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妖记》清月与海

1、第 1 章

　　冬日，寒风冷冽如刀，刮得人骨头生疼，晴朗的天空看起来也仿佛有淡淡寒气弥漫。
　　这样的冷持续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出奇的暖了起来。
　　天空，却开始飘雪。

　　雪下得很大，一大朵，一大朵，落在地上没有化开，如随风的柳絮，很快堆满了大地，白了，厚了。
　　雪下了一整天没有停。
　　上京城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大雪而深居不出，反而随着夜色的深沉，越发热闹起来。上京城玉水河边，摇曳的灯火，带笑的书生少爷，打闹的丫环小姐，诱人的小吃香味，一切组成了平淡而温馨的画面。
　　这是一年的小年夜。

　　冷清寒带着活泼可爱的小师妹下了山，小师妹李清婉是师他父的女儿，与他们师兄弟同属清字辈。小师妹从小体弱多病，修炼仙术也甚为缓慢，好在众师兄弟对这唯一的师妹都疼如亲妹，呵护倍至，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的性子才始终活泼开朗，并不显阴沉内向。
　　这次他下山来是奉师命给大师兄送信，不知怎的让小师妹知道了，她便一定要跟，求了师父许久，这才让师父皱着眉头答应下来。临行前师父叮嘱告诫了半天，不料小师妹在山上时答应得轻快，下了山便全丢脑后去了。
　　一路走一路玩，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看上两眼，摸上两把，以至于到了京城玉水河畔都已天色全黑。

　　李清婉见师兄沉着脸，也不害怕上前便拉他衣袖。谁叫师兄生得俊俏，怎么冷脸都还是赏心悦目。她拉着他的衣袖讨好道：“师兄，这里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冷清寒把眼一瞪，冰冷的脸带上了三分生动：“你答应师父的话全忘了？再胡闹回去告诉师父，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
　　李清婉顿时惨叫起来，假哭道：“师兄不要啦，师兄最好了，不要告诉我爹！我们就去看一下嘛，都到玉水河了，找大师兄也是要找的，我们一边看一边找去，不会多花功夫的，求求你了，师兄~~~”
　　冷清寒并不理她，自顾往目的地而去。
　　李清婉挂在他的衣袖上一路被拖着走，又拉不住他，又不敢真离了他身边回去遭父亲责骂，只得急得不停哀求，双脚拄着地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两排印子。

　　正纠缠间，路边柳树下突然转出一个书生来，埋头疾走直直撞上李清婉。
　　“啊……”
　　李清婉冷不防被一撞，没站稳踉跄了两步便要摔倒在地。一旁冷清寒反应飞快，一把拉住了李清婉的手腕，将她带到一边。
　　那书生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撞了人，而且还是个姑娘家，他又是躬身又是揖礼，不停道歉：“恕罪，恕罪！在下莽撞，不知姑娘是否受伤，需不需要叫大夫来看看？”
　　冷清寒冷冷道：“不用。”
　　这时，李清婉也缓过神来了，她见那书生十分紧张，抬头望向他们时，露出一张干净俊逸的脸来，面挂羞愧，满脸歉意。看样子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李清婉便豪爽大方的挥挥手，笑道：“没事没事，你小心点走路就好，别再撞到别人了。”
　　书生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看着李清婉时温和的露出一笑：“实在是对不住了，在下刚顾着想事情，没看清路，撞到了姑娘，多谢姑娘不怪罪。”
　　说罢，书生又是一个长揖。
　　李清婉少下山，在山上时见到的那些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全都是飞扬不羁，潇洒自如，难得出个异类冷清寒，就是一天到晚冷着张脸，不苟言笑。她哪里见过这样充满书卷味，墨香扑面的少年书生，更兼人品俊雅，顿时觉得十分有趣：“不打紧，也没真撞倒。我叫李清婉，你叫什么？”
　　书生听她说得爽快，眉目间满是天真之色，也并不觉她轻佻，又加刚才撞了她，不好拒绝，便揖手行了个书生礼，道：“李姑娘，在下有礼。在下姓秦，草字雪宜。”
　　秦雪宜直起身，又露出一个微笑。夜风拂过，衣袖飞扬，漫漫大雪中，真是少年如玉，说不出的卓尔出尘，俊逸清雅。

　　李清婉开心从冷清寒身边跳到秦雪宜面前：“秦公子，我看到今天玉水河好多人好热闹，你也是去玩的吗？”
　　秦雪宜听她这么一叫，立刻一顿，身体似是一紧，下一瞬又放松下来：“是啊，我去玉水河畔最有名的红玉舫，那里是整个玉水河最热闹的地方了。”
　　“红玉舫，玉水河最热闹的地方？那一定很好玩了！”李清婉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回头对着冷清寒，使劲露出讨喜的表情，“师兄，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冷清寒冷脸看她，一语不发，脸上摆明写着拒绝。
　　见状，李清婉一转眼珠儿，腻着声道：“师兄，清寒师兄~~~”

　　冷清寒好看的剑眉一抖，开口出声堵了她的嘴：“去！”
　　欢呼声顿起，李清婉笑叫着，又跑去催秦雪宜赶紧带路。秦雪宜面露为难，后悔自己怎么失神把这种地方说给一个姑娘家听，红玉舫这种青楼画舫岂是女儿家可以去的！他面向那身后负剑，一直面色冷漠的俊美男子，想来两人夜色相伴，必定关系亲密，便道：“这位公子，红玉舫这种地方李姑娘去……恐怕不太妥当，还望公子劝劝李姑娘。”
　　他说完，冷清寒还未开口，李清婉便跳将起来：“你你你，秦雪宜！你也不让我去，小心我跟你拼命！”这是一生气连秦公子也不叫了，真接叫人名字。

　　秦雪宜还待再劝，冷清寒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开口：“请秦公子带路。”
　　柳树灯影下，秦雪宜见两张脸，一张冷漠，一张威胁，想来这位李姑娘有这位师兄护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来，想着只得又是一无奈笑，伸手虚抬，无奈道：“两位请跟在下来吧。”

　　玉水河畔，灯火两岸，夜如白昼，画舫林立。抬眼望去满是绰绰人影，不时闻得丝竹悦耳，歌声缭绕，真个是人间繁华尽现。
　　“哇，好美……”
　　李清婉第一次见到人间如斯美景，不由痴了，由衷的赞叹。此时只恨当时爹娘少生了几只眼给她，来不及看这华美景色。
　　秦雪宜带两人到地方，便揖手道：“地方到了，至于红玉舫就停在这玉水河上，去与不去还望这位公子与李姑娘考虑。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说罢，不待两人反应，已拂袖走远。

　　“哎……这秦雪宜还真是奇怪，说走就走，也不等我道个别……刚才还笑脸相迎，到了这里却冷起脸来！”李清婉望着背影嘟嘟哝哝，想到奇异处，又回头怪异的看了一眼冷清寒。
　　难道这硬邦邦的冷脸还跟风寒一样会过人不成？
　　想罢，她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心中叹息，冷清寒有时觉得还真搞不懂他家小师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从来没有想搞明白过。他懒得管李清婉那一脸古怪，跟着秦雪宜而去。
　　看他去的方向，李清婉分外意外。大师兄的府邸可不在那方向，师兄怎么往那去了，难道是知道红玉舫好玩去凑热闹去了？那她可也不能错过了！
　　“师兄，等等我！”
　　李清婉拔腿追了上去。

　　红玉舫，是整个玉水河畔最有名的青楼妓舫，这里有最美的姑娘，最香醇的美酒，还有最优雅的格调。进入舫中，不像是进了青楼，倒像进了清幽雅致的书香之所。
　　秉烛夜读，红袖添香，这也许是每个男人心底的梦想。因此，这红玉舫也就成了男人实现梦想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少爷书生，士族平民，无不笑容满面，走路生风，看样子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时有美貌女子袅袅婷婷从画舫中出现，或是迎客，或是送客，惊鸿一瞥，端是惊艳动人，不可或忘。
　　此时正是月上柳梢之时，人潮热闹，李清婉蹲在地上，仰头看向冷清寒，一脸哀怨：“师兄，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来了又不进去，不进去又不走，只傻呆呆站在这雪地里，到底是为什么啊？”
　　冷清寒斜了她一眼，冷冷吐出两字：“捉妖。”
　　捉妖？
　　身为修仙中人，以守护天下苍生为任，除妖灭魔，以尽本分。李清婉一听要捉妖，顿时浑身一震，脸上红云浮现，激动得抓住冷清寒的衣襟大吼，差点没把他压倒在地拷打逼问：“捉妖？真的吗，妖在哪里，师兄怎么发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快说快说！”
　　拉下那两只小手，将她拎到一边站好，冷清寒道：“不知道师父教法术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那个秦雪宜身上妖味浓烈，你都没闻到。”
　　李清婉被训了也不生气，法术她倒记得，只是没记得用。她可不像他，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术法高深，随便一闻便闻出人家身上有妖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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