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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除夕夜 ...

  •   两人聊着聊着,向晓北的声音渐渐迷糊不清,直到没了动静,顾燃才轻轻问,“你睡了?”

      他在电话里等了一会,嘴角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

      放下手机,顾燃撑着酸痛的身体艰难地躺下。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点点星辰在靛蓝的天空中明明灭灭。困意就这样忽然袭来,他合上眼沉沉睡去。

      年味儿越来越重。

      整个城市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院子里、小路上一些顽皮的孩子时不时地扔上几个响炮。路人们不再神情麻木、行色匆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期盼的松弛。市场上,人们携家带口喜气洋洋地置办着年货,熟人们会停下脚步,聚在一块热络地聊上好半天。

      临近年尾,街灯上也被挂了一排一排的红灯笼,一到夜晚,红彤彤的一整片,暖了整座城。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向晓北站在阳台点燃一支烟,在绵绵不断的烟圈里,她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小区里一个又一个窗口亮起的灯火、还有灯光中忙碌热闹的人们。

      真是个举国团聚的喜庆日子,可这一天似乎与她无关!

      早上跑完步去菜市场买菜时,她吃惊地发现菜市场的档口竟然全部都关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一个经过她身边的老大爷好心提醒道,“姑娘,忙了一整年了,大伙都回家过年了,大除夕的没人会做生意的,赶紧回家过年吧,啊!”

      向晓北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这才惊觉,原来今天竟是除夕——那个她刻意遗忘的日子,还是来了。

      所有人都在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奔波,只盼年末倦鸟归林,共享天伦。

      唯有她,仿佛活在空真之中,四周熙熙攘攘,可她伸手却是空无一人。

      下午向晓北给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话,她依旧撒了谎,说自己在向建宏那里过年。外公外婆听着宽了心,嘱咐她要高高兴兴的、吃多一些。

      挂完电话,她打开冰箱,所幸昨天买的菜还剩下一些,另外还有一袋速冻饺子和一盒鸡蛋,可以支撑几天。

      院子里有许多人围在一块儿放鞭炮,爆竹炸开噼啪作响,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笑闹。不知在阳台站了多久,向晓北眼前忽觉一亮。

      嘣!嘣!嘣!伴随着一声声轰响,一朵又一朵绚丽无比的巨大烟花在天空绽开,世界瞬间亮如白昼。

      小区阳台上一下子涌出了许多人。

      向晓北无意间听到隔壁阳台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哇!太美了!我同学说万龙大厦今天搞烟火晚会,要在广场放一整晚的烟花呢!这次的烟花都是从国外进口的,比这好看多了!”

      “这么大手笔!要不我们一会吃完饭去看看吧。”

      “你傻呀,吃完饭要讨红包的!等了一年的好机会怎么可以就这样白白放过!在阳台看看本土烟花过过瘾就算了。”

      另一个女孩纠结地遗憾着,“好想去呀……”

      万龙大厦……

      向晓北回房间裹了件外套,出门前,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照片。

      女孩稚嫩的脸庞浮起一丝柔软的、哀伤的笑,她喃喃道,“妈妈…新年快乐!”

      万龙大厦是江城新开张的的大型商场,大厦前方是一个很大的喷泉广场,经常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吸引顾客。

      向晓北走了半小时就到了,烟火晚会已在广场中开始了。

      今晚来广场凑热闹的人着实不少,多数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大家都挤在栏杆外仰着脖子看烟花,不时发出赞叹的惊呼声。

      向晓北没有往人群深处挤,反正烟花在天上,抬头就可以看到。

      她安静地站在广场的一角,抬起头,凝视夜空。

      果然是进口烟火,一串一串相继蹿入万里高空,爆开,整个天幕都被绚目耀眼的火光点燃!燃过的火流像一道流星,迅速坠落,仿佛下一秒会降落在她的身上。

      确实壮观!

      向晓北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是烟花太美,还是仅仅想要逃离那个空荡冷寂的屋子……

      莫晨风带着奶奶也来凑热闹看表演,他刚走到广场,就一眼看到了向晓北。

      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她孤独得让人无法忽视。

      今天她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天蓝色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长长的黑发如墨一般随意地披散下来,露出半边小脸。此时,一朵烟花在她头顶炸开,在那张瓷白的脸上映出变幻的色彩。

      向晓北的侧脸线条很好看,额头饱满、鼻梁秀挺、微薄的唇角带着倔强的弧度,紧紧抿着。她的眼脸修长,眼眸颜色淡淡的。尽管她站在你面前,也总是给人一种飘渺的距离感。

      在这喜庆多彩的日子里,她就这样一身素净地站人群之外。犹如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中,那暗淡又捉人的悠远背景。

      莫晨风怎么也想不到,大过年的,能够在这里遇到向晓北。她不呆在郊外的别墅,一个人跑出来干嘛?

      莫晨风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转身跟奶奶说了些什么,然后大步朝她走去。

      “嘿,新年好!”

      一个高大的暗影挡住了向晓北的视线,她退后半步微眯着眼去分辨突然出现的人。

      烟花再次亮起,她看清了来人——莫晨风,他还是一副痞痞的样子,咧着嘴正冲着她笑。

      看着向晓北脸上的防备消失,莫晨风心里有些高兴。

      向晓北转而奇怪地说,“你怎么在这?”

      莫晨风指了指身后,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简朴的老人家,老人也正看着她的方向笑得慈祥。

      他努努嘴,“带老人家来凑凑热闹。”

      “哦。”

      向晓北有些拘谨地朝老人笑着点头打招呼。

      莫晨风目光玩味地盯着她,打趣她,“对我挺凶,对我奶奶倒是热情。”

      向晓北扫他一眼,没理他。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儿看了一会烟花表演,莫晨风忽然开口,“今天我家就我和我奶奶过年,做的菜挺多,要不你一块来吃点?”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奶奶让我邀请你的,我家在前面的桥下社区。”

      向晓北暗自奇怪为什么莫晨风家里只有他和他奶奶,不过她不习惯去打探别人的家事,便没再追问。她同样也不习惯去人家家里吃饭,于是摇了摇头,“不了,替我谢谢你奶奶。”

      莫晨风转头盯着她,“向晓北,那你告诉我你一会在哪儿吃饭,我就不信今天还有馆子开业!”

      “我自己会做饭!”女孩倔强地回应。

      向晓北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莫晨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落魄、她的无家可归。

      她别过眼,不想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莫晨风瞪着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向晓北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扎人的目光,她不去看他,转身要走,“我回家了……新年快乐!”

      一个女孩子脾气又臭又硬!

      莫晨风心里恼火,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她要走下意识就扯住了她的羽绒服,声音也大了几分,“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难道怕我把你卖了吗?!”

      向晓北蓦地回头,冷冷瞪着他的手。

      两人僵持了一会,莫晨风叹了口气,松了手。

      那头的莫奶奶看到两个年青人似乎在争吵,急忙跑了过来,她朝着莫晨风肩膀重重一拍,“你毛手毛脚做什么!”

      莫晨风低着脑袋,声音发闷竟有些委屈,“我没干嘛……她说她要回去做饭,我只不过请她去家里吃饭而已。”

      莫奶奶亲切地看着向晓北,操着一口江城方言说,“娃娃,晨风说你家里人在外地?奶奶家也只有我们祖孙两个人,你来家跟咱们一起过年好不好?家里做了好多菜,吃完奶奶就让晨风送你回去。”

      老人爱热闹,言语里是真挚的期盼。

      莫奶奶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白净姑娘,心里很是欢喜。她以为这孩子是不好意思去别人家里过年,便拉起她的手说,“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人在外头总会遇到难事,大家互相帮一把什么事都会过去。晨风爸妈不在了,每年都是我们祖孙两个过年,怪冷清的,你来,也给家里添添热闹……”

      向晓北胸口一震。

      不在了?!什么意思?难道……

      她震惊地望向莫晨风,他正双手插着裤兜,散漫地看着天空的烟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莫奶奶牵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向晓北穿过广场、沿着明亮的大路,拐进了一个陈旧的社区。向晓北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她从没想过,莫晨风的身世,竟会比自己还要惨。

      向晓北认得这里,这是江城的一片老社区,食品公司的员工福利房。早年间食品公司还是福利很好的国营单位,福利房更是城里的高档住宅,能分到房的不是干部就是厂子里的骨干。二十年过去了,随着城市的发展、经济的转型,国营企业渐渐没落。食品公司被买断,职工们都下岗自谋出路。混得好的,早就买了花园小区搬离了原先的老旧小楼,留下来的都是些走不了的老职工了。

      好在老房子地段好,生活方便。据说前不久还有传言,下一批拆迁极有可能就是这一片老社区。

      社区虽然陈旧、环境糟杂,但因邻里多半都是老朋友、旧同事,比其它小区多了许多人情味儿。大年夜,小孩子们在楼底下嬉闹玩耍,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浓浓的硝烟味儿。

      莫奶奶一路上都在和经过的邻居们打招呼,邻居们看着她身边立着的一对少年人,皆是羡慕,莫奶奶十分高兴。

      走进一栋五层楼高的单元门,楼道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莫晨风在一楼右边的一个木门前停下,他掏出钥匙,打开门站在门框边迎着她们进来。向晓北经过时,他脸上挂着玩事不恭敬的笑,对她说,“这儿的条件跟你家可不能比,凑合凑合。”

      这是一间两居室的屋子,几乎没怎么装修过,平顶白墙,墙皮都松松垮垮的。屋子里的家具皆是一些老式的木质家具,表面的漆都磨掉了。

      一进门,向晓北就看到了对面墙上,醒目地摆放着一个供桌,桌上挂着两张黑框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从他们的长相上很容易分辨,这是莫晨风的父母。

      家具简陋但却干净、被规置得井井有条。看起来俭朴、整洁。客厅一侧有一扇很大的旧式玻璃窗,可以看到小区院子里的景致。而另一侧却是一扇锁着的木门,不知那后头是什么。

      似乎感应到向晓北好奇的目光,莫晨风打开了那扇木门。原来门后竟是一个水泥砌的小露台。一楼的阳台直接通院子,形同虚设,外面的人甚至可以直接跳进来,装个门显然是为了安全。

      莫晨风把门打开后虚俺着并没有再关上,向晓北明白他这是害怕她有所顾虑。

      这个人外表那样粗糙,心竟然这么细.....

      有冷风透过阳台钻进了屋子,莫晨风点燃了屋子里的炭火,很快室内就暖了起来。

      这种老旧的碳盆向晓北还是在小时才见过,她不自觉地坐在炭火边的小板凳上伸手烤火。

      莫晨风给向晓北倒了一杯热水,把家里的水果和点心拿出来摆在她身边的茶几上。莫奶奶从厨房拿了几个红薯和年糕架在炭盆边沿的小铁架上,笑着对向晓北说,“先烤上,一会吃起来可香了。”

      这是以前老一辈人都有的习惯,冬天围坐在炭火边取暖聊天、烘烤食物,聊饿了就取出来吃点。

      招呼完客户人,莫奶奶就去厨房忙活。

      向晓北起身跟着她也进了厨房,莫奶奶哪里肯让客户干活,但是拗不过向晓北。一老一少便一起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

      向晓北卷起袖子,择菜切菜,手脚麻利,她还帮着莫奶奶炒了两个菜。老人家哪里能想到这长得像花儿似的小姑娘这么能干,在一边夸个不停,更加喜欢她了。

      莫晨风听到动静,也跑来厨房。他倚在门框边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向晓北。她长得高挑白净,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冷淡高贵的气息,穿着用品虽并不花俏但质地很不错。这样的女孩绝不是那种随便放养着长大的孩子。

      向晓北抢过莫奶奶手里菜,在冷水里冲洗。抬锅、洗锅这种费力又脏的活她也抢着干。莫晨风眼睛里的疑惑转化成了不易察觉的动容。

      很快,一顿丰盛的晚餐就上了桌。

      莫奶奶打开电视,等待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莫晨风摆放好碗筷之后,又拿了两符碗筷夹满了鱼肉放在供桌前,边说,“爸、妈,新年好!吃饭了。”

      他咬开一瓶白酒,倒了两杯酒摆上,烧了三支香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随即又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根供在父亲的遗像前,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身旁忽然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莫晨风回头,向晓北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又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了打火机。只见她正低着头垂眸点着手里的香。香火燃起,被她双手合十举在额心,拜了三拜。

      在她抬头之际,莫晨风终于有了反应。他飞快地别过脸,一截烟灰抖落。

      莫晨风听到一个声音很清很低地说,“叔叔阿姨,新年好!”

      他莫名地摇头失笑。这个傻姑娘,以为是在拜佛呢。

      开饭了。

      莫奶奶用炭火煨了几个小时的鸡汤,一开盖,鲜味就飘满了整个屋子。莫晨风谗得不行,立马用小勺舀了一勺尝鲜,不禁满足地啧啧嘴。莫奶奶宠溺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就知道自己吃,快给晓北盛汤!”

      莫晨风咧嘴笑,“是、是,现在有了新人就忘了您的孙子了。”

      他拿过向晓北面前的碗,舀了一只鸡翅一只鸡腿还有鸡心鸡肾满满一大碗。

      向晓北被他的架势吓着了,连忙扯着他的衣小声叫道,“不要那么多,吃不下……喂,不要那么多!”

      平时冷冷的一个人现在像小猫一样抓狂,莫晨风笑得更加开怀了,举高手继续添,“你太瘦了,吃多一点长身体。”

      莫奶奶慈爱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不由地笑了。好些年家里就剩她和孙子过年,确实冷清。难得多了一个人,还是这么个灵巧的姑娘,她实在是高兴。

      莫奶奶打心眼里喜爱向晓北,这姑娘朴实、长得又俊。她听晨风说她也没了妈,爸爸又找了后妈……心里对这姑娘又多了几分怜爱。

      伴着春节晚会欢快逗趣的歌舞小品和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个团圆饭吃得热闹愉快。莫奶奶是个爽朗的老人,她不停地给向晓北夹菜,讲着莫晨风小时候的趣事。而莫晨风则像顺了毛的烈犬一般,难得乖顺得坐在一旁任奶奶拿他来打趣。

      这个家尽管只有两个人,但是却那么的温馨幸福。

      吃完饭,向晓北抢着收拾碗筷。她刚打开水龙头,就被莫晨风拎出了厨房。这种天气他家的老式厨房又装不上热水器,水凉的跟冰一样。莫晨风扫了一眼向晓北的手,那双手在刚才洗菜时就冻得通红,到现在还没转过色来。

      “看电视去!”

      莫晨风扔下一句话,就转头进厨房洗碗收拾。

      向晓北见他动作娴熟,也没有和他争。她走到沙发边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此时的顾燃正和家人在曾凯的别墅里一起迎新年。

      吃完晚餐,两家人聚在客厅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喝茶聊着天。曾凯有一双儿女,大儿子出国留学,今年留在美国没回来。十岁的小女儿曾子璇正缠着顾燃弹钢琴给她听。

      顾燃无奈地跟着小姑娘去了琴房,不一会,悠扬的琴声便响了起来。

      曾凯听着琴声,忍不住对顾正平夸赞,“我女儿要是有小燃一半的天赋就好了,她学琴这几年我差点儿得神经衰弱!不得不说,小燃是青出于蓝而胜于兰哪,净挑你俩的优点遗传,长得精神,聪明,个性好,这孩子我是真喜欢!”

      顾正平面露欣慰,又有些遗憾,“是呀,除了他这身体,别的还真没让我们操过心。”

      曾凯劝他,“孩子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过两年徐主任再给他按个支具,保不准能迷倒多少小姑娘。说真的,小燃长得可比你年轻时帅多了。哈哈……”

      顾正平也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回到客厅,顾燃把玩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了一眼时间,九点。

      “爸,我出去给同学打个电话。”

      “去吧。”

      他穿上羽绒服,撑着双拐起身走去前院。

      拉上玻璃门,一切瞬间安静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向晓北看了一眼屏幕,拿着手机小跑去了阳台,“喂。”

      顾燃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低沉温暖,“晓北,新年快乐!”

      向晓北感受到了他声音里笑意,也笑了,“新年快乐!”

      他问,“你吃完饭了吗?”

      “吃了。”

      “你宣城的年夜饭,不会也是麻辣火锅吧。”顾燃打趣道。

      向晓北笑了笑,难免有些心虚,她没有接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在哪儿过除夕?”

      “在我爸同学的家里,我们今天一起包了很多饺子。今天晚上煮饺子吃北京涮肉,这段时间几乎隔几天就吃火锅,北京人太爱吃肉了,不过北方的羊肉和我们那儿的不一样,特别香……”

      顾燃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想与她分享,他说话很慢,娓娓道来。向晓北嘴角挂着一抹笑,安静地听他说话。通过他的描述,向晓北脑海里似乎有了许多关于那座城市的画面。

      莫晨风忙活完从厨房出来,他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发现客厅里不见向晓北的人影。

      他问奶奶,“向晓北呢?”

      莫奶奶指了指阳台的方向,莫晨风才透过门的缝隙看到了侧身听电话的向晓北。

      莫奶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莫晨风说,“晨风,冰箱里有草莓,洗一点给晓北吃。”

      “哦。”

      莫家的客厅很小x紧连着阳台,这一段对话清晰地传到了向晓北的耳里。

      向晓北忽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能听到,那电话里的人……想要捂住手机却已然来不及了。

      她忐忑地猜想,顾燃听到了吗?

      答案很明显!因为电话里头那个和煦、低沉的声音突兀地顿住了。

      向晓北有些绝望地扣着阳台上的水泥颗粒。顾燃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开始慢慢收紧。电话两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晨风’、‘晓北’……当顾燃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信息时,他不可思议地愣住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随即,心里一阵钝痛。

      然后,向晓北终于听到了那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晓北,你在骗我吗?”

      “我……”

      向晓北支支吾吾无法解释,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刚才顾燃声音里流露的失落,令她像罪魁祸首一般地充满了负罪感。

      顾燃的声音冷冷的,“我问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我在莫晨风家里。”

      “什么!”

      向晓北垂着脑袋承认错误说,“对不起,我撒谎了……”

      顾燃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问,“温雅婷和你在一块吗?”

      “没有。”

      “.........”

      向晓北听到电话里沉沉的呼吸,咬住了嘴唇。

      顾燃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一个人,在莫晨风那儿?!”

      向晓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的,还有莫晨风的奶奶,我们三个人吃的年夜饭。顾燃,你放心,我很安全。一会我就回家了——”

      “等等!你不是在宣城吗?为什么会在莫晨风家里?”

      向晓北觉得顾燃肯定被她挠晕了,她想了想,干脆什么都招了,“我舅妈……不太欢迎我、舅舅老想让我跟向建宏借钱,我不想回宣城了……向建宏他们一家去泰国旅游了。今天我在万龙大厦看烟花晚会,遇到莫晨风和他奶奶,他们邀请我,我、我就跟他们回家了……”

      向晓北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知道顾燃肯定是生气了!她在除夕夜随随便便地跟人家回家,他心里保不准又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子……

      说完,向晓北垂着脑袋蔫蔫地站在那儿,等待着那一头的反应。

      那话那头,顾燃的喉咙像梗了块石块一般难以言语。

      除夕,她竟然一个人过!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刚要问出口,顾燃才嘲笑自己。告诉他,她就不是向晓北了。再说,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又能做什么?

      顾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玻璃,在那那装饰豪华、灯火通明的客厅,曾凯叔叔正给坐在他腿上的女儿剥了个桔子,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嫌恶地吃下去。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这样的不公!

      他想像着向晓北一个人在除夕的夜里四处游荡、在喧闹嬉戏的人群中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广场上看烟火的样子……想像着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被人领回了家,和陌生的人一起度过这亲人团聚的日子…...

      顾燃觉得胸口的钝痛越来越烈,痛得他快要窒息,他撑着花园的栏杆深深地垂下了头。

      许久,向晓北没有得到回应,小心翼翼地问,“顾燃……你在生我的气吗?”

      顾燃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他紧紧握了握手里的拐杖,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望着虚无的某一处,“小北,我很快就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

      这短短几个字莫名让向晓北红了眼框。

      这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轻易地就把她佯装的坚强给击溃了,她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她握着手机,咬住了嘴唇。

      这一刻,她竟然真的有些想念顾燃了,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她在这个城市最信任的人。

      向晓北深吸了口气,对着浓重的夜色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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