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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七夕(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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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他一个转身拉开了他。
两团白色在暗黑的水中左躲右闪,忽隐忽现。
他从没有想到,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成全他,而她的存在也是为了成全他。作为隐世的仙,江初未曾参与任何的争斗,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他只做柴图谷逍遥的仙,流萤最爱的师父。在没有遇到流萤前,他以为他这一生都是自在的,在月照没有出现以前,他以为他会为了她奉献一生。他的前半生只为自己,后半生为了心爱的徒弟,这样很好。原来一切都只是个开始,他不是他,他也不是他,她更不是她,他们都是他,而她是他的,他把这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这是多么的可笑,可是为了她,就算是个笑话又怎样。微微分神看向身边一同御风而行的月照,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知是否同他一样,对这人生感到无可奈何。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月照首先打破了这宁静,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命数所归。”
江初皱皱眉头:“人若胜天何为天。玉簪显示的话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同天作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确定过。
月照只是点点头,轻声的回着:“也许吧。”
西海近在眼前,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掩盖的是波涛汹涌,暗潮涌动。
“西海之下,无尽深渊,有缘合魂,无缘湮灭。”月照静静地看着江初。风过吹动衣袍猎猎作响,江初向着东方深深地望了一眼,下定决心,看向月照,“万事总要试一试。”为了她。
念起避水咒,两人一同站在海面上,互相点头示意,进入西海,一路下来,海里都是风平浪静,时而鱼虾游过,时而珊瑚闪耀,与一般蔚蓝绚丽的海底相同。
“仙君留步。”一道急切的喊声,阻断了他二人的前行,“仙君不可,再往西下乃是无尽深渊,凡入无尽深渊者尸骨无存。”
江初看了眼挡在身前的海神,皱皱眉头,正欲避开他,却不想,月照拉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你既敢来拦我等去路,可是有安全之法?”
“这……”海神原本要阻止仙君前行,此番却阴差阳错,还要提供解救之法,可谓是自找罪受。
“既无,那便速速让开。”月照面无表情的说着,准备与江初一同离开。
“罢了,罢了。”海神无奈,取出西海之眼,嘱咐道,“此珠可阻无尽深渊中的无尽漩涡,只是到达无尽深渊之前的无数小漩涡,须得仙君自己小心。若是仙君有缘取得合魂草,且将此珠填于合魂草漏洞之上,免西海及万千生灵水灾之祸。”
月照取过西海之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此珠莹蓝剔透,内里无波无澜,异常平静,除了拿在手里有一丝微凉之气,再无其他特别之处,收好珠子,谢过海神,同江初一起继续西下。
海神看着远去的两人,只在心里叹气:“期望无恙。”
一路西下,海底越来越黑,大有伸手不见五指之势,幸而,西海之眼有照明之用处,这一路下来倒也顺水。越接近无尽深渊,漩涡也越厉害,西海之眼能镇无尽漩涡,却镇不住这些频频出现的小漩涡。
刚刚躲过了一个漩涡,又来一个更大的漩涡,两人在漩涡之间横穿竖躲不得其法,甚是吃力。忽然左边闯来一个小漩涡,堪堪到达江初身前两尺,忽的转换位置,原路返回,此后几个漩涡同之前一般从不同方向而来,却在他身前两尺处转向,他试着变换自己的位置,计算漩涡到达的时间,终于明白其规律,唤来月照,利用这一空隙及时间,顺利离开漩涡群,到达一处空旷地带。
人都说无尽深渊是海中地狱,可此处明明是仙境,哪有一点地狱之气,绚丽灿烂更甚于水晶宫百倍。然,转瞬间,一切化为虚无,波涛汹涌,更有毁天灭地之势,月照即刻取出西海之眼,还未念咒,海水已经恢复平静,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若想取得合魂草,须得金线灵姝草的灵气指引,而灵姝草不宜在海水中久待,一个时辰内未寻得合魂草,灵姝草便会凋零,若是寻得合魂草,依着合魂草的灵气,灵姝草可化成人形。
无尽深渊虽已恢复平静,可此处之大,要在一个时辰内寻到合魂草,绝非易事,皆看缘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依旧一无所获,灵姝草的灵气在一点一点的减弱,呈现出奄奄一息的状态。
物极必反,奇迹这种东西总在人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给人以惊喜,相信老天是眷顾人们的。灵姝草就在此刻,精神抖擞,金光熠熠,若隐若现的化作了人形,确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就在那里。”软软糯糯的声音兴奋的叫着,两条小短腿往合魂草那边跑去,看的人不由得从心里发笑。
“小灵灵,你这小短腿跑的挺快的嘛。”灵姝草完全不管月照的调笑,一心都扑在如何拔出合魂草里,猛地听到“小短腿”几个字,才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江初与月照瞧了瞧正在哭泣的小人儿,又互相看了看,各自念动咒语。在江初拔出合魂草的瞬间,月照将西海之眼镶嵌在漏洞之上,原本蠢蠢欲动的海底,此刻风平浪静,晶莹剔透。
三人原路返回,无尽深渊之上的漩涡已经消失了,海水湛蓝一片,映着五彩的珊瑚,美丽动人。
这一睡,梦中光景美好,流萤再度醒来已是十日之后。守在床边的是个漂亮的小人儿,稚气的面容,睁着大大的眼睛,可爱极了,流萤止不住用手捏了捏小人儿的脸蛋,温暖柔软,顺势“吧唧”的亲了一口,才开口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子?”
被流萤这一系列动作弄得发蒙的灵姝草,还沉浸在方才的美好之中,恍惚听得“小孩子”三个字,小脸气鼓鼓,小短手插在腰间,大声喝道:“你才是小孩,你们全家都是小孩。”说完跳下椅子,头也不回的出门到篱笆边画圈圈去了。偶听得几句“这小孩,脾气真不小”继续郁闷的画圈圈。
流萤伸了伸懒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叹了一句做了个好梦,便冲向了师父的房间。今日同往日不同,师父还未起床,很安详的睡着,似乎没有要起床的打算,这让她十分担心,伸手摸了摸师父的脸颊,热的,又探了探师父的鼻息,有气,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想着师父定是昨日守着自己累着了,还要再睡一睡才会醒来。
这一睡,足足有半月光景,流萤每天晨起暮休时总要先瞧一瞧师父,确定师父无恙后,才安心的去做自己的事,虽处处看不到师父的身影,但多了个烦人的小孩子四处转悠,加上阿黄的勤奋,日子过得也是风生水起。那日流萤早起到师父房间,发现师父不见了,急匆匆往屋外走,却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气息,含着莹莹水光的眼睛望向师父,失而复得般的唤了声“师父。”竟就这样扑在怀里哭起来了。他也不劝解,只让她哭,末了说了句“小萤,我很想你。”
在篱笆边同阿黄一起拔草的灵姝草,喃喃道:“帝座回来了,流萤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阿黄有没有听到,但听阿黄叹了一声:“快了。”
“额,什么快了?”灵姝草怔怔的望着阿黄。
“你这一头枯草。”阿黄抬起毛绒绒的爪子蹂躏了下灵姝草头顶黄橙橙的毛发,嬉笑道。
“你懂什么,现在流行黄色的毛发,哪里像你这样像个白老头……”灵姝草的话还未说完,阿黄就以泰山压顶之势飞起,幸而灵姝草跑得快,一人一畜在院子里跑的欢快。
朝阳正好,一切都刚刚好。
幸福的日子太过美好,谁都想没到,已经改变的命数,在不知不觉中又流转回了当初的模样。流萤十九岁的生辰,悄无声息的到来了。故事最初的结局也是故事的开始。
似乎同往年的生辰没有区别,师父依旧挽着衣袖在厨房准备她的长寿面,阿黄依旧叼着束野花围在她身边,灵姝草依旧用小短手小短腿扒拉着石桌上的点心,院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似乎又有一些不同,师父换了一身墨色衣袍,不同于往年的一袭白衣,嘴角挂着的笑容略微有一丝苦涩。
是了,她十九岁这一年发生了令她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事,师父在她的眼前灰飞烟灭,月照在她的面前入魔,“不……”回忆起以前的事,她一声惊呼,打断了这个欢乐的氛围,师父匆匆从厨房出来,神色紧张的望着她,抓过她的手,轻声说:“长寿面就好了,过生辰时要笑一笑。”
她点点头应了,微笑着看着师父,亲昵的唤了声:“师父。”
“嗯。”师父拍拍她的手,去往厨房,端出了香喷喷的长寿面,“小萤,生辰快乐。”
师父做的长寿面,永远是最好吃最合她心意的。一同赏星星萤火,一琴一舞,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师父守在床边,讲着话本子里的故事,床上的人儿幸福的睡去。
星光之下,飘飘渺渺,若隐若现“安心的睡吧,醒了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前一刻还是星光满天,美得不可方物,下一刻,便是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道道天雷直劈下界。结界里的人儿依旧熟睡,做着美梦,不闻窗外事,结界外的人却伤痕遍体,奄奄一息。
“不要。”睡梦中的人儿似是做了噩梦,惊醒过来,窗外有风吹来,起身关窗,瞧见院外电闪雷鸣,落了大雨,想着师父的房间是否关好门窗,寻了把伞,出了房门,快步走到师父房门口,见房内烛光依旧,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推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便急急往屋外寻去,未注意脚下被石块绊倒,藏在发间的碧玉簪掉落下来,泛着莹莹白光,流萤拾起簪子,却被簪子带着往院外飞去,一盏茶后,停在后山山涧的平坦处。
未等流萤反应过来,一道天雷已经劈向了她,她慌张地闭上眼睛,拿手去挡,没有触电的感觉,到是混着一股子血腥味的安心传入四肢百骸,睁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师父。”顷刻间所有零碎的记忆重组,原来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可是这罪不该是他代她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