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誓攻萌》傲因

14、第十四章

　　一下午就这么跟一群孩子玩儿玩儿闹闹的就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孩子们拉着志愿者的手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小脸儿因为不舍一个个透着股让人心都要化了的可怜劲儿，弄得汪洋鼻头都有点儿酸。

　　被他画了花的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犹豫了半天都没忍下心给她们扒拉开。最后还是方申把孩子们哄开了，一个个的在方申的舌灿莲花中相信了“哥哥们明天还来看你们”的谎话，满怀期待的目送着他们离开了。

　　汪洋走的一步三回头的，心里拧着劲儿的不舒服，以前给孩子们上课也这样。
　　其实他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出来做义工这么多次，他还是没能习惯这种跟陌生善良的当地人刚刚建立起感情就不得不离别的感觉。
　　他从来不敢说他还会回来看他们，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还年轻，未来的生命好像有无限的可能，可是这些路过他生命的人，他心里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世界这么大，他怀着满腔的热血和好奇一步步的去探索，也被世界回馈了各种各样的善意和温暖。他知道这些善意和温暖只能停留在记忆深处，成为他下一次迈出脚步的动力，却不能放在身边陪伴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每当这时候他心里都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他不知道这孤独是来自于这一次次的离别，还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对于自己不同于这个世界大多数的认知的恐惧。
　　他始终是一个人，无论走过多少地方，遇上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同学、朋友，还是父母，他内心深处的秘密让这孤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少年敏感的心事都细细密密的写在脸上，方申看着汪洋一脸难以言说的落寞，只差没把“我很忧郁”四个字写在额头上，却又倔强的抿着唇想要装出一副坚强的大人模样的脸，忽然有点儿心疼这个跟他是“同类”的孩子。

　　他在汪洋这个年纪的时候，是正经八百的叛逆，中二癌晚期，混蛋的简直没有人形。

　　父母在家庭关系中长年的缺席让他像野草一样肆意疯长，那几年的方卯正在准备跟着男朋友出国读研，一边谈恋爱一边兼顾学业就已经能让很多同龄的姑娘分身乏术，方卯还要充当家长。
　　无论她心里有多在意这个弟弟，有多努力的挤出所有的可以挤的时间去照顾方申，她的能力经验和时间都实在有限得很，只能顾得上他健健康康的，再多一点儿也就是关注他有没有顺利的完成学业。

　　以至于方申在感情上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来自家庭的压力，在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儿所谓的茫然期，他不仅轻易的就接受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事实，甚至在中二癌的作用下反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有点儿牛逼闪闪的意思。

　　再加上他身边的朋友都是牛辰左超这种，打小就没怎么接受过家庭教育，只知道拿着家庭资产挥霍的三观很有弹性的纨绔子弟，他也确实在一众泡妞炫耀的富二代中以泡帅哥这个嗜好而叱咤风云了好一阵。

　　他虽然不能跟汪洋感同身受，但是年纪和阅历放在那里，作为一个“同类”，他多少还是能理解汪洋的心情。
　　可是方申并不打算去安慰汪洋，一来他觉得对自己没有经验的事儿他没有什么话语权，二来有些事儿只能自己想通，何况汪洋这种年纪，正是敏感心事儿重的时候，他自己想不通，谁劝都没什么用。

　　果然少年的心事儿来得快去的也快，晚上吃完饭汪洋就加满血槽活了过来。

　　方申正坐在天台的网兜里听着歌儿吹着风，嘴里叼着从汪洋那儿摸来的棒棒糖跟烟瘾做斗争，汪洋就一步三蹦的蹿了过来，还在方申背后“哇”的吓了他一下儿，熊孩子技能瞬间满格。

　　要不是戴了耳机方申可能就真被他吓着了，他慢悠悠的转过头，刚准备呲儿汪洋几句，就被他腿上翠绿翠绿的扎染灯笼裤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顺着裤腿儿看上去，果然，早上那件朝霞也还没换，配上那条鲜翠欲滴的裤子，再加上那张黑脸，汪洋整个人就跟个刚从泥里拔出来倒栽在地上的胡萝卜似的。
　　方申连翻了两个白眼才找回了跟眼前的胡萝卜精说话的欲望，“……你哪儿弄的这个裤子？”

　　槽点太多无处下口，他最后只得问了这么一句，要不是下午汪洋画在他胳膊上那只方小鸟儿实在是有点儿意思，他真的很怀疑汪洋说自己学过画画是不是在吹牛逼，或者这小子其实是个色盲？
　　方申想着顺嘴就又问了一句：“这什么颜色？”

　　“绿的啊，你一个做动画的别不是色盲吧？”汪洋拽着灯笼裤肥大的裤腰都快帖方申连上了，公鸭嗓激动起来又嘎嘎的了。

　　方申咬了一口棒棒糖，可惜牙口没有汪洋好，棒棒糖没有碎，牙反而被硌的有点儿疼，他只好又翻了个白眼来发泄，但是感觉再这么翻下去要翻不回来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推了汪洋一把，把脸从汪洋绿意盎然的裤腰中拯救出来，“哪儿弄的？”

　　确定了汪洋不是色盲之后，他已经放弃了跟汪洋讨论配色问题，感觉这审美基本等于绝症，没治。
　　“晚饭后我们同学嚷嚷着要去逛街，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刚买的。这面料可舒服了，穿着又凉快又能防蚊子。”汪洋说着还在方申面前蹦了几蹦。

　　方申捏着鼻梁按了按睛明穴，缓解了一下被这颗大胡萝卜精晃花了的眼睛，头一回见人蹦着展示衣服的，“你怎么不转个圈儿呢？”他顺嘴说。

　　汪洋听了嘿嘿一乐，真转了个圈儿，蹦着。
　　“嗯，不错。”方申彻底放弃了抵抗，昧着良心说了一句。

　　汪洋听了更开心了，倒是没再蹦，走过来往方申旁边的网兜里一窝，少年身上特有的荷尔蒙浓郁的男性气息夹裹着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方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肩膀，可惜铁架子就这么大点儿地儿，汪洋的脸骤然就凑到了他跟前儿。
　　“对了，明儿要种菜，我们去买这个裤子是专门种菜穿的，那几个女孩儿是怕有蚊子，男生都怕牛仔裤太热行动不方便，你……”汪洋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发，“我本来想给你买一条直接带回来的，但是我看你平时穿衣服都挺讲究的，怕我的眼光你不愿意穿，就回来叫你了，你要买吗？我带你去。”

　　方申挑了挑眉，感情汪洋不是不知道自己眼光不行，大概就是根本不怎么在意自己怎么穿，不过方申快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岛上这阵子，穿着照平时已经算是相当的随意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汪洋连自己的穿着都不在意，随便的就能把自己打扮成个胡萝卜精，是怎么发现方申穿的讲究的，方申有点儿好奇。

　　汪洋嘿嘿笑了一下挠了挠头：“你衣服裤子鞋子大部分都是白的，不讲究的男的哪儿有穿白裤子的，多不耐脏啊。”

　　方申的问题让他莫名的有点儿心虚，好像自己这两天没头没脑的对着方申的胡思乱想全都被发现了似的，也猛地发现自己这么关注方申好像不太合适，可是这会儿由不得他多想，他只好快速的转移话题，“那你到底去不去啊，那个店位置挺不好找的，拐好几个巷子呢，我怕自己记不住，还让我同学跟我一起回来的，他们俩在楼下等着呢。”

　　方申来这儿是打算度假的，带的衣服也都是度假款，海边儿穿白的凉快又好看，所以他带的衣服大部分都是白色。
　　至于种菜什么的，他也就是跟着左超来混的，本来就没当回事儿，去了要是不想干也可以直接就撂挑子不干，犯不着为了那个专门买条裤子。

　　可这会儿看着汪洋眼巴巴的样子，自己路痴还专门带了人体导航，还一气儿带了俩。方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叼着棒棒糖跟着汪洋下楼了。
　　就当饭后消食儿散散步吧，他想。

　　几个孩子买了新裤子都挺兴奋的，虽然不是多好的裤子，但是小孩儿就是这样儿，新奇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何况还人手一条，穿起来看着就热闹。
　　一路上仨半大小子蹦蹦跳跳的个个都跟屁股上装了弹簧的跳跳虎似的，晃得方申揉了好机会晴明穴，内心隐隐有点儿后悔出来散这个步，遛狗都没这么心累。

　　穿了几个小巷拐了七八个弯儿好容易才找到那家小店，方申觉得汪洋带俩人体导航的决定非常的英明神武，这路别说汪洋这个路痴，方申自己可能大半夜的能摸着来路都摸不着归途。
　　店门口站了个没什么牙了的老大爷，一见到方申几个跟见到亲孙子似的激动，笑得不见眼也不见牙的，用英语一个劲儿的招呼他们“come in”。

　　方申跟着仨孩子猫着腰挤了进去，本来看着方申腿上的绿裤子还有另外俩孩子身上那分不出主色调的花裤子他对这个店基本没报什么希望，可是走进去扫了一眼，他突然就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