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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唐家老者 ...

  •   李林甫已经连咒骂的念头都没有了,他实在料想不到眼前这个听声音仅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会有着比他所见蛇蝎之人还要老练毒辣的手段。

      或许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也或许是两个,李林甫除汗流浃背面色惨白外,看起来安然无恙,可只有在场三人知道,他的十根手指尽数被穿筋刺肉,又以磁石牵引而后才被取出,他曾几次昏厥,又几番疼醒,尝尽了生不如死的悲惨滋味,唯有不住祈求这惨绝人寰的酷刑早点结束。

      “喂唐无尘,够了吧?”唐景渊有些目不忍睹了,总觉这些针也刺在自己手上,饶是再畅快看得久了也觉瘆的慌,便对唐无尘无声示意,他面色也比李林甫好不到哪去,汗水涔涔煞白的很。

      唐无尘快心遂意地点了点头,对李林甫道,“原来李大人早就想说了,方才是我没听清楚,倒是我的不是了,想必李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吧?”字里行间却毫无歉意。

      李林甫气的差点吐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可若要说,又如何说呢?李林甫瞪着唐无尘,你总得把哑穴给我解了吧?

      “哦,差点忘了,李大人现在不适宜开口,若要写,这手也拿不动笔。”唐无尘偏生就是不动,反倒走到一旁将一张纸拿来展开铺在李林甫面前,“这是李府的布局,就劳请李大人指点一下玉佩在哪间屋内吧。”

      李林甫连白眼都翻不动了。

      见李林甫咬了咬牙,颤巍巍将手指落在卧房的位置,唐无尘二人交换了个的眼神,唐无尘将图纸随手搁在灯烛上引燃,接过唐景渊递来的锦盒,在李林甫眼前晃了晃,“这个?”

      李林甫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锦盒,原来他们早就拿到了?这怎么可能,那地方除了自己再无他人知晓,他们是如何发现的!况且他们早已拿到了玉佩,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分明就是借机报复!李林甫才发觉又上了唐无尘的恶当,若意念能杀人,他早将唐无尘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之恨!

      取出那枚新的玉佩,唐无尘拿在光下细查一番,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油脂的莹润光泽,手指摩挲下有股油腻的滑感,透光能看到玉中绒毛般的絮纹,是真品无误,唐无尘眼底划过一丝满意,这才转向满腹疑问的李林甫,带了些许讥笑意味道,“李大人确实高明,换做旁人取走了假锦盒便不再细察,谁能想到锦盒下方其实是夹板,真正的玉佩藏在夹板之下,李大人,你应该庆幸,若你方才指错了房间,那后果不用我多说吧。”

      冷汗立时沿着鬓角滑落,李林甫下意识哆嗦开来,头一次因为自己说了实话而谢天谢地,还好!还好他没有自作聪明还想摆唐门小子一道,不然这条老命真要交代在这了……

      将玉佩收进锦盒,唐无尘这才转头向李林甫客客气气回道,“有劳李大人,明早李大人的穴位会自然解开,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李林甫颓丧着脸,再无围剿唐景渊时的趾高气扬,捂着尚在抽痛的手指如丧家犬般点头哈腰,唐无尘连看他都嫌烦,背过身去走到窗旁,“此处是李大人府中马厩旁的废弃屋子,劳烦李大人明儿一早自己走回卧房吧。”

      什么!这儿还是李府!?李林甫先是一愣,随即懊悔不迭,心中将那一干没用的奴仆守卫连带他们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难怪他瞧着窗户甚是眼熟,既然还在李府内,那为何那群饭桶为何没有搜查到此!!他的金子,他的玉佩全都打了水漂,还饱受摧残折磨,这群该死的废物,全等着掉脑袋吧!

      唐无尘翘起抹嘲讽的笑容,手腕翻飞间一枚石子正击中李林甫的颈子,李林甫一口气卡在喉头,应声栽倒过去。

      === === ===

      二人骑着马疾驰在城外小道上,天光熹微,长安城刚从一夜安睡中苏醒,谁都不知晓这再平常不过的夜晚里发生过什么。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唐无尘瞟了眼偷摸打量自己无数次的唐景渊,微微勾起嘴角。

      唐景渊面皮掠过一抹窘红,讪讪道,“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天上哪门神仙下凡来的……你怎么知道李林甫会设陷阱,又怎么知道他把玉佩藏在哪了?还有你那折腾人的手段哪学来的,太吓人了,也亏你下的去手,换做我是不行的……”

      “你以为世间有这等赶巧的事儿?他才夺了玉佩,自然要时时提防唐门寻仇,但他身在明处掌握不了主动权,时日久了过于被动对他不利,因而他故意放出设宴的风声,要引唐家人上钩。”

      “原来他是故意的,我说他怎么那么招摇。”唐景渊皱起眉,“是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将时日定在设宴那天吧。”

      “没错,但李林甫为人谨慎,想必打听不少关于唐门的消息传闻而对精锐杀手忌惮万分,一个就足难应付,更想不到来者会是两人,因此你就算只身前去他也不会起疑,我不暴露行踪才好行事。”

      唐景渊点点头,继而心有余悸地瞪他一眼,“不过那弓箭也太吓人了,你的飞爪要是再晚一点儿,我就没命了。”

      “我故意的。”

      “……”

      我惹不起你!你是大爷!你就是借机报复!我忍了!算你狠!唐景渊强忍殴打唐无尘的冲动,内心放声咆哮。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地板下面有夹层的?若是我自己去找,一定想不到内中还有玄机。”

      唐无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因为你想不到。”

      “……”唐景渊一怔,仔细琢磨半晌,登时明白了其中奥妙,不禁长叹道,“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我甘拜下风。”

      唐景渊是彻彻底底服气了,别提赶超唐无尘了,他连唐无尘的衣角都碰不到,罢了,反正追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既然对唐无尘心服口服,那便老老实实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就是,况且与唐无尘交好,百害无一利,何乐不为呢。

      “唐景渊。”唐无尘突然猛一扯缰绳低喝道,马匹被缰绳狠狠勒住顿时一声嘶鸣,扬起前蹄急急刹住了步子。

      唐景渊一愣,立时也察觉到了缘由——距离他们十几尺的路中间,站着一个人。

      二人不需多言,双双自马背纵身跃起,运起轻功各自飞入最近的树上隐入了茂密繁杂的枝叶当中,同时弩口警惕地对准了那一袭黑衣宽袍头带帷帽的陌生来者。
      黑袍人见他二人刹那间不见了踪迹,反倒呵呵笑了起来,朗声道,“两位娃儿功夫过人,老夫甚是欣喜,不过老夫并无恶意,今日是有要事相见,娃儿们莫要躲了。”

      这老者声如洪钟,底气雄朗,显然内力相当浑厚,定是武功高强之辈,加之他气魄泰然,身在明处仍能自若笑言,这些暂先不论,唐门弟子出行任务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这老者是如何得知?且在第一眼见他时本能察觉出的对极其强劲之人的危机感 ,唐无尘断定此人绝不是普通武林好手那般简单,而是大有来头。

      但在此人身上感觉不出杀意,是他当真无良善,还是他隐藏绝妙?若是后者……唐无尘心中凛然,对唐景渊打了个别动的手势,飞身掠下树来立于老者几尺开外,持弩戒备地盯着对方,冷冷问道,“前辈有何要事?”

      老者面容虽隐在帷帽之后,但唐无尘仍能察觉对方如炬的目光透过薄纱灼灼地落在脸上,饶是他如何沉稳,在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心生慌乱,好在他眼波未动,不曾被对方瞧出破绽,便听那老者道,“娃儿,老夫此番冒昧叨扰,是因我那遗失的玉佩现在你手中,还望能归还于老夫。”

      唐无尘一惊,无意识向后退了小步,梨花如意佩是老门主之物,这老者却说是他遗失的,难道,他是……?心念意动间唐无尘加重了几分语气,“前辈说笑,玉佩实属老门主遗物,且老门主已隐匿江湖多年无人知晓其踪,还望前辈莫要顶姓冒名。”

      “嗯,你这娃儿能与我交谈甚久仍沉稳如常,很好,很好。”老者笑道,听起来竟十分慈祥,“既如此,可否愿与老夫过一招?”

      “前辈说笑,晚辈自知不敌。”唐无尘将弩握的更紧了些。

      “哎,娃儿,你总要给老头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老者对他招了招手,“放心,不会伤了你。”

      唐无尘稍加思索,何况身后还有唐景渊,若这老者变卦动了杀招,唐景渊也能带着玉佩轻功逃离,以他的实力想要脱身还是轻而易举的,因而打定主意后,对那老者道,“前辈,请赐教。”

      老者抽出剑来,沉声喝道,“娃儿,当心了!”

      只见剑一出鞘,剑气寒芒霎时如潮鸣电掣呼啸而至,唐无尘顿觉周身空气冻结径直渗透骨髓,仿佛置身极寒之地,原本几尺开外的老者随剑气缠裹的瞬间已然到了面前,那不怒自威的气吞山河之势更将唐无尘震锢当场,仅这刹那间,气劲散去,唐无尘倒吸口气晃了晃身子险些跪倒,再看双手,空空如也。

      那老者左手执剑,右手擎弩,曙光自他身后骤然绚放,这般傲视群雄龙盘虎踞之气概,宛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这便是武林盟主之威势,毋庸置疑!

      “天魔无相……” 伏在树上的唐景渊双手颤动,呆呆轻喃。

      唐无尘不再犹豫,恭恭敬敬跪于唐简面前,“老门主恕弟子不敬之罪!”

      唐景渊此时也回过神来,赶忙自树上跳下,也与唐无尘跪在一处,二人一起行了跪拜掌门之礼。

      唐简笑呵呵扶他们起来,感叹道,“自老夫离唐门数十载,能看到唐家出了这等杰灵英才,深感欣慰!”他接过唐景渊递上的玉佩,言语间尽是沧桑,“时隔多年再见到它,当真勾起太多往事啊!本想多次亲自找寻,奈何身份不便出手,终于借此契机重得珍宝,欢喜难言……不过还请两位娃儿替老夫保守秘密,莫要声张今日之事。”

      “弟子遵命。”

      只是……

      唐无尘犹豫道,“老门主,只是眼下弟子该如何向组织交账?”

      “娃儿莫担心,将这信交予唐老太太,她自会定夺。”唐简自怀中取出封书信交给唐无尘,“老夫不便多做逗留,先行一步,娃儿们珍重!”

      望着唐简闪身不见,唐无尘与唐景渊神情复杂地对了一眼,心头震撼久久难以消散,他二人各自翻身上马慢步前行,默然无言。

      “没想到老门主还在人世。”久久之后,唐景渊重重叹了口气,“若这消息在江湖传开,只怕又要掀起一轮风浪了。”

      唐无尘点点头,“老门主既掩藏身份隐匿踪迹,甚至连唐门也要隐瞒,必有他的缘由,武林盟主虽风光,但麻烦苦烦也源源不断,哪有一个逍遥人自在。”

      “哎,老门主实在太强了,我在树上看的清楚,他剑出鞘时你就跟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他手里就多了你的弩,我根本没察觉他居然移动过,这得是什么功力才能有如此迅捷的身法,我要是能有老门主一半厉害都知足了……”唐景渊艳羡地回味着,眼底满满皆是崇敬。

      唐无尘侧目注视着他光彩熠熠的笑靥,忽然有了些许好奇,“在见过老门主之前,你曾追崇的目标是谁?”

      唐景渊一愣,抓了抓后脑略带羞怯地小声道,“自然是门主了。”

      四岁那年拜入唐门的唐景渊,第一次见到门主唐傲天,那时幼不知事,只觉怎么世间会有这般华贵威风的人物,容貌似谪仙,身姿如松竹,连衣袍发冠都带着流光溢彩,这般英明神武的风姿令还是幼子的唐景渊很是惧怕,哆哆嗦嗦跪蜷在唐傲天面前连礼都忘记行。

      唐傲天却未呵斥他,只叫他抬起脸来,声音清寒如霜雪,“既是我唐门弟子,不可这般怯懦软弱,不必惧怕强大者,因有朝一日你会比他们更强。”

      那一刻,唐傲天深邃肃穆的目光直直撞入唐景渊懵懂的心绪,他认定唐傲天是他愿倾尽终生追随的主上。

      “你呢?”唐景渊问唐无尘。

      唐无尘仰起脸注目着灿金绮红的晨穹,神情有些复杂。

      他初次见唐傲天时,心思与唐景渊无异,风华绝代都远不能形容唐傲天一袭芳兰,如若那时他心中早有了唐翎,他定会对唐傲天崇拜到肝脑涂地,对他而言,唐翎是守护,唐傲天,则是信仰。

      唐门上下每一个弟子,都深深敬重爱戴着唐傲天。

      可他没有告诉唐景渊的是,随着他深涉世事,读懂了唐傲天眼中的倨傲和张狂,那如虎豹般阴冷的瞳眸中暗波涌动的野心勃勃总叫人心生不安,尤其唐无乐告知他,唐傲天收留了唐烟并暗中遣他做事,并有意无意透露出对明教和五毒的敌意,唐无尘难免揣测,唐傲天在酝酿一场动荡武林的风暴。

      这般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饶是唐无尘也惶惶无措,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但他对唐傲天向来赤胆忠心无半点猜疑,一来因他是唐门弟子,二来则是唐傲天绝不会坑害唐门。

      只是心头这般隐隐作祟的慌乱……

      “唐无尘,想什么呢?”唐景渊见他忽的住了口兀自沉思,莫名其妙。

      唐无尘猛然回神,自若道,“想起些往事。”

      “喔。”唐景渊半信半疑,“别发愣了,该赶路了。”

      唐无尘嗯了一声,又回首遥望方才与唐简对招那处,想起老门主,心中忐忑便放宽许多,门主本就雄韬伟略,如今又有老门主暗中助护,何必瞎操心,只管好好守住青螟和师父便足够,这纷乱江湖与他又有何干?

      况且那毫无悬念落败的一招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仅凭现今他微不足道的稀薄力量想要在这乱世中保护珍爱之人还远远不够,与真正的强者相比他尚是蝼蚁,若遭遇武功不低于老门主之流他将无力抵挡,因而他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唐无尘不再顾后,遥望脚下延伸至天边,被朝日曦光洋洋洒洒挥洒泼染的宽阔大道,猛一甩缰绳催动马儿向那无尽的远方疾速驰骋,纵是前方崎岖坎坷千沟万壑,他唐无尘也绝不退缩半步!

      “你干嘛突然跑那么快,等等我……”身后传来唐景渊的叫喊,唐无尘迎着耀目的朝阳精神振奋地翘起嘴角,二人一前一后相互追逐着,同向那未知的远途纵马直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唐家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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