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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17 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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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羽虽然同道者说笑,视线一直在道者之后的尔砚身上。结印之阵得到锁魂龙纹的帮助将他身上幕朔的魂魄封印住,短时间内不会再造成上次失控情况发生。
但现在他该以何种身份对待尔砚?
这个,他以为只是一名下属的男人。
像他这样半生都耗在宫院之中除了幼时养母的关爱,他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暖,自从他见了这个胞弟一面后,所有的规划似乎都被他看透甚至渐渐由剑子仙迹掌控。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刻,苏应左说的所谓兄弟之情,他只知道,后半生不会继续孤独,因为他有了能够信任的人,尽管他知道一国之君的信任,同样是致命的。
这一点,之前的幕朔和远方表弟苏应左就能证实。
但他可不信,面前的这三个人会轻易逝去。
四个人在狭渊谷内已不知呆了多久,这时忽而有鸟鸣声,自先前剑阵冲破的洞口传来,显得略微刺耳。
那鸟骤停高空后俯冲之下,时不时伴着嘶鸣,像是在确定主人的气味。待飞到尔砚面前,才停下扑腾了几下白色翅膀,将口中叼着的一支竹简递给尔砚,便慢慢落到地面上,磨蹭着尔砚的衣边。
脚底传来的微震感,自下而上刺激着神经,掠羽当即本能反应道:“这里要塌了,快离开这里!”
出来的只有三个人,跟在掠羽后面的道者和儒生都漠不在意。
掠羽担虑之余,还不经意听到龙、剑二人的对话:“剑子汝是不是漏算了什么?”
“没有漏算,只是暂时封印住。”
闻言,紫衣儒生复而又开了手中不知何时化出的折扇,道:“被那些乱石砸到却安然无事,即便尔凌砚早已跳脱三界之外,这继续存在的□□可是断然经受不住,唯有......”
“好友忘了一事。”
“哦?”说着,龙宿将手中折扇收起,伸手拂去了落在眼前素衣人双肩上的尘埃。
道者闭目暂缓多日不见日光的双眼,此时缓缓睁开,却没有将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似是思量片刻后才开口回道:“锁魂龙纹的功效可不分辨寄主是否是已然脱出三界之存在,只需寄主有些微灵力。”
掠羽完全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控制不住就脱口而出:“要进得那地方,灵力还能有残余?”
“不是他自己。”
不是本人,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在那个山谷崩塌的时间点不速之客,只有那只鸟。
寄主没有灵力的情况下,□□能承受住如此形式的创伤,没有另一个具有灵力的事物或人从旁协助,是万不能做到的。但,也要是灵力相仿才可以。
然而,如此冒险的做法,以如今的尔砚看来,简直是蠢不可言。
谷外洞口已然完全崩毁,一时间大大小小滚石分乱落下,掀起不少尘浪,已然出谷的三人见此情状,纷纷往原路折回一段距离。
此时,掠羽被人从身后拉住,力道蛮横叫掠羽一时挣脱不得,加上之前进入阵中的伤势并未恢复,掠羽不敢做过大的举动,以此让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两人有所觉察。那人很清楚当下掠羽情状,短时间内已轻松将掠羽控制在自己范围之内。
那片因乱石滚落形成的尘雾散去后,掠羽在那人的控制之下一起消失了踪影。
道者见状随即想起之前预感之事,本以为不会发生如此之快,不想还是失了主导之地。
“汝还是算差了。”
儒生说着,将折扇放置在额头上方,出来这么些时间,眼睛对于光线还是没有适应,再加上体质特殊,使得适应效率比之已然正常观视周遭事物变化的道者要慢上许多。
龙宿语调里藏着的戏虐多过于他一贯的讥讽,道者也面不改色已然沉稳回应:“是否算差,需得看果。”
“汝以为接下去魂魄会自行冲破封印结界?”
“然也。”
话音刚落,儒生当即一声冷哼:“幕朔大费周章功力,倒被他自己毁了。”
“穷尽一世,为了个命格,落得魂魄散尽永无轮回。吾们如何评价,都不及他心内认定的无悔。”
站立在身侧的男人没有回话,反而作出十分认真听的模样看着道者,眼底似因有所触动泛过微光。视线停留在摊开的扇面上良久,想起两人在此久留指不定还会被劫持的人围杀,便与身旁的素衣人各自相视之后各自化光离去。
狭渊谷所处方位极其险峻,即便是发现也不一定能安然到谷外,更何况还有掠羽在谷外设下的防备机关,没有掠羽引路常人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靠近的。在山谷坍塌之时,只有一人消失在他们视线,怀疑也自然是首位。然而,就在两人准备返回客栈另行商议之时,尔砚却满脸灰土,发型凌乱的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
有灵鸟相助不会有性命之虞,也不会如此狼狈。两人很快反应过来事件的不连贯性问题出处,儒生先是收了折扇,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开口说话,剑子则回头望向尔砚跑来的方向。没有发现有外人的身影,仍放不下心,直接提着尔砚的衣领化光先行离去。龙宿还站在落叶纷乱的树林里,像是知道剑子会留下时间给他,等他解决那个人。
“吾友说上次结交之友人除却帮他了结那残玉之事,在寻一人,汝这副扮相,也确是无人能辨了。”
来人缓慢踱步,闻听此言,便换回了衣装,蓝色披风飞扬而后轻轻落在道旁的杂草上,衣服的主人手中拿着把羽扇,继续向前走,带动了衣后披风使得杂草像受惊一般动了动。到儒生身后隔了段距离后方才停下步伐。
“吾向来不擅走路,让你久等。”
“久等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汝,为何要掠羽,将壑国国都闹得不安宁。”
“那么先生又为何要掠羽公子呢。”
一人一后接连两个问题,说出来没有半点责问的语气,却让人感受到战意森然。
脚下结界消失的同时,尔砚发现自己已然被道者毫不客气的扔到床上,整个人趴在白净的被褥上,额头被什么硬物撞到有些微红。到他眼中的世界从模糊变回清晰时,才发现是个小木盒。这显然不是他的东西,从他错愕的表情就能看出。木盒摆放的位置在被褥上却没有因为他扔到床上而在被褥上生出褶皱痕迹,只能是道者趁他昏迷时放的。
“醒了?”剑子一改往日柔和的声线,让人听之不免有些诧异。那是从声音里就能感受到的怒意。
“不然睡一辈子么。”
“你若是能睡,就睡。”
“不妨开门见山些?”
“木盒是从你身上掉落的,上面机关吾一时不得解,原以为是你之物什,见你这般模样看着它,想来你也定不知是从何处获得。”
“你不问吾为何慌张落跑?”
“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知道掠羽的落处。”
“莫非你......”
“除却此法,又如何能保他寿命?”
“你......”听剑子如此平淡的回应,尔砚本想再多说些话,忽然又似明白了什么思忖一会儿复又接着说道:“人一旦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旁人说什么都不会有效,我不会让你放弃,以他的性子竟会同意你如此胡来?”
却见面前道者手中拂尘随性一甩,慨然道:“吾胡来也不是头一回了。”
剑子与龙宿相知数年,尔砚也心知。他是说什么都不相信龙宿会行那样的事情,还以为只有像他这样跳脱三界随意在人界生活的存在,才会对情感之事不过多强求,不想在红尘中行走的道者竟也如此。
“你不去?”
尔砚坐下来又抚了抚额上似有小包的地方,然后转身坐下,倒了杯水。
“他一人足矣。”
“你明明很担心。”
“只怕他见到我这张脸,就什么都忘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笑话。”
“你确定他能带掠羽过来?”
“还有表情。”
“.......”
尔砚这时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确定剑子接下去的举动,也是确定剑子发现龙宿已然回转客栈的契机。完全不出他们所料,下一刻就听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弄坏的声响。这时,房门被人踹开,整个门松动掉下来,发出震动声响。桌上杯子里的茶水溅出了些,而房间中的两个人都镇定的一个继续看景色,一个继续喝茶,丝毫不为坏掉的门所动。
道者手握拂尘的手指下意识的微微动了动,没有转身,在感受到隐隐动过真气的气息靠近自己时,方才开口:“好友,这动作实在不华丽。”
刚来的龙宿肩上扛着黑衣人,像是没有听到剑子这句话似的,转而对身旁红衣少女说:“凤儿,让楼下掌柜去找人修门。”
红衣少女得了命令,就告退带着银子下楼去找正在算账的掌柜。
那黑衣人就是掠羽,而这时尔砚才注意到龙宿发型居然有点凌乱。
“魂魄冲击能让你成这样?”
“那为何你不出手,明知道神蛊温皇随时有反叛的时机。”
“掠羽如何了?”
“魂魄长时间被压制,活不了多久。”
“先前加固的封印还在,他没事。”
“加固封印?你什么......是那个剑阵?”
“......我出去?”
“不必。”
说着,两人隐去了身形,看着眼前两道落在地板上的背影看不到实体的尔砚,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同时将一直抱在怀里的掠羽放到床榻上,捋平了凌乱的头发与不整的衣衫,而后盖上了杯子。也是这时,在他把掠羽的手放在被褥外沿,感觉到皮肤间略微凹凸不平的颗粒。
那是一条在化开整个手腕的旧伤疤。
他虽然不了解如今轮回往生的妻子性格如何,伤疤的深度和长度都能看出掠羽曾经求死不得。这份心中暗藏着不时会爆发的抑郁,必然让他也痛苦不已。
他在地府得到的答案,除了错轮性别外,前世一切命格没有任何更改。
任何人在轮回之中早已忘记一切,既然早已忘记又何必再次经历,就算更改性别,其性格更改,一样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就像永远走不出一个迷宫一样,若有幸能得知前世如何,其转世也迷惘。这样算是报复他没有答应妻子要求的回报吗?尔砚不得知,掠羽亦不得。
“魂魄突然冲破封印,吾没有感受到灵力强大波动,幕朔想多少防备了些。以自身吸取掠羽命格之魂形成的精魄为结界,阻隔了吾能传给你任何消息。”
“汝心知幕朔会这般行事,又何必再吾质问时,一贯的欲盖弥彰?”
“知吾者,龙宿也。”
“呵呵。”
在尔砚看着那伤疤出神时,道者与儒生撤去了隐身形的结界,期间楼下掌柜来过一次,确定穆仙凤所言属实立即叫人重新装了房门。因是过年时分,做工的伙计不多,三个人忙来忙去叫一旁的穆仙凤看着觉得好笑,看不下去也帮了些忙。
到了休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伙计先发现的,指着房间内里那两道人影哆哆嗦嗦的说着:“鬼......有鬼!”
“哪有鬼有影子的。”
“就是就是,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穆仙凤听三个人对着两道影子争论不休,好奇听了会儿,然后刻意清了清嗓子道:“那是我家主人和先生谈话,大概是觉得当着那公子面不好说话,才隐去身形。不给你们外头狭窄走廊添堵,你们还一口鬼来鬼去的,小心先生把你们变成鬼。”
“诶诶诶,我们就......随口一说嘛,姑娘别往心里去。”
“是啊,你看我们就是个做工的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们两个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别胡说!”说着那左右两个工人给中间的年轻小伙一人一拳头往他脑袋上砸去,弄出了个好大的包。
“怎么这么吵,不是修门吗?”
“抱歉,打扰到您了。”
“没事,主要这房里有个病人,你们看着新奇东西惊讶没什么,注意点动静。”
“是是是是是。”
尔砚见出来的事儿差不多办完了,转身准备去看顾依然昏睡的掠羽,转而想起还有一事,便打量了一番红衣少女后,道:“你是......穆姑娘吧?”
“是,公子有事?”
“没多大事儿,这个拿着。”
说着递给穆仙凤一卷竹简,便回内房去了。
“姑娘,那公子给你的是那什么书卷啊?”说话的是那三个工人里最年轻的一个,还不忘捂着前面被打出的大包。
“去去,干活去,管人家事儿做甚。”
“哦......”
那少年听到两个长辈这样说难免不有些泄气,路过时,还偷偷瞄了一眼书卷内容。
“这......这是!”穆仙凤与那个少年异口同声的说道。
“让你别看还不死心!快过来搭把手!”
“诶诶诶,是。”
2016.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