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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切我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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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家,季文辉照常做着每天必做的事,洗衣做饭,闲暇时间打开电脑随便逛逛论坛,看看娱乐八卦,然后一个人发呆怔愣出神,平淡无奇的一天飞速而过,晚上他做好晚饭一个人坐在桌前慢慢的吃着,空荡荡的房子安静的可怕,就连咀嚼声都若有若无,仿佛房子里没有人似的。
吃着吃着,季文辉忽然狠狠蹙起眉,他的动作一僵,咬牙等着那一阵阵从骨头深处发出的疼痛慢慢缓和过去才继续嚼动嘴里的饭菜,只吃了半碗他就放下了碗筷收拾起桌上碗碟。
收拾完他走进浴室脱了衣服打开淋浴花洒,水流哗哗的喷洒出来,砸在季文辉瘦弱单薄的身体上,白净的脸微微仰着,闭着眼,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自己大腿外侧的肌肤,哪里,有一个用手就能摸出来的微小肿块,虽然并不明显,可是他知道那里为什么会长肿块。
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季文辉被水汽氤氲的眸子笼罩上一层薄雾,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虚弱衰败,而那些瓶瓶罐罐的止疼药抑制癌细胞扩散的药物对他已经慢慢没有效果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像他的妈妈一样等到某一天,一旦病情急剧恶化,那么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的身子微微发抖起来,情不自禁地瑟缩着蹲下身,任水流将他从头到尾的淋了个透,周围除了水声什么也没有,季文辉只觉得这种空荡的寂静让他害怕,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他被遗弃了,这让他彷徨而又无助。
他感觉自己的心缺了一个口子,总觉得少了什么,却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这让他情绪不安烦躁,无所适从,想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从浴室出来,季文辉躺在大床上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去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想打电话,打给谁?打给他现在想念的人,他想谁?不,既然已经决定给他自由,就不能在这样纠缠了。
季文辉颓然的放下手机紧闭上眼,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别想了,别想了季文辉,想再多也没用,他不爱你,所以就算你用责任将他绑在你身边也没用,况且你也没那个命去和他在一起了,哪怕你不介意他不爱你。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季文辉缩成一团,就像一个还在母亲肚子里的胎儿一样抱膝蜷缩着瑟瑟发抖,身体一些部位又开始像刮骨似的疼了起来,眼泪却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疼还是心口的疼而流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切如常,偶尔季文辉也会和林清林凡一起约好吃饭闲聊,仿佛一切都没变,是的,即使和季文辉分手了,林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话依然不多。
季文辉难免有些酸涩,可是却也放下心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电话忽然响起,准备出门的季文辉掏出手机一看,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一串号码和备注名字,他接了电话轻轻“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林清道,“文辉,今天是你去医院检查的日子,我去接你,你在小区口等我一下。”
季文辉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不用了,我今天来得早,已经到医院了,都快检查完了,待会听听王医生的话就能回家了。”
那头林清明显一怔,“这么早?”他停下换鞋子的动作。
“嗯。”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林清道,“那我去接你回家吧,正好听听医生怎么说。”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你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季文辉还是拒绝,他不是不想让林清陪,他只是有些害怕见他。
林清见他这么坚持,也就作罢,说,“那好吧,有事打我电话。”
说着挂了电话,挂电话前,季文辉听到林清那头有个男人好奇的问,“怎么了?不是说要去医院陪朋友检查吗?”
他没听见林清的回答,因为电话已经挂断了,朋友……季文辉仔细嚼着这个耐人寻味的词有些失笑,是啊,他们只是朋友,其实一直如此,无论是关系还是心,都止于朋友。
一晃已经几个星期过去了,偶尔他能接到林清的电话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要不要他陪他去医院检查,季文辉只平和语气的一次次拒绝说不用,一切都好,他要的不是这种责任性的关心,他要的,林清给不了,所以他给的其他的他也不想要。
有时他能在电话里听到林清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再叫林清,有时是叫他吃饭,有时是喊他去超市,有时是问他家里的东西在哪里,或者喊他去看他发现的有趣的事物。
而每次林清都是有些无奈的对那边的男人说,等一会,我打完电话就来,或者你别乱翻了,都乱了,一会我来。
语气无奈中有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每每这时,都让握着电话的季文辉心痛如绞,就连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没有问那个男人是谁,因为这都是他希望看到的。
带着病例,季文辉下楼准备打车去医院,刚下楼却看见倚靠着车门,正抽着烟的林凡,看见季文辉他赶紧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朝他走来,笑道,“去医院吗?走吧,我陪你。”
季文辉绽开一抹笑,道,“哥,都说了不用了,你这么忙干什么总是抽时间陪我,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
“说什么呢!”林凡伸手揉了揉季文辉的头发,笑的一脸和煦,“你都叫我哥了,这不都是哥应该做的吗?”
季文辉笑,林凡拉开车门让他上车,车子一路稳稳的开到医院,挂号按惯例去依顺序做了腿部周围,以及癌细胞可能转移扩散的骨骼X光片,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X光片,又去了就诊三楼来到他的主治医生王医生的办公室。
看见季文辉进来,年近五十,穿着白大褂有些秃顶的王医生接过他手上的就诊袋子问他,“这些日子感觉身体哪里明显不舒服症状?”
季文辉在王医生对面坐下林凡就站在他身后沉默着。
季文辉如实道,“最近夜里我总是会疼的难以入眠,偶尔不疼也会失眠,胃口也不太好,还有我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我感觉疼痛越来越无法忍受,有时阵痛,有时钝痛,以前只是偶尔白天会疼一下,现在却在夜间经常疼痛。”
王医生拧眉点头,打开纸袋拿出X光片他仔细的一张张看,看完了全部取下眼镜,王医生表情有些严肃,“季先生,既然当初你不愿意接受截肢我想那你一定也有了一定心理准备。”
王医生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季文辉继续道,“你的情况很不乐观,根据拍摄的X光片来看,你看。”他指着一张季文辉腿部的骨骼片子说道,“这里癌细胞已经扩散并且有明显的肿块出现,你的患处是不是出现肿胀现象?”
季文辉看了眼抿唇,他的骨头上,在大腿哪里很明显的有一块肿块,这些天就是那里经常痛的他夜夜失眠,缩在床上痛苦不堪,并且慢慢的就连周围骨头也开始疼了起来,腿也有些浮肿,这些他都明显感觉的到,看得出来。
他没有说话,身后的林凡却有些着急了,他急切道,道,“医生,就不能做手术吗?”
王医生摇了摇头,“和他匹配的骨髓我们医院库并没有找到,而且他已经是晚期,手术成功率并不大。”
王医生说的委婉,但其实意思就是说换骨髓也没用了。
林凡脸色也有些苍白,季文辉是单亲家庭,一直都是和他妈妈一起生活,十年前他妈妈忽然晕倒,不久后就辞了人世,也是骨癌晚期,并且一发现就迅速走进死亡,连延长生命都不能,那之后六年,季文辉也被检查出骨癌晚期,和他妈妈不同,他的病情用药物暂时控制住了,每个月他都要来医院做定期检查观察癌细胞有没有扩散,这是林凡最害怕的,可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王医生看了林凡一眼,徐徐道,“他的病症是家族遗传性,而且发现时就是晚期,我建议你住院接受化疗,你的扩散情况其实已经很慢了,不过一旦开始扩散开,就会很危机,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给你开些止疼药和抑制扩散药物,不过效果并不会太好。”
“住院吧!阿辉。”林凡一把握住季文辉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季文辉抬起头看着他,他消瘦的脸颊已经没有往日的肉感,明显凸出的颧骨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病态。
季文辉点了点头,“今天我有些累了,明天我再来做检查住院吧。”
林凡见他答应,立刻点头,“好,明天我接你,一会我陪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医疗费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季文辉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哥,我妈给我留下一笔钱加上那套房子,虽然房子小,可是地段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你帮我卖掉吧,住院费用可不小,不过这样凑凑应该也差不多。”
林凡紧紧皱起了眉,卖掉房子,卖掉他唯一可以住的家,这意味着什么林凡自然明白,他声音一凛道,“医疗费你不用担心,房子我是不会替你卖的,那是你的家。”你总要回家的,一定会回去的!后面的话林凡没有说,他相信季文辉肯定也懂他的意思和坚持,所以季文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路上开着车,两人都没有说话,十字路口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季文辉看着窗户外出神,林凡看着红灯跳跃的数字终于还是扭头去看季文辉,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外,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却意外的看见自己的弟弟林清,仔细看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笑的阳光灿烂,帅气中透着一点可爱,一对梨涡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他们正将从超市采购的东西往车子的后备箱里放,时不时的林清会抬头看一眼那个男人回答着他的话,眼里一片柔和,有些丝丝无奈,耐心的听着他说话,偶尔回答两句。
红灯终于跳了过去,后面开始有人按喇叭催促,林凡赶紧发动车子驶向季文辉家的路。
半晌,季文辉忽然开了口,目光仍然看着窗外,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涩然,“他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过得好,也有人陪他,哥你知道吗?他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总是无波无澜,虽然也是温柔眼神,可是却和看我时不一样。”
林凡抿唇,道,“林清他……”
季文辉没有听林凡说完又顾自喃喃说道,“他的眼睛再笑,那是发自内心愉悦的笑意,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他笑了笑,“我想我明白了,他不是生性淡薄,他只是没遇上那个能让他情绪变化的人,而我……不是那个人。”
季文辉没有看林凡,目光一直停留在车窗外,看着极速飞驰而过的建筑和人群心情很复杂,车窗上自己的轮廓若隐若现,依稀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张消瘦苍白的脸孔,没有生机,死气沉沉,就连那双以前灵动的眸子都灰败的没有任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