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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番外 叶追情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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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水家堡的现任堡主。
叶追情自然是认识他的,只一瞬间,他已想好了计策。
水堡主没有多说废话,他示意文嗣动手。文嗣立刻动了,只不过不是动手,而是精神攻击。
叶追情在和他视线相对的刹那坠入了雪窟,周围白茫茫一片,刺眼的光芒让他醉酒般晕头转向。寒冷刀般刺进皮肤,他手脚麻木,头晕到无法凝神思考。
一个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今晚你在那个村子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事情,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叶追情皱着眉头,努力地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其他人?他还没完全想好,就听到自己已然开口回答道:“没有。”
他是能力很强的精神类异能者,在回答的瞬间已经明白了这是精神攻击。幸运的是,攻击他的人不够强大。
“你叫什么名字?”
新的问题又提了出来,这次,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叶……”
“叶什么?”
“就叫叶。”
文嗣还没有发现他已经逃脱了他的精神控制,兀自问道:“你从哪里来?隶属何门何派?”
叶追情装作仍旧受控的样子,回答道:“大革镇,无门无派。”
文嗣又问道:“关于日晕珠,你知道了什么?”
为了不引起怀疑叶追情故意答道:“日晕珠,能救我的妻子。”
文嗣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以为自己没有描述清楚,又继续问道:“在今晚你看到的村子外,你探听到了什么?”
叶追情明白不能再装下去了,现在他们防他,一定把他的能力想得不差,而这个问讯的人的实力水堡主应该是知道的,太假了反而不行。
叶追情开始挣扎,然后在水堡主命令文嗣解除异能的瞬间反制住了他。他的异能实在太强悍了,整个过程竟无一人察觉。
叶追情最耗心力也最可怕的一项异能就是强制别人听从他的命令。他可以通过控制这个人的精神从而控制住这个人的言行。因为消耗巨大,事后身体还会遭到反噬,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可现在,就是必须用的时候。
已经被他控制的文嗣突然对水堡主道:“这人关进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被搜身?”
旁边的十里看到水堡主探寻的目光,立刻回道:“少堡主没有吩咐,因此还未搜身。”
水堡主闻言道:“搜。”
关押犯人的第一要点定然是要搜身,还未搜身确实是因为水流云的疏忽。叶追情一直没有随身武器,水流云又下意识觉得他已插翅难飞,再加上心乱如麻,因此也忘了吩咐。
十里和初盛立刻将叶追情全身上下搜了个遍。
除了银两,他身上带的只有几个瓶瓶罐罐,其中还有一瓶是水流云给的。
行走江湖身上带些伤药也很正常,但作为重点看管对象,还是要弄清他这些药的作用和来历,说不定可以从这些药中得到什么消息。
最好的药师在梦舞村里,文嗣因为没有练好无心心法本就长住梦舞村,是以水堡主让十里和初盛先看好叶追情,自己专程送文嗣回去。文嗣看似勤快地将装药瓶的袋子接了过来。
事情进展得比叶追情想象得要顺利。他没想到这么快文嗣就有了和水堡主独处的机会。
叶追情可以根据周围人的心声估摸出附近的人数,现在是晚上,活动的人本来就不多,很快叶追情便意识到两人周围已经没有走动的人了。
他做事一向快狠准,水堡主对文嗣又没有戒心,此时的文嗣如叶追情附身,电光火石间制住水堡主,将一粒药往他嘴里塞。
水堡主反应也是极快,瞬间用出了紫目红瞳,可是文嗣并没有立刻停止动作,他捏住水堡主的下巴强迫他将药吞了下去。紧接着他的手还维持着逼迫水堡主吞药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
水堡主一把推开他,用手抠喉咙想要吐出来,可是那药入口即化,早已回天乏术。
水堡主瞪着被摄入幻境的文嗣,骂道:“你疯了?!”
可惜他的幻境并没有审讯功能,文嗣外表除了呆呆的,没有一丝反应,幻境中的他也只是在承受痛苦。
水堡主很快便明白过来他是受人控制了。可是控制他的人是谁?只能是那个叶!
一阵寒意划过脊背,水堡主打晕文嗣,飞身带他回了梦舞村。
与此同时,叶追情突然全身痛苦地抽搐了起来,水堡主用出紫目红瞳的瞬间,他的精神被大力撕扯,那可能是他异能的极限,生生控制着文嗣对抗了水堡主的异能!
脑袋几乎裂开,从头上开始蔓延到全身的疼痛,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水堡主那一刹异能太厉害了,假如是面对面对上,他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想抓想挠,可是全身被绑着,他只能拼命地挣着拼命地往铁笼上撞。青筋爆出,他疯狗般跟疼痛对抗,因为痛苦,七窍都开始流出血来。
突然那痛苦开始消失,就像有人扼住了在撕咬他的巨兽,一点点把巨兽插入他体内的牙齿、爪子、尖刺往外拔。
他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混合着血液,他知道了,是水流云。
水流云仍旧是不放心文嗣,所以即使不想见叶追情,他还是紧急处理了几件事,立刻就赶来了水家堡。而且由于心急一路飞檐走壁根本没有看到返回的水堡主。
一进密室就看到了不知所措的十里和初盛,以及痛不欲生的叶追情。
第一反应是他头痛又犯了,而且比以往的都剧烈。上次见到他痛到嘶吼,还是在一年前。而这次,比那一次更严重。
到底是怎么了?!
水流云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过来,这或许与他的异能有关!他头痛,是因为他用了异能!
心里警铃大作,可是还是不忍他继续受苦。绳子已经被他挣断,水流云想都不想就让人打开了牢笼。
汗珠从水流云的脸颊滚落,叶追情的血终于不流了,他安静了下来,然后,哭了。
咸湿滑到嘴角,他虚弱地开口,哽咽着说:“水流云,对不起。”
水流云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那一刻他心里软到极致也疼到了极致,他想说永远呆在我身边,我就放过你。想问:我能不能囚禁你一辈子?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此时此刻,他竟然想到了他的妻儿,他的妻儿一定在等他,他的妻儿是无辜的。
可他,身为读心者,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在紫目红瞳一族眼里已是有罪之身。
叶追情靠着他缓了很久,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一旁的十里和初盛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水流云拿手帕把他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
叶追情握住他的手,水流云心里一跳,他睁眼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水流云,对不起。”
水流云终于蹙起了眉头,他的声音已带了冷意:“你刚才,做了什么?”
叶追情松开他,直起身子靠在笼子上,道:“我给水堡主吃了毒药,这药日夜不停损伤心脉,一月之内就能要他的命。谈条件吧水流云,给我我想要的日晕珠,两颗。我半月之内给你送解药来。”
水流云一巴掌扇他脸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般旋身出了密室。
紫红色收也收不住地冒了出来,水流云闭眼靠在密室门上,举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再也不敢让任何人接近叶追情,他被关在密室的笼子里,每天只有一点粗饭。
水堡主的身体表面上看没有大碍,但是力量确确实实在流失。
结论很快就有了,因为水堡主的良师益友,后来水怜寒的师父恰好知道一些龙人的事情。他猜测这药就是龙人的毒血所制,并且告诉了水流云传说中解救龙人的方法。
水流云在三日后再次打开了密室门,他屏退所有人,看向叶追情的眼中已经没了半丝温情。
叶追情知道,一切已经回不去了,曾经肖想的以后还能做朋友已经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妄想。只能故作凉薄地开口:“同意吗?”
水流云道:“有一族人,生活在神树建木底下,喝囊水草里的水,吃迷毂花的果,是半神之躯。在那里生活超过三十年的人的血可治一切由血引发的疾病,包括,龙人的血液之毒。”
叶追情先是一惊,随即嗤笑道:“所以呢?他们在哪里?”水家堡人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龙人的事情。一定要及早脱身,否则说不定会给汀和叶涩带来杀身之祸。
水流云道:“我有线索,但是一月之内找到的希望不大。”
叶追情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给我日晕珠,只要我妻儿的毒解了,我立刻来给你解药。”
水流云道:“我们没有能解你妻儿之毒的。”
叶追情道:“那就随便给我两颗,再给我两个跟你一样能徒手治疗的人。”
水流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傻傻地呆了半响,被气笑了。
好!好!好一个叶……!你打的竟是这样的算盘!
他脸色铁青,几乎咬碎钢牙,心里悲凉一片。他以为自己只是被他利用,没想到他竟是要要他的命!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水流云真的是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可笑!可悲!
他痛不欲生,叶追情喉咙也被哽得难受。
水流云笑了半天,又戛然而止,在静默中缓了好久,终是强压下怒火软声道:“叶叶,算我求你。你先解了我父亲的毒,我发誓,天涯海角跟你去找建木,只要找到建木你妻儿就一定有救。我为你做牛做马,一定帮你找到!”
叶追情定定地看着他,眼眶酸涩。说什么天涯海角,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水流云几乎在哀求他,他想答应,可他理智了太久了,保持理智已经是刻入骨髓的习惯,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你该知道,龙人的寿命都很短,她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冒险。”
“那你告诉我,我去哪里给你找跟我能力一样的人?!你不如直接说,让我把异能换给她!”
叶追情垂目道:“随便你怎么想,我只要结果。”
水流云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
叶追情平静地抬眼看他:“来呀。”
水流云突然欺近他,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你的妻儿,不过是找两个龙人,肯定比找建木容易得多!”
叶追情被他掐得面色发紫,呼吸困难,他想反唇相讥,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
没有任何人知道汀是龙人,就算找到了汀,如愿楼又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掐死我吧水流云,我把命给你!
水流云猛地松开了他,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那毒是龙人毒血所制,解药据说是毒血主人身上的东西,那东西据说能解百毒。龙人为了躲避追杀本就已销声匿迹,人海茫茫又怎能知道谁是龙人?怎能知道那毒来源于哪一个龙人?
面前这人一直对他满口谎言,连临时住所都不透露半点,又岂不是出于保护妻儿的考虑?原来,这才是最真实的原因。他所隐瞒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的爱妻!爱子!
水流云站了起来,看着不停咳嗽的他,麻木地问道:“我给你,你又拿什么保证,你会按时把解药送来?”
“我没法保证。”
“一手交解药,一手交……日晕珠。”
叶追情面无表情:“你知道不可能。”
水流云退了一步:“我只能先给你一颗,你去救你的妻。然后你带着解药,来找我换另一颗。”
“给我一颗什么样的?”
水流云闭了闭眼睛,心如死灰:“如你所愿,解你妻儿之毒。”
叶追情不放心地追问:“你不是说没有吗?”
水流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只允许你撒谎,就不允许我撒谎吗?”
叶追情又追问:“你怎么能确定它确实有用?”
“它里面含着最强的治愈系异能,假如它不管用,那么其他的也没有用处。”
“成交。”
水流云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角发红,隐有泪光。
叶追情别过头去,坏人做到底:“早给我一日,就早救你爹一日。”
水流云转身往外走。
叶追情叫住他:“你放心,只要你守诺,我一定会带解药来。”
水流云没有回答,他背对着他,静默如山岳。
叶追情听不到他的心声,读不懂他的背影,水流云也再不会给他解释。他回到族里,跪在梦舞村的密室里,跪在一排排藏着紫目红瞳的排位前,嚎啕大哭。
为自己难堪至极的感情,更为因自己而给父亲、给族人带来的危难。
傍晚的时候,十里用颤抖的双手将一个绒盒捧到了叶追情面前。他看向叶追情的目光是痛恨的,罡风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他捧着绒盒呈给他的样子又是那么那么得恭敬,甚至虔诚。
叶追情奇怪地看着他,顺手接了过去。对于盒中的东西,他也是宝贝的,但那毕竟只是一颗珠子,不是他的祖宗。
十里握紧了颤抖的手,用尽全身的自制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叶追情问:“水流云呢?”
十里打开密室门,恨声吼道:“滚!!”
他再不滚,他可能要因为痛恨而露出紫目红瞳,或者维持不住无心心法。
叶追情打开绒盒看了看,跟当初水流云带的那颗差不多的长相,但看纹路还是有些区别。
是啊,水流云怎么还会来见他?
他把绒盒揣怀里,离开了水家堡。水家堡人还是存了侥幸,派了人来跟踪他,但他是何许人也?放虎归山,飞鸟入林,谁还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