵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乌亮、脸蛋还有些婴儿肥的自己,虽然看起来还是很显小,但工作一年多后明显带了许多未经世事的青涩被风霜浸润后的沧桑。

      虽然给她几个舍友说自己沧桑肯定又被笑话一通,但即使二十三岁好像很年轻,沧桑却还是无法否认的一种东西。

      洗了把脸,好像清醒了些,但酒精好像也得到了歇息一样,在大脑里面挥散的更快了,她只觉得脑袋更晕了。出了洗手间,往同事所在的方向没走多远,摇摇晃晃,只觉得头顶的灯光和地板都在旋转一样,眼看就要和地板亲密接触,一只胳膊抓住了她。

      一道好听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平常有些冷的声音这时显得很是温和,“小心点。你去了洗手间这么久,怕你有什么事来看看。”

      叶涵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仿佛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她晕乎乎地说道,“谢谢你,头头。”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

      等到再回到席上,便也差不多到了要走的时候。叶涵只觉得自己晕得更加厉害,想起前几天为了赶项目没睡太多,大概酒喝多后,越发反应得厉害。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人扶着,坐着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她站在一处等着,周围有许多打着车灯开出去的车,还有稀稀拉拉的从电梯里出来的人。

      但叶涵只觉得一阵冷气从背后传来,慢慢的,停车场里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渐渐没有,再也看不到打着车灯出去的车,只有昏暗的灯让整个停车场显得越发的安静和诡异。直到看到那道身影,叶涵忍不住一个冷噤,酒都醒了大半,心里止不住地漫出恐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另一个世界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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