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霸业》珂嘉

24、第二十四章 岁暮之日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雪地上疾驰而过，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轮印子。马车在杏兰阁门口停下，车夫跳下马车对杏兰阁的门房说道：“请问，此间可有一位叫宇文瑗的姑娘吗？”
　　“宇文瑗？”门房说道：“我未曾听说过啊，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吧。”
　　门房急忙跑回屋内询问宁香雪，宁香雪自然知道宇文瑗是谁，只是不知道来人是何意图，便叫门房出去打听。
　　门房来到门口，只见马车里伸出一只手，递出来一块梅花形状的羊脂白玉。马车里的人说道：“你把这块玉交给宇文姑娘看，她自会明白我的来意。”
　　兰英当然明白这块白玉的用意，那是当年姑姑亲手挑选了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梅花形状送给云凌的。当时兰英吵着也想要一块，于是姑姑用剩下的材料雕了朵小的给兰英，只可惜兰英的那朵早被奴隶贩子抢了去。
　　为此兰英站在门口，拿到那朵大的梅花时异常激动，问门房道：“给你这块玉的人还在外面吗？”
　　“还在，说是要等兰姑娘您出去。”
　　“好，我马上出来。”兰英关上门，换了一件墨绿色的裙子，穿上一件翠绿色的小袄，披上白色貂皮皮裘，冲出了房门。

　　上了马车，兰英只见马车上坐着一大两小三个人。大的那个是云凌，小的两个，一个是云承，一个是云宝。看见兰英上车，最激动的是云承，直接就扑了过去，抱住兰英说道：“瑗姐姐，可算又见到你了，瑗姐姐，承儿可想你了呢！”
　　兰英感动的抱着云承说：“姐姐也想你。”说着把云宝也拉了过来说：“还有你，宝儿。”
　　云凌坐在马车的最里面，表情冷淡。兰英把云宝和云承放下，来到云凌的面前，把羊脂白玉交给云凌说道：“姑父，这个还你。”
　　“嗯！”云凌接过白玉，应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云凌开口道：“瑗儿，我打算带着承儿和宝儿去祭拜他们的母妃，你也一起去吧。”
　　“好的，姑父。”兰英回答。

　　马车没有往龙城的方向行驶，而是出了城南的朱明门往南驶去。
　　“姑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兰英问道。
　　“承城”云凌回答道：“龙城太冷了，而且我也不会去了，承城是我的封地，靠近江左，比较暖和些，为此我把阿瑶的坟迁到了承城。”

　　从临漳到承城要赶四五天的路程，当四人来到承城吴王府时，已到了除夕。吴王府虽然长久没人居住，打扫的却很干净。府里的仆众见到云凌回来，都跑到门口，列队迎接。
　　一路奔波，云承和云宝显得很疲倦，云凌对兰英说道：“瑗儿，你先陪承儿，宝儿下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去阿瑶的坟上拜祭。”

　　兰英送云宝回到他的房间内，云宝一路上总是低垂着头，显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宝儿，你为何如此不悦？”兰英问云宝。
　　云宝看着兰英，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几欲滴落。说：“瑗姐姐，我想回临漳。”
　　“此地不好吗，为何要回临漳？”兰英问。
　　“此地没有除夕，宝儿要回临漳过除夕。”
　　说到这云承走进房间说道：“瑗姐姐，您别听宝儿说的，他只是贪玩，想回临漳玩罢了，要知道，只要父王回京，我们年初一都会去祭扫母妃的，他也不是头一次来此。”
　　云承的话说的云宝心里委屈，竟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说：“宝儿才不是贪玩呢，宝儿只是不喜欢这样的除夕，为何别人过除夕都是热热闹闹的，我家却非要这般冷清。”
　　云宝的话说的兰英心酸，兰英抱起云宝安慰道：“宝儿乖，不哭，今年有姐姐在，姐姐带宝儿过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可好？”
　　“真的吗？”云宝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欣喜的问。
　　兰英一手抱着云宝，一手拉着云承说：“走，姐姐这就带你们上街买东西去。”

　　承城西面靠着微山湖，东面紧邻琅琊，则挨着南陈的沛县，位置特殊，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即便是处于连年交战之中，承城的百姓也依然乐观的生活着，到了除夕家家户户同样是团团圆圆，喜气洋洋的。
　　兰英把两个孩子带到了承城的集市，正赶上承城除夕庙会，商贩云集，人潮涌动热闹的很。云宝看到这样的情景，兴奋不已，云承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日姐姐请客，想买什么便与姐姐说，姐姐给你们买。”兰英也喜欢这样热闹的景象，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说。
　　这一说云宝可乐开了花，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似得在大街上乱串，一会儿跑到风车摊上要买风车，一会儿跑到糖人的摊位上看着刚做出来的后羿，嫦娥垂涎欲滴，一会儿又跑到了面具摊上拿起了穷奇，陆吾，相柳这些神兽的面具玩。见云宝拿的多了，云承便上前拿下几件还给摊主，并拉着云宝不许他跑的太远。
　　既然要过除夕，那就要过得像模像样的，兰英买了些红纸，买了些用作宿岁之储的食材，还买了些烟花爆竹。见云宝和云承在街上玩的差不多了，便大包小包的拎着，带着小孩往王府里赶。
　　兰英不知道云凌为何连除夕都不过了，也不清楚其中有什么缘由，见云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也不好去多问。
　　兰英来到厨房，把买来的食材交给厨房里的庖人，与庖人一起准备了些美酒佳肴。然后剪了些窗花，在宅子各处贴了些。或许是这主人不怎么居住的吴王府从来没有贴过窗花，兰英在贴窗花时引来不少丫鬟家丁在远处偷偷看着。兰英见那些丫鬟家丁有些惧怕自己，便转身喊道：“你们别光顾着看啊，过来与我一起贴吧，今天是除夕岁暮，总得弄的热闹喜气点才行，我还弄了几只灯笼，放在了大门边上，你们帮我把它挂起来吧。”
　　这座吴王府过去都冷清惯了，那些家丁丫鬟极乐意帮兰英弄这些，纷纷上前拿兰英身边的窗花去贴，有两个家丁从屋后柴房里扛出一把梯子，就去门口挂灯笼。有家丁向兰英提出这王府里用于辟邪的镇石尚未安放，兰英也首肯了让家丁去做，毕竟除夕得有个除夕的样子，放镇石这样重要的事，如何能少掉呢。
　　“姐姐，姐姐，你看我的风车转的快不快！”云宝见兰英在角落里埋镇石，跑过来问道。
　　兰英把镇石放在了挖好的洞中，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问道：“宝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哥哥呢？”
　　云宝撅着小嘴说道：“哥哥不理我，只顾自己在房里看书，说是要多学些东西，能够早日帮上父王的忙。”
　　云承倒是懂事。不过小小年纪便这么想，少了些童趣，也不好。
　　兰英拉着云宝的手说：“走，我们找你哥放爆竹去。”
　　云宝听见要放爆竹高兴的又蹦又跳。跑到云承的房间把云承拉到院子里。
　　“要响喽，快捂住耳朵！”兰英用火折子点燃引线，迅速退开。只听见噼啪一声响，爆竹窜起炸了开来。
　　云宝兴奋的拍着手，云承也露出了笑容。发生如此大的响声，兰英以为云凌至少可以出来看上一眼，但是云凌依旧呆在书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兰英有些失落，转过身又在地上放了几只爆竹，点燃了引线。
　　这时云宝突然转过身喊道：“父王。”跟着云承也喊了起来。兰英心中悸动，猛然转身，却只见云凌朝自己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兰英，别多想了，姑父这次只不过是带自己来祭拜姑姑的，仅此而已”兰英在心里安慰自己失落的情绪。

　　宇文瑶是以戴罪之身下葬的，为此无论把坟迁到哪，坟的规模都不会像其它皇孙贵胄那般奢华。如今也是一样，只是在承城郊外一处山丘上，堆了一座简单的坟堆，放了一块很普通的墓碑。
　　在墓碑前，兰英站立了许久，默默的站着直到一根线香燃尽。
　　“瑗儿，我有些话，想了很久，要与你说，你能来一下吗？”一旁的云宝在草地上玩耍，云承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枣树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凌把兰英叫到不远处的几棵盛开的腊梅树旁说道：“瑗儿，你能离开临漳吗？”
　　“什么！”兰英惊呆了，她没想到到了今日云凌还是要赶自己走，急忙说道：“不，姑父，我不走，我知道您身边很危险，但是我不怕，那次您也看到的，我如今会武功了，我会保护你，保护承儿和宝儿。”
　　云凌苦笑着摇头：“没用的，瑗儿，军营遇刺那晚你也看到了，还有金凤台那次，六弟偷偷把你带去了，不是吗，你能帮得了多少？”
　　“我可以的，姑父，我一定可以！”兰英说道。
　　“好啦，瑗儿，今时不同往日，你姑姑在狱中与你说过些什么，你可以不用去理会，我不想害你，拖累你，我一生唯一爱着的人只有你姑姑，当年如若你真嫁给我，或许会有些变化，但如今我娶得人是哥舒绰，不是你，你没必要非把自己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不可，还是离开临漳吧，你会找到更好的归宿的。”
　　云凌的话一字一句都插到了兰英心里，像是一把把利剑一般，刺的兰英的心好痛。
　　“姐姐，姐姐，陪宝儿一起玩嘛！”云宝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拉着兰英的袖子。
　　兰英用另一只手的衣袖擦去即将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的眼泪，坚定的吸了吸鼻子说：“姑父，姑姑的仇不能就此了结，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姑姑是被冤枉的，我也会遵守姑姑身前的嘱托，照顾您还有宝儿，承儿，为此我是不会离开临漳的！”
　　“走宝儿，姐姐陪你放纸鸢去。”
　　看着兰英拉着云宝离开，云凌紧握着的拳头开始颤抖，他重重的一拳捶在腊梅树上。黄色的腊梅花从树上纷纷坠落，一个淌着血的鲜红血印深深地留在了他打中的枝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