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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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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谦烊
下了飞机后胃里翻江倒海,我忍不住拿出早准备好的塑料袋一口气把中午吃的面条全吐了出来。
自从两年前经历过那次车祸后,我就患上汽车恐惧症,也就是俗话说的“晕车”。
每次坐车前都会吃晕车药预防令人侧目的场面发生,这次坐飞机吃了比平常多两倍的药却还是无济于事。
“怎么了?”
“没事,晕机。”
荀一宸掏出她包里的矿泉水递给我,我漱了口把一瓶水喝了个干净,真是如获新生啊!
“这水是我喝过的,咱俩等于间接吻哦。”
我愣在原地,傻傻地盯着手里的空瓶子。
“开玩笑的啦,小学生的把戏你也能当真。”
是啊,她说过的话我总容易当真。
她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大摇大摆地像是在跟我炫耀她刚刚耍了我。
“怎么没跟蔡飞一起走?”
“他有人陪着,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从澜市出发的时候,大部分选手都被安排在经济舱,只有几位是头等舱,荀一宸毫无疑问是那几位特殊身份其中之一,她口中普普通通的飞哥,在别人眼里是她最金贵的靠山。
小时候来过B市,随旅游团逛遍了它所有名胜古迹,如今脑海里能回忆起的却只有它的拥挤与不安。
快乐的事情总容易逝去,那些痛苦与悲伤愈想抹掉,到头来,一遍遍愈加深了烙印。
一栋别墅,十个房间,二十位选手。
荀一宸必定没想到SD台为了制造舆论,把所有选手都安排在一个屋檐下,男男女女,最是混乱。
“所有人听我的安排,大家先把行李放进自己的房间,门口都贴着你们的名字,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再到这里来集合。”
节目编导何凡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笑过,他指挥着我们,像对着一群小丑在说话。
被安排在跟我同一房间的人叫谢宏硕,他染着一头红发,大大咧咧地毫无身架。
“华谦烊,以后咱们就是睡在同一间屋子的人了,缘分啊。”
“那必须是缘分啊。”
我的房间在三楼,为了不惹何凡发火,我跟谢宏硕只稍作安排就抓紧跑下了楼。
“很好,你们两个是最早出来的。”
我冲何凡笑笑,那可不是吗,就我们俩的行李少。
最后下楼的两个女生超时两分钟,何凡毫不顾忌两人的面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乱骂。
“既然选择参加比赛就要服从节目的任何安排,今天是你们第一次互相认识,我不对你们做任何惩罚,接下来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谁要是想挑战我的权威,你可以试试。”
两个女生一个叫陈夏雨,一个叫左乐乐,陈夏雨泪如雨下,哭得妆容全花,左乐乐面青目赤,乐不出来了。
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小时,何凡终于把行程和注意事项全部讲完,他用手擦擦汗,告诉我们可以去整理自己的房间,不过,晚上六点在一楼餐厅集合。
“这个何凡太恐怖了,吓得我额头冒汗。”
趁所有人进屋之际,荀一宸跑到我身边开始吐槽她的遭遇。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你害怕的人啊!”
“我害怕的人可多了,高一的班主任跟今天这个何凡都很变态,啊对了,那个班主任也姓何,她俩不会是亲姐妹吧。”
“行了你,快进屋收拾行李吧。”
所有人都已散去,只有我和她还在原地逗留,她冲我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澜市的那些回忆一下涌上心头,感谢老天在我最纠结的时候让我不再与荀一宸形影不离,却又害怕我再也不会有与她形影不离的机会。
“那个女孩你认识?”
“荀一宸啊,我们在澜市就认识了。”
谢宏硕躺在床上看着“爱情公寓”,他的行李还在原地毫无变化。
“看起来你们很亲密啊?”
“就是普通的朋友,才认识一个来月,你袜子穿反了。”
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绪。
谢宏硕看视频看得打起了呼噜,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我一个人安排好所有物品,帮他把衣服挂进衣橱,把他的两只臭鞋摆到窗台,替他放好节目组准备的拖鞋,会心一笑,在家里干家务活干多了,没想到养成了习惯。
荀一宸
“霍思月,谢谢啦。”
霍思月是我的新室友,朴素干净,大山里的黄鹂鸟。
“没事,又不累。”
霍思月扫地拖地擦窗户,从住进来的那刻起她就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我是真的觉得房间已经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但又不能袖手旁观,默默给她涮抹布,过了将近一小时她才止住劳动,我真的太“感谢”她的辛勤付出了,尽管这付出并没有改变这房间的任何样貌。
霍思月带来了家乡的特产--小米煎饼,她挨门挨户地分发完毕后,悻悻地回到了房间,看她手里抱着的一摞煎饼并无减少,我猜想她一团热情必定被浇灭了大半。
“荀一宸,他们怎么都不要我的煎饼,难道是嫌煎饼不好吃吗?”
“当然不是,他们肯定是不好意思要你的礼物,毕竟咱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面。”
我猜想那些城里的公子哥和小公主们一定是看不上这手工摊好的煎饼,关键原因是他们看不上来自大山的霍思月。
“你说我要不要给何编导送点去?”
“不不不,你觉得她那种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的人会容忍你做出类似'贿赂'的事情吗?”
“可是我的煎饼根本不值钱啊。”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何凡的问题。”
“好吧。”
霍思月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是我却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我喜欢所有声音好听的人,她说话时一字一句都像小溪在流淌,清澈入心底。
约好的六点集合,五点四十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很好,这才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该有的状态。”
何凡推了推自己的银框眼镜,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你们都互相认识了没有?”
桌上的人都同我一样在摇头,目前我所知道的只有华谦烊,霍思月,还有刚被何凡骂过的陈夏雨,左乐乐。
“那好,在吃饭之前你们先自我介绍一番,说说自己的名字和志向。”
吃个饭还那么费劲,我能选择不吃吗?我知道不能。
“大家好,我叫荀一宸,我的梦想就是能一直唱歌。”
一句话全是敷衍的意味,我猜何凡也听了出来,用她那双自带杀气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N眼。
二十个人轮流讲完后已经接近七点,这悲催结果的直接导致者名叫桂嘉伦,他一个人高谈阔论了半个多小时,说什么如果不让他唱歌他就能死,说音乐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我默默冷笑着,这低级的谎言他也好意思拿出来唬人。
桂嘉伦,是我第二个记住名字的人,他与第一个霍思月不同,他的特点是让人厌恶得不愿多看一眼。
冷掉的牛排毫无滋味,我强忍着吃掉半块后推在一边,嘴里还遗留着腥腥的味道。
“荀一宸,你吃饱了吗?”
“对。”
霍思月盯着我盘里的半块牛排,口水已经挂在嘴角。
“你没吃饱?把我的吃了吧,别浪费粮食。”
如果真等她亲自开口给我要剩饭,不知道桌上的人会怎么看她。
“荀一宸,你真好。”
霍思月用刀叉将我盘里的牛排递到自己的盘里,她专注地完成一串高难度动作,完全没听到我身边陈夏雨的一句,“真穷酸”。
我转过头瞪一眼陈夏雨,她接着低下了头。
何凡在饭后也不消停,又把明天开始的360度无死角录像事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尽量做真实的自己,别给我装相,观众想看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这句话不就是要告诉我们千万别做真实的自己,必须尽量惹事给观众看呗。
华谦烊
清晨六点,我睁开眼睛再也闭不上,一晚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看来水土不服也包括睡眠的方面。
饭需要自己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厨房看看。
“你好!我叫霍思月。”
没想到厨房已经有人在忙碌。
“你好,我叫华谦烊。”
她伸出手与我礼貌地握手,笑得异常灿烂。
“我认得你!”
“是吗?咱们说过话吗?”
“你是咱们这最高的人,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一眼就记住了。”
“嗯,还好吧,个子确实偏高一点。”
她切好西红柿,打碎鸡蛋,准备煮面条。
我想了想还是做三明治靠谱,谁知道等其他人都醒来的时候面条会不会已经坨成面团。
我专注切着面包,一只熟悉的小手从菜板上露出,悄悄偷走两片面包。
“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就知道吃。”
顶着一头杂草的荀一宸嘴里塞满面包片,她吃力地示意我给她水喝,我立刻递给她桌上的果汁,真是身斜不怕摄像头歪。
“不就吃你块面包,差点噎死我了,凶什么凶,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饿很饿的梦,生生被饿醒了,太惨了。”
她不等我接话,晃晃悠悠转身,我知道没睡醒的她是不会离开床太久的,没想到她走了两步竟回头嘲笑我是个小气鬼,火星人的语言中枢真是千回百转。
“荀一宸真可爱啊。”
“你认得她?”
“她是我室友啊。”
我愣了愣神,想起昨天坐在荀一宸旁边吃牛排的人,原来就是她。
一早上清静时光被霍思月完全打乱,她在耳边一直问这个问那个,我早已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可她却丝毫未察觉。
九点整,所以人都吃过我跟霍思月准备的早饭后开始按安排去音乐教室接受指导。
“华谦烊,你以为你做个早饭就能多吸粉啊,太幼稚了,不是我说你,你身上的这件短袖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
桂嘉伦是唯一吃完早饭没跟我和霍思月说谢谢的人,现在同他在男厕所方便总算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我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吸粉,如果你认为一个人的价值是由他身上的衣服来衡量的,那我没法辩驳,毕竟你整个人除了衣服鞋子之外,都是廉价的。”
桂嘉伦一拳打到我面前又收回,没想到来到B市的第二天我就结交了一位强悍的敌人。
“跟你这种低贱的人没必要生气,咱们看看到底是谁能走得更远。”
他顾忌着外面所有人的眼睛,还顾忌着自己树立的绅士形象。
若不是参加这次比赛,我或许见识不到像桂嘉伦这样偏激又狂妄的“人才”了。
声乐课上,老师询问所有人的学习基础,荀一宸窃窃地举手说有过三天的训练,现场十八个人都发声大笑,我这个当事人默默憋声,结果她被老师重点关照,从头到尾都是第一个被检查的“倒霉孩子”。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所有人都确定好本周比赛曲目,咱们在这里先简单排练一次,后天到电视台正式彩排。”
老师的话被我们误解成结束语,二十人齐刷刷地鼓起掌,自以为可以结束了精神折磨。
“对了,明天的开场秀唱戚七的十年,都回去背一下歌词。”
荀一宸听到“戚七”两字霎时变得亢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荀一宸,你有问题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荀一宸,我还是一如平常的淡定。
“没事,老师,我就是有点激动,那个,戚七是我的偶像。”
“原来是个追星族啊,既然你那么喜欢戚七,就留下来把这教室的卫生打扫一下,毕竟这是你偶像呆过的教室。”
荀一宸见势不利只好自认倒霉,没想到霍思月倒是挺有勇气。
“老师,我能留下来帮她吗?”
“随便。”
连与荀一宸刚认识没几天的霍思月都这样讲义气,我也不能装作没事人啊。
“老师,我也想留下来帮她打扫。”
这下荀一宸不会骂我无情无义了。
“老师,我也想留下来。”
没想到十九个人通通留了下来,他们大部分都不知道我跟荀一宸有另一层关系,所以误会我“英雄帮美”,这下我在桂嘉伦的眼中必然是个实打实的心机boy了。
回到别墅时何凡已在餐桌等候多时。
“今天咱们节目的点击量已经达到五百万,现在粉丝送花送的最多的就是荀一宸,第二名是桂嘉伦,第三名是陈夏雨。”
荀一宸的粉丝自称“星辰”,在节目留言的都说被荀一宸早晨的一头乱发萌到了,所以荀一宸凭借她不顾形象的勇气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人,是啊,认识她的人有谁不喜欢她呢?
不像我,常常令他人厌恶。
荀一宸
“荀一宸,你粉丝怎么那么多,我才只有五千多个。”
霍思月一脸惆怅地看着手机屏幕,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眼神不好把我当偶像,不过我应该很清楚霍思月粉丝少的原因,她专长是唱民歌,但90后00后有几个人会喜欢这样的曲风,非常明显的事实,她却一直纠结于此,无法自拔。
“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排练,早点睡吧。”
我见时间不早便关掉了床头灯,她却一声不吭地跑出了房间,算了,拖着疲累的身体也不愿起身去追她,我先睡吧。
霍思月回房间的时候我已经睡了两觉,她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橱又关上,我懒得多看她,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早饭依旧是霍思月与华谦烊准备的,熟悉的味道,喜欢的味道。
“老师,我选的歌是'看穿',是戚七的歌。”
“不行,这首歌太平缓,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可是,我觉得这首歌写得特别好,仔细多听几遍才能听出其中的奥妙。”
“观众只想听些他们耳熟能详的歌,你这个歌太边缘化,即使我这里同意,到了台里导演也不会同意的。”
想来想去还是服了软,我们不过是节目的附属品,哗众取宠在比赛中显然比清高孤傲更能让观众满意。
排练室里人声沸腾,我跟霍思月呆在角落里喝着果汁,一个白面小生朝我们走来。
“荀一宸,在这干嘛呢”
我熟知这张脸是这几天常常见到的,也是自我介绍时那个狂妄的家伙,但乍一想名字却空空如也。
“桂嘉伦!”
幸亏霍思月记性好,解救了我此时的尴尬。
“桂嘉伦啊,你好你好。”
我起身装作与他很熟识的样子,伸手过去却被他紧紧握住不肯撒手。
“那个,你力气挺大啊。”
我费力抽出手来,却也不敢怎么指责他,毕竟对陌生人态度应该缓和些。
“你力气也不小啊。”他张嘴哈哈大笑,我却不知他在笑什么。
霍思月见状也伸出手想跟桂嘉伦握手,桂嘉伦却只撇了霍思月一眼,没事人一样的又回到他原来练舞蹈的地方。
“他这人怎么这样啊?”
霍思月一撇嘴眼泪快要掉出来,我没想到她竟这样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没礼貌的人,咱别理他。”
“我早看出来了,这里的人都看不起我,只有你和华谦烊愿意跟我说话。”
霍思月与华谦烊也算是厨房的挚友了,做饭洗碗,都在一起。
“哪有,我们这才认识几天,哪有什么看起看不起的。”
“荀一宸,他们一个个都巴结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巴结我?我有什么威力?
“你想什么呢,他们跟我说话只是碰巧而已。”
“昨天我听到桂嘉伦说,咱们住的别墅是你家的,这一片别墅区都是你家的。”
我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并无力解释,初中的时候曾来这边的别墅住过一段时间,“鹿拓”产业在B市旗下的别墅,这里也算最偏僻的角落了。
“额,这个又能怎么样,别想那么多了,走,咱们再去练练歌吧。”
贫富之分,难道真的是不能跨越的沟壑吗?
集中训练的这段时间所有人对我的笑脸相迎难道都是假的吗?
怪不得华谦烊对我越来越疏远,只有他一人不在意我的背景,愿意用真心付我。
华谦烊
来别墅集训已经一个星期,今天晚上会有四人被淘汰,我时时刻刻都忘不了自己的号码是十九号,既然熬到了这一步,便必须要殊死一搏了。
“加油啊。”
荀一宸从背后拍我的肩膀,我回头,她却转身逃跑,还是这样顽皮。
想想自己连一句鼓励的话都不敢走到她面前对她说,现在围在她身边的人太多,我想靠近却怕会被别人当成攀龙附凤的小人,桂嘉伦是我们声乐老师的儿子,他自然得意妄为,也觉得自己的身份配得上家财万贯的荀一宸。
“怎么,小小的淘汰赛也能把你吓傻。”
桂嘉伦不屑地从我身边走过,还是习惯性地对我冷嘲热讽一番。
我不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向正在染头发的谢宏硕。
“好好的怎么想换发型了?”
“还不是导演嫌我的发型太扎眼,毕竟我唱的都是情歌,再红红火火的多不搭。”
“照你这样一说,我也想换个发型了。”
只不过是想起荀一宸说过她喜欢烫发的男人,比如一直卷发的戚七。
“红姐,帮我烫个头发,稍微卷一点,我今晚玩摇滚,该肆意些。”
参加海选的时候自己还是寸头,现在刘海却已经耷拉得不成样了。
烫完头第一个看见的选手竟然是霍思月,她常常找我问问题,每次笑起来还是同初次认识时那样灿烂。
“华谦烊,这样比从前帅多了,不过你换成什么发型都帅。”
“谢谢。”
我深知自己头发的长度刚刚能达到烫小卷的程度,样子也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却总是说出让人舒心的话。
最后一遍彩排,霍思月跟我并排走向舞台,迎面撞上了刚下台的荀一宸。
“哈哈哈哈哈,你是喜羊羊吗?”
她指着我的头发,笑得蹲在了地上。
“荀一宸只是直爽而已,她不是真的笑你。”
霍思月想平复我忐忑的心情,不过荀一宸说的话,也是我自己对自己最诚恳的评价,喜羊羊,也不算太差嘛。
“笑够了吧,快下去,给我腾地。”
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手指狠狠在她脑袋上弹了一把,让她笑话我。
她配合我捂着脸“嘤嘤”的跑走,只有这样的互动才让我觉得我从没远离她。
霍思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怕得罪她吗?”
“得罪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