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他乡故知

3、第 3 章

　　顾佑军来请霍雨梨去宵夜的时候，方小兵也正在跟他的人马商量去哪吃饭。明天就是千禧年了，大小也是个节日。小兵说“今儿我有外快，我请客！”柳叶撇嘴“还不是从我这儿扣的”方小兵说“你那五十块还不够你一个人吃呢！今儿沈老师没要份儿钱，让我请你们吃饭呢。”柳叶和学飞都瞪着眼，没听说过琴师不要份儿钱的，只有杨俊了然。

　　雨梨并不想跟顾佑军去宵夜，在旁边开口“能带我去吗？我也是今晚的演员啊！”顾佑军对这样的突然袭击有点恼火，同时也有点尴尬，“要不一起吧，我请客。”小兵似乎接收到了顾佑军的那点失落和不快，大方地说“成，一起吧。不用你请，你掏钱打车，咱们去簋街。”

　　柳叶还在跟杨俊套近乎，非要跟他和方小兵坐一辆车，学飞只好上了雨梨和顾佑军那辆，六个人叽叽喳喳商量半天，决定吃火锅。
　　虽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簋街夜市灯火辉煌，马路两边的红灯笼照着他们年轻飞扬的脸。年轻的人在一起永远不会沉闷，很快就有说有笑。六个人围着翻着油花的火锅，干了一杯啤酒，小兵说“咱们今天是两拨人，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先说我们这边儿的啊，我叫方小兵，京剧院唱武生的”随后指着学飞说“这是我爸的徒弟，也是我师弟”学飞跟坐在对面的雨梨和顾佑军点点了头，又指着柳叶和杨俊说“他俩是我妈的学生，也算是我师弟师妹吧”。雨梨不明白了，“为啥他俩也算是？”小兵笑了“哦，有点不太一样。学飞是给我爸磕过头的，这是亲师弟。我妈是戏曲学院的老师，柳叶是她学生。杨俊是票友，业余也跟我妈学，也算是我妈的学生。人家正经工作是人民医院的大夫。”雨梨大笑“合着他俩这样不算是亲的，那应该算表的，还是堂的？”顾佑军却说“小兵你不厚道啊，你跟我说今晚的演员都是专业的。”杨俊脸红了，放下了手里端着的啤酒杯。小兵仰着脑袋皱着眉，问“要不是我告诉你，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不是专业的了？”雨梨也白他一眼“你这人真没劲。”顾佑军有点没面子，放下筷子在兜里掏出香烟，然后又到处找打火机。或许觉得还是应该缓和一下气氛，小兵把自己的打火机扔给他。
　　略尴尬的气氛随着麻辣的香味飘走了，雨梨接着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叫霍雨梨，我们公司做外国人入境旅游和会展业务的，这是我同事顾佑军”顾佑军又不知好歹第补充了一句“我们公司其实是她家的。她爸妈在美国，国内的业务归她管。”雨梨不耐烦“多嘴！”

　　方小兵念着韵白来了一句“哦，原来是位千金小姐”雨梨被逗乐了“什么千金小姐，我家原就是北京的，我爸妈原来也是大夫，后来带我去了美国，我在北京上的小学，美国上的中学和大学”柳叶问“那你干嘛回来呀，在美国还不好？”雨梨奇怪“我干嘛不回来？美国没劲着呢”

　　吃完饭，几个人都不回家，在马路上溜达，等着十二点的钟声。因为刚吃了热乎的，也都不觉得大街上冷。雨梨喝了点啤酒，略有点兴奋，拉着小兵听他说剧团的事儿，她此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跟这个圈子产生过任何交集，因此十分好奇。那感觉，就像电影里的人物突然活了，走到她的身边。

　　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六个人围了一个小圈，又笑又跳，互相喊着新年快乐！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跟马路上的人挥手，一辆公交车驶过，他们就向车上的人喊新年快乐，车上的人也很开心，高声地祝他们快乐。

　　闹够了，小兵又掏出五十块钱给学飞，“十二点过了，你和柳叶赶快打车回去吧。”柳叶说“宿舍早锁门了，我不回去了，我今天要在大街上玩一通宵。要不咱们走去天安门广场，明早看升旗？”小兵哼一声“看不冻破了你的皮？宿舍回不去，学飞你打车回我那儿睡吧。你比不得她，明儿还要早起练功。”学飞笑了笑“不用，我回学校去，翻墙回宿舍。”

　　雨梨问“他明天早上还要练功？那你们呢，不用练吗？”小兵说“五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齐呢，人和人不一样。明天元旦假期，学校不上课，柳叶就没有早课了。但是学校放假学飞就得去我家，我爸那关他过不了。杨俊就可以全凭自己乐意”杨俊说“其实我学戏以来还真是天天都练的，不过就是数量质量都自己掌握，没人看功。”小兵冲着柳叶说“你听见没有，瞧瞧人家，怪不得我妈就偏爱他。”雨梨在旁边笑“你呢？你怎么过你爸那关，还是你也全凭自己乐意了。”小兵说“当然是全凭自己乐意，我不回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