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归邪》流牧夜

4、醉生梦死（大修）

　　这是一片高耸云间又极其陡峭的崖壁，就好像一柄巨斧从天而降，劈就而成，两个人定睛看去，直寻得眼眶酸涩，沈光寒才从这单调的苍灰色之间，找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诶，你看看”，沈光寒唤了叶骁一声，然后冲着崖壁一指：“那里是不是你说的岩鹫的巢穴？”。

　　叶骁顺着那纤白似玉的手指看了过去，差不多五丈高的地方，有一团毛绒绒地灰色。

　　“正是”，叶骁点了点头，虽然远了些，但以他的眼力，还是能瞧出那是只岩鹫的幼鸟。

　　岩鹫的巢筑得极其隐蔽，若不是那只小岩鹫探出了脑袋，他们还真的发现不了。

　　这岩壁太陡无处施力，沈光寒四处打量了一下，随后找到了临岩鹫巢不远的一颗老树，轻身一跃，顺着它虬曲的枝干借力飞进了那岩鹫的巢洞。

　　叶骁有样学样，紧跟着沈光寒飞了上去，却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那山壁竟然被岩鹫凿穿了，而这片悬崖之内竟然有着一个幽静的山谷，里面百花齐放，彩蝶飞舞，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下来，美得如同仙境一般。

　　许是成年岩鹫出去觅食了，巢洞里只有几只岩鹫幼鸟，探出毛绒绒的脑袋，啄了啄这两个怔愣不动的人，沈光寒这才回过神来，长袖一抚，那些小岩鹫便被扫得向后仰了几个跟头。

　　“看来就是这里了”

　　叶骁听了，随着沈光寒将视线向下面挪了挪，便又听见耳边说道：“那两个约莫就是你们没找见的护院了”。

　　就在这岩鹫巢穴的正下方的谷底，正躺着两个人，看着整整洁洁，不像是从这样的高处跌落下去的，反倒像是顺着谷内这不似外边陡峭，稍显缓和的坡度，走过去倒在那里的。

　　不过定睛去瞧，两人虽神态祥和，却面色青白，怕是不像叶骐那般好运，已经交代在这不知名的幽谷里了。

　　“这山谷倒是有趣”，沈光寒目光炯炯地望着谷里开得烂漫的奇花：“叶少侠，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谷里虽遍地生花，看着是乱花迷人眼，实际上却不过两种而已”。

　　叶骁知沈光寒看出了什么门道，可自己哪懂这些东西，就直接开了口去问：“自是不懂，还需沈公子解惑”。

　　“那鹅黄重瓣的叫醉花，奶白色形若飞鸟的叫梦兰，都是极其难寻的奇珍”，见叶骁还是不明白，沈光寒笑着跟他解释：“醉花能酿出世间最醇厚的美酒，梦兰养在室内可使人安神宁心，两者都不是有毒的东西”。

　　“但醉花和梦兰若是碰到了一起，两种馥郁的香气便混合成了一种叫‘醉生梦死’的奇毒，中毒者便是你弟弟那种昏睡不醒的症状”

　　沈光寒言罢，又远远地打量了一遍谷内的情况，不由啧啧称奇：“这幽谷似是天然形成的，竟然能把醉花梦兰凑到一起，果真神奇，你弟弟栽得也不冤”。

　　叶骁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应是阿骐寻见了岩鹫巢穴，便想着去抓那岩鹫，等进了巢穴发现了如此奇妙的幽谷。

　　出于好奇，带着两个护院探了进去，却不想中了这醉生梦死的毒，阿骐内力较为深厚，察觉出不对便轻身奔了出去，跑到林子里才耐不住毒性昏了过去。

　　只可惜两位护院，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丧了命……

　　就在叶骁颇有些悲天悯人的时候，沈光寒从怀里掏出一檀木盒子，伸手戳在了叶骁结实的胸膛上。

　　叶骁满头雾水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指指甲般大小的碧绿色玉片，里面似乎蕴着勃勃生机，看着就像是地上刚发的嫩草一样。

　　“把它压在舌底，便可百毒不侵”

　　叶骁听话地将那玉片取出来，压在舌底含着，口齿有些含糊地问道：“这是何物？”

　　“药玉，估计说了你也没听过”，沈光寒敷衍了句，随后便饶有兴致地进了谷，叶骁连忙拉住了沈光寒的胳膊，急道：“你还没有含那药玉呢！”。

　　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沈光寒哼道：“你莫不是觉得，区区这种小毒还能让我中招吧？”。

　　刚不是还说是奇毒，现在怎么又变成小毒了……

　　自己的好心被嗤笑了，叶骁也一点都不恼，他对这方面懂得不多，之前听沈光寒说这‘醉生梦死’是奇毒，就觉得很厉害，如今见沈光寒不怕这毒，便也放心了。

　　而且，叶骁也觉得习惯了，认识沈光寒以来，他说话便字字带刺，叫人听了心里不舒服，不过叶骁倒觉得这个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不也为了阿骐的事情劳心劳力，十分上心。

　　反正他皮糙肉厚，被刺上几句又没什么的。

　　沈光寒带头迈进了山谷，就近从醉花、梦兰的花梗上，各掐了几片叶子下来，随手放进了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里，便招呼起来：“该走了！”

　　紧跟着沈光寒进了山谷的叶骁，才刚刚从坡上下来，见如此迅速，不由得有些惊诧：“这就完事了吗？”。

　　“不然呢？叶少侠还打算在这谷里过一夜？”，沈光寒瞥了他一眼：“解毒的方子，除了醉花梦兰的叶子，其他不过是些寻常的药材，怎么，你弟弟能早一点醒过来，叶少侠还不开心吗？”。

　　“自是开心的”，叶骁解释道：“只不过，没想到会这般的快”。

　　“你请了我沈光寒，自然是轻而易举”，沈光寒把手里的布袋子丢给了叶骁，眼见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笑道：“你收好了，回去我写一份药方，你叫人抓好药去煎便是，我可是要困死了”。

　　“有劳沈公子了，此番大恩大德，叶某没齿难忘！”，叶骁把东西收进怀里，又抱拳郑重地拜了一礼。

　　沈光寒见了摆摆手，道：“不用谢我，我出手帮你，也是为了让你帮我，谁也不欠谁的”。

　　“那怎么一样”，叶骁仍是坚持道：“沈公子救命之恩，所求叶某之事怕是抵不过的”。

　　“那可不一定，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呢”，沈光寒颇有些邪气地一笑，道：“如果我让你去杀人呢？而且还是杀好人？”。

　　“叶某答应过的事情，自然是说到做到”，叶骁垂下了眼眸，未多思索便回道：“之后的后果与恩怨，我再去偿还就是了”。

　　所以，这家伙是想帮他杀了人，自己再去偿命？

　　堂堂叶家大少爷，命就这么不值钱？

　　“你这榆木脑袋恐怕里面还是空心的”，沈光寒嘲讽了他一句，又忍不住说了句：“你放心好了，没让你杀人，只是要你陪我去个地方而已”。

　　“我知道”，叶骁颇有些爽朗地笑了起来，“沈兄虽是嘴上厉害了些，可心却是软的”。

　　这才多久，在他口里自己就成‘沈公子’亲切成‘沈兄’了。

　　沈光寒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要是想杀谁，我自己都用不着出手，哪里还轮得到你？”

　　沈光寒迫切地想要把话题转走，叶骁那一句‘心软’，说得他不自在极了，

　　游移的目光扫到了那两具尸首旁边，亮灿灿地躺着一个白铁笼子，估计是叶骐来时想用来装岩鹫的，因进了山谷后，沈光寒特意避开了那里，到别处采得药。

　　轻功挪移上了几步过去，然后一脚将那笼子踢飞，直直地撞进了跟过来的叶骁怀中，沈光寒转身也不给叶骁再开口的机会：“正好帮你弟弟抓一只那岩鹫吧，毕竟差点为了这个丢了性命”。

　　说完便逃似的，飞身回到了那巢穴当中。

　　叶骁也跟着出了谷，待逮了一只小岩鹫进笼子之后，又以绝壁借力滑了下去。

　　这绝壁陡峭，上的时候困难，但下的时候却容易许多。

　　叶骁先放下手里的笼子，从嘴里吐出那药玉，用随身的手帕细细地擦拭了之后，小心地放回到那檀木盒子里，打算还给沈光寒，却只听见沈光寒嫌弃道：“你自己留着吧，怪恶心的”。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叶骁有些犹疑：“沈公子以毒术独步武林，却将这能百毒不侵的宝贝给了我，难道就不怕我会用它来对付你吗？”

　　“自然不怕，我用毒只是图得方便，懒得动手而已”，沈光寒冷笑一声，又道：“从我这里得去的东西，想拿来对付我，未免太天真了一点，若是我想，这药玉随时都能化作穿肠的毒药，叶少侠信吗？”

　　况且，就这个呆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傻得要命，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沈公子之能，我今日已经见识过了，自然是相信的”

　　沈光寒瞥了叶骁一眼，往日他遇见的那些正派少侠，对他多是不服不忿，他刺上一句，对面就努力。

　　像叶骁这般他说什么是什么，刺几句也不恼的，沈光寒反而没了乐趣，但相反，叶骁这个人比起那群蠢蛋，还是要有趣许多的。

　　果然人不怕笨，就怕自以为很聪明，能算计得了所有人。

　　若真想耍心机，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谋算，不自量力的，那都是寻了死路去。

　　也不再故意去恼叶骁，两个人一路无言回了叶宅。

　　沈光寒遣他取了笔墨来，又遣他安排了住宿，在这鼎鼎大名的叶家，将这家里的大少爷支使得理直气壮，十分顺手。

　　匆匆写下了药方事宜，沈光寒便一头钻进了叶骁特意给准备自己的客房里，闭门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