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血染枫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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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定计划，联军行至枫华谷腹地后便四散开来，各自隐匿踪迹等待明教大军的到来，可当他们踏入枫林的瞬间，走在最前的尹天赐便觉出不对，似乎这阒静的山林间有什么莫名危险的气息抨击着向来精准的直觉，他打个手势，示意身旁的唐傲天停住，低声道，“傲天，我觉得情况有些古怪。”
唐傲天见状赶忙示意后方弟子们停止前进，蹙起眉头面露谨慎，“可有什么发现？”
“我总觉得……这里，有人。”
“怎么会……”唐傲天刚出口的话被身后传来的两声闷响打断，同时人群中霍然爆发惊呼，随即陷入骚乱，唐傲天与尹天赐对视一眼，赶忙向人群让出的空缺看去——走在最后的两名丐帮弟子倒在地上，大片血迹自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旁处有两颗头颅正缓缓滚动，直撞在树干才停下，头颅上尚且瞪大的双目茫然望向远方，似是不知自己已经死去。
“不好，快撤！”尹天赐率先反应过来，对惊恐万分的弟子们大吼道，“快回头！”
话音刚落，只听轰然几声巨响，人群四处霎时爆发出明亮的火光，范围内十几人自半空碎成肉块散落开来，血雨漫天落下泼洒满身满地，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紧随其后又是几波爆炸，只见得血肉横飞惨叫遍野，原本整齐有序的队伍被炸的七零八落乱作一团，谁也无暇他顾，争相向来路跑去，想要逃离这古怪可怕，瞬间夺取几十多条性命的未知陷阱。
尹天赐终于明白，他们中计了，明教早已在此处设下埋伏，等他们自投罗网！
“傲天，你快走！”尹天赐顾不得许多，保护义弟是他内心唯一念头，“我断后，快走！”
唐傲天浑身一震，看向尹天赐的目光中头一次多了几分歉疚，紧要关头，他心心念念的竟然不是自己安危，而是他！
“谁都别想走！”随着一声冷笑，人群间，大树后，路旁两侧皆有大片白影凭空出现，两把双刀毫不留情劈向猝不及防抱头逃窜的弟子们，一时间喊杀声，哀号声，兵刃撕裂皮肉的闷响声响彻云霄。
丐帮四大龙头最先反应过来，纷纷解下棍棒横空劈扫，内息化作竹影凌厉刺破空气，登时将隐在那处的明教弟子打出原形，丐帮弟子见长老们身陷围困仍处变不惊，也稳住心神，手持棍棒开始迎头反击。唐门几位长老不甘示弱，霎时间暗器箭矢如雨纷飞，唐门弟子则纵身跃上树枝远离明教的近身袭击，速度极快打出一发发弩/箭与机关，双方立时陷入激战当中。
联军虽有几百人，可明教早有准备，方才两波暗藏杀机已造成不小的伤亡，现下又有杀不尽的白衣人源源涌来，弩/箭穿透一人头颅，身后却霍然出现两人将其绞杀，棍棒击飞一人，又有五六个人围上前来——饶是弟子们如何拼杀，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明教还是将一条条生命蚕食殆尽。
结局从最初便已定下，对双方而言，这不是战争，只是埋伏者对围困猎物展开惨无人寰的屠杀。
唐无尘在射出一发天女散花时已被三个明教弟子团团包围，似是因他脚下的白衣尸体最多，便成为重点剿灭的对象，当他身体被前后夹击的双刀贯穿时，身旁的丐帮龙头代霜正被生生砍断手脚，濒死的绝望呼啸刺激着耳膜，唐无尘目光已然失焦，持千机匣的右臂麻木低垂在身侧，只待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后死去。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所做的决定，若师父与师兄在此，果真就要如唐烟所说。还好，还好这世间最为惨痛之事不曾发生，师父还活着，师兄还活着，他们都还好好的……
“唐无尘！”
耳畔骤然炸响厉声嘶吼，唐无尘恍惚抬头望去，却被眼前一幕惊呆——唐景渊正疯狂地挥舞千机匣在白衣围困中胡乱砍砸，一面竭力向他冲来，双目因嗜血而赤红，“唐无尘！你在干什么！！你就这么甘心等死吗！给我杀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比我强吗！！我还没放弃，你有什么资格比我先放弃！！！”
唐无尘愕然睁大双眼，可与此同时捅穿前胸的弯刀被猛然拔出，唐无尘因这粗蛮力道和随之而来的剧痛眼前一黑，趔趄几步撞在身后持刀的明教弟子身上，他顾不得随异常疼痛的呼吸接连呕出大口鲜血，挣扎着想要向唐景渊伸出手去！
“你明明那么怕死……做什么……还要来救我……”
“活下去……”眼泪将满脸血渍冲刷出两行泪痕，唐景渊用尽浑身力量却只来得及碰到他的指尖，徒留下最后一声啜泣，“唐无尘，活下去，活下去啊！！”
被泪模糊的视野刹那血色漫天，唐景渊的头颅腾空飞起，将唐无尘一颗本就残破的心彻底碾成血末，痛到令人发狂！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
“喂，唐无尘。”
唐无尘怔怔回头，不知身在何处，时过几瞬，迷蒙间只见幼小的唐景渊拙劣掩饰着眼底的厌恶站在面前，“唐无尘，我想跟你切磋一把。”
“你想切磋多少把，都好……”唐无尘回答，开口却是无声。
又恍恍映现成他面色微红的少年模样，偏开头强逞不屑，眼底的欢喜却暴露无遗，“唐无尘，我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他正过脸来看着唐无尘，眼瞳如暮色边那颗星般莹亮。
“唐无尘，你怕死吗？其实我，我还是有些怕的，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不能死……”
“唐无尘，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真的死了，我想让你记得我。”
…………
那个人曾视自己为眼中钉，甚至下手想要至自己于死地，而自己也同样讨厌他，数年来有意磨损他高傲的自尊让他终日活在卑微当中，分明两人彼此相厌，可为什么，为什么他……
幻影因疼痛消散，唐无尘惶然若失急急寻找，可人群中也再看不见唐景渊了。
他死了。
“啊————！！！！！”唐无尘痛不欲生，仰天悲鸣！
站在唐无尘身后的明教弟子觉出不对了，这原本垂死之人突然爆发出极度森冷的狂暴杀气，恁的叫人这般胆战心惊，他刚想拔出弯刀逃开，手中弯刀却霍然传来一股强大拉力将他拽个踉跄，他慌恐之下本能用力握住刀柄，哪成想与之制衡的力道猛地一松，将他向后狠狠甩在地上，待他抬头去看究竟发生何事，立时吓得面如土色。
竟是唐无尘自身强行猛冲向前脱出刀刃！
这该承受怎样的剧痛才能做到，那明教弟子顿觉腹部一阵冷痛，这人一定是发疯了，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斩下唐景渊首级的明教弟子正觉得意，余光瞧见一道黑影疾冲而来，他猝不及防想要反手挥刀，喉管已在瞬间被割开一条裂口，唐无尘双眸半眯紧接回身，匕首残影散去时又有两人捂住喉咙无声倒地。
因伤痛导致动作迟缓，唐无尘来不及回避，被迎面刺来的刀刃刺穿左肩，对方本想拔出弯刀再砍第二刀，哪知刀刃却被唐无尘左手狠狠抓住，那明教弟子拔不动刀才觉出不妙，骇然向他看去，便被唐无尘鬼魅般幽冷的眼眸吓得一抖，下意识松开手柄想要后退。
“去死。”唐无尘张开嘴冷冷轻笑，先行流出的血液粘在唇齿间模糊不清，他随手丢掉匕首，腰间千机匣飞快滑入右手，看着明教弟子转身欲逃的背影高高举起右臂，将那沉甸甸的千机匣当头狠狠砸下！
陪伴他多年的千机匣与对方的脑袋一同应声碎裂。
唐无尘怔怔捧起心爱的千机匣，看着它破碎的匣口细细摩挲，而后随手一扬，残破的弩落入被血浸透的泥土，宛如头顶那片长空，正被落霞染得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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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晋火急火燎跑回营地时，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
“不会吧……我不过就去拉了会肚子，这就走了？？”韩晋累的气喘吁吁，站在空荡荡的营地内唉声叹气，“就不该贪嘴喝那么多，把肚子喝坏了！”
虽是这么说，韩晋还是骑上马飞快向枫华谷赶去。
渐入枫华谷腹地树林，隐约能听到兵刃碰撞的脆响和嘈杂的人声，韩晋下马悄悄沿小路走近，想看看状况如何，哪知越往里走，他越觉不妙，怎么这满地肉块残肢间鲜少有白衣，却尽是丐帮唐门服饰的料子样式？
再向前看时，有一样貌熟悉之人倒卧在树下，断缺的残臂血肉模糊分外怵然，韩晋大起胆子走上前细细辨认，哪知这细看之下一颗心登时坠入谷底——竟是四大龙头之一的苏流长老！
连苏长老都殒命在此，那其他人呢！代霜长老呢，帮主呢！他们是不是也……韩晋冷汗湿透后背，惨白着脸向远处尚在交战的树林张望，若这般贸然过去，少不了要挨刀子，可他心系帮主和代霜，万般无奈之下忽的灵光乍现，在明教弟子的尸体中四下找寻，终于找到个跟他身高差不离的，便将白衣脱下穿在身上，又拾起把弯刀拈在手中，而后战战兢兢向前方跑去。
喊杀声近在咫尺，韩晋躲在一棵树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张望，只见刀光竹棒与箭矢交错跌碰，夹杂胡乱飞溅的鲜血和碎肉，死状可怖的尸首横七竖八零散于黑红土地之上，随处可见断手断脚与神情狰狞的人头，韩晋哪里见过这般地狱场景，当即吓破了胆，他刚想转身逃走，视线一转便看到正浴血奋战的尹天赐。
平日帮主待他们亲如一家，现在帮主有难，怎能丢下帮主不管，太不讲义气了！韩晋好歹也是堂堂男儿，顿时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抡起手中一柄弯刀就欲冲上前去，突然想起此时自己是明教装束，岂不是讨打去也？
仅这他现身呆怔的瞬间，破空袭来一支弩/箭正中他腹部右侧，这一击力道极大，韩晋因吃痛连退几步应声倒地，只觉整个右侧身体都麻木开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想来是有唐门弟子错将他当成明教中人打算射杀，真是阴差阳错。
韩晋苦笑不已，强撑着抬头去看尹天赐，却愕然瞧见有一丐帮弟子站在尹天赐身后，高高扬起手中弯刀，眼看就要劈落下去——
那人想要谋害帮主！韩晋惊恐焦急瞬间涌上心头，丐帮居然出了内奸！他想大声叫喊帮主危险，可发出的仅是被淹没在厮杀声里的微弱呻吟，他企图爬起身来，但稍微一动立时从右腹传来铺天盖地的钻心疼痛，心急如焚当下他顿时眼前一黑，再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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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尘回过神来时，发觉他正躺在地上，似曾陷入过短暂昏迷。打斗声已微不可闻，想来是明教追杀散逃的联军弟子们跑出很远了。
这场虐杀终于结束了啊。
额角厚重的血渍遮住右眼，他站起身，视线模糊茫然四顾，蹒跚两步捡起地上缺失大半的残破面具，仔细擦弄上面的血泥，继而又将它丢掉，毫无目标向前走去。有什么绊住脚使他踉跄跌倒在一棵树下，胸腹间几个窟窿又迸出血来，他剧烈咳嗽着，目光落在绊倒他的物事上，是一只唐门服饰的断臂。
唐无尘无力倚住树干艰难喘息，被开了洞的肺部痉挛着又引发一串剧烈的咳嗽，血沫自唇角簌簌淌下，他摸索着自腰间解下那枚银铃，铃声窸窸窣窣细碎响动，宛如青螟清脆的笑声。唐无尘不由泛起笑意，将铃铛拿在满是血渍的唇间啄吻，如同亲吻爱人般温柔。
“青螟……”他温声低喃，“你还陪着我，真好……”
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血液喷洒在整个铃铛，唐无尘蹙起眉想将它擦抹干净，可眼前仿佛迷雾缭绕，渐渐模糊不清了。
“对不起。”唐无尘扬起头轻轻叹息，放大的瞳孔间映照林间掠过的几只归鸟，那握着铃铛的手缓缓滑落，哑声的银铃悄然滚出很远，却再也回不到主人冰冷的掌心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血染枫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