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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颜凝紫心中咯噔,然后不可自抑地狂跳了起来,柳如墨看着她,又是不屑地冷冷一哼。颜凝紫对着她不屑的嘲讽,有什么突然跳进了脑海,她睁着眼睛失声道:“怎么可能?”
      记忆中的风凌弈,是个戎马倥偬、呼啸往来的银袍少将,他战功彪炳,他声名煊赫,他是大汉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可时至如今,她看不出风凌弈身上有一丝一毫能危及到党派之争的技学长处,而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风流少爷,又是凭借什么入了汉皇的法眼?
      惶惶之际,柳如墨桃花眼中华光莹然,细腻的眼睫宛如轻翘精致的毫尖。“不知道了么,陛下选择做孤臣的人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风凌弈.”她似是长叹,“是啊,有谁会猜得到呢,你便是聪慧无双,也未必想得到这一层吧?”
      她清落落的口吻似是在诉说着与己无关的事,然而这平淡铺染中颜凝紫抿紧了唇,直是抿得嘴唇发白,她定定看着柳如墨,“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不过是要你知道,”她顿了顿,招人的桃花眼里纷繁迷离,“风凌弈并不应该是你的选择,诚然你很聪明,但就算是再聪明,你也不能选他。成为孤臣的人注定不得圆满,就算我不动手,终有一日卫氏也会自己下手的。到时候,你觉得他还能逃得过若死在同族手上,岂非更加令人悲叹?”
      颜凝紫漠漠然地翻了翻眼皮,睁着澄澈分明的眼淡淡道:“不,最后一句却是你说错了,他姓风,卫氏本不是他的同族。”
      “你很关心他”那双似殷勤含笑的桃花眼里多了分暧昧不明的探究,“真是难得,原来你心竟不在陛下身上。”
      关心么,怎么会不关心呢,他是复仇雪耻的希望啊!
      可是她却冷然道:“娘娘你想多了,我关心在意风凌弈,可不是为着他。”
      话音落地,柳如墨脸色微变,她突然向着门外喝道:“来人!”
      芷芬殿外的宫人虽不是柳如墨一手安插的亲信,但夫人之命不得不从,于是推开大殿鎏金朱门,伴着夫人仪仗队的宫人纷纷而入。
      颜凝紫面色不变,仍是风流而坐,又是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柳如墨心中的恨意突然又烧得如火如荼,她贪恋权贵,奢求浮华,可她们明明是一样的出身,为什么她颜凝紫就能不被浊世所染,不为世俗所倾,为什么她就能如此春风自得,潇洒意满
      她不甘!她不甘!
      “来人!将她给本宫拖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对着这个帝皇新宠不知如何是好。
      柳如墨柳眉倒竖,桃花眼圆睁,怒叱:“混账奴才,本宫乃大汉正一品夫人,处置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尔等胆敢有异议?”
      就在这时,灼若芙蕖的颜凝紫施然而起,她慵懒地搓了搓手,那手玉骨纤纤毫无尘质,清泠的眉眼掩在额前纷乱的碎发底,不屑一顾。
      几个宫人渐渐向着她逼近!
      颜凝紫沉凝如山,毫不动声色,四名蓝衣宦官已经到了她的身后,颤巍间押住了她的胳膊。
      “皇后驾到!”清亮一声公鸭嗓突兀地划开冷冷沉寂。
      柳如墨心头微动,却见颜凝紫解了钳制之后面色如常翩然而立,她暗恨地转身,躬身行礼。
      银白雪锦的卫轻衣仪仗整严,然而她的脚步,竟似有些……慌乱
      柳如墨带来的随扈也跟同施礼。
      卫轻衣几步行至颜凝紫跟前,将她从地上扶起,转头道:“免礼。”
      乌压压的一片人纷纷站起,柳如墨严重的刻毒更深、更重!
      卫轻衣的眉眼是清风远黛的浅润温婉,玲珑而不失大气,虽是看着有三十出头,但保养得很好,经年的风刀霜剑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噙着笑,回身又望着颜凝紫道:“一直听说你的名字,心中直痒,就想着来见你一面,今日一见,果然貌美非凡。”
      执着颜凝紫不染尘垢滑腻如羊脂白玉的手,她看向一侧脸色泛青的柳如墨道:“竟真是丝毫不输妹妹半分!”和气生笑,温声软语。
      “娘娘谬赞,如此平庸之姿,实不敢拿来与柳夫人相提并论。”颜凝紫在卫轻衣面前似乎更拘谨一些,应了这一句,便再无下文。
      柳如墨收回心神,上前来几步笑言:“可不正是么,咱们这位新来的妹妹容色殊丽,臣妾自叹弗如。”
      卫轻衣勾唇,拉着颜凝紫往柳如墨这处走了几步,算是三个人堪堪对上了眼,她温婉笑着,和蔼大气:“妹妹这回可错了。”
      几人惊异,眸光渐盛。
      卫轻衣道:“自颜氏女入宫以来,陛下虽暗示于本宫对她早行册封仪式,然而本宫每欲提及,陛下言辞间又有些推脱,方才让颜氏女在宫中耽搁了这么久。不日前羽林军的一名自称祁若的新兵借卫秦之手向本宫呈报,颜氏女乃是他已有婚约的妻子……本宫思及,想来皇上也是知道了此事,又碍着君颜,因而只能这般无声无息地作罢。”
      不论她身份如何,但卫轻衣此时所说也足够令柳如墨和颜凝紫两人心头雀跃了。
      说着,卫轻衣又拉着颜凝紫笑道:“让你在宫中蹉跎了这么些日子,真是对你不住,只是你这孩子,怎的竟不早说?”
      鉴于这种突然跌了一辈的称呼,颜凝紫表示深深的惊奇。然而她清妩的眉梢吊着的浅笑如此明显,藏不住掩不住,“贱民来自乡野民间,未曾得遇天威,早已吓得言语不清了,何敢对着陛下再有丝毫的不恭与反驳。”
      卫轻衣也不再多言,只道:“我今日既与你如此说,便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如今也是众人皆知,被陛下接回宫的乃是媚紫阁的妹紫姑娘,不是颜凝紫。妹妹,也请你做个见证。”
      是怕她拿了她的把柄日后好拿来相要挟么柳如墨暗暗忖道,这皇后看似温良无害,其实也是满腹算计,否则,她又是如何登上后位的?
      “唯。”隔得这么近,看得见柳如墨微微福身时微微暗沉下来的脸色。
      颜凝紫温声道:“多谢娘娘。”
      尊贵的皇后摆足了凤仪之态,回眸对上柳如墨抛过来的阴云笼罩的脸色,挑着唇角道:“妹妹,方才本宫进殿以前,你们是在聊着什么?”
      “臣妾听闻颜氏女容光迫人,因而想来一见,只说了一会儿话,并未谈及什么。皇后娘娘来得真快。”柳如墨躬了躬身,淡淡答道。
      卫轻衣不再多言,带着颜凝紫回了昭阳宫。

      皇后的昭阳宫更是富丽堂皇,处处璀璨鎏金,颜凝紫仰着头往周遭打量了几眼,见她收不回眼神,卫轻衣索性就敞开房子认她瞧了。
      等到她看够了,卫轻衣屏退左右,只留了几名心腹,她看着颜凝紫,微笑着,月华浅淡般的银锦上流光暗浮,“有一位你的故人,正要见你。”
      “故人”颜凝紫疑惑了。
      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故人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然而当颜凝紫看着穿着一身宝蓝宦官服的祁若徐徐出场时,还是压不住心头的震惊。
      曾是风度翩然、超尘绝世的白衣祁若,竟然穿上了宦官服然而那清俊的温柔的正缓步而来的郎君,可不正是他?
      “兄长!”颜凝紫多日幽居宫中,日日饮食习性都更加收敛,谨慎又小心,乍然得见故人,惊喜中又有种进退无颜仪的慌乱。
      祁若的神情也是有些激动的,他几步快走过来,突然握住了颜凝紫柔弱无骨的玉手。
      含情凝睇,两两相望。
      卫轻衣勾着唇角,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
      祁若收回手来,仿佛才想起来皇后在此,拉着颜凝紫便行跪拜大礼:“娘娘恩典,祁若无以为报。”
      “你不用谢我。若说恩典,本宫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个恩典”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向祁若时又温声笑言,“你就是祁若?”
      祁若垂首回道:“是。”
      “常听卫秦说起你。”卫轻衣走近,将他二人虚扶了一把,待两人起身后,卫轻衣凝眸看了祁若几眼,又笑道,“不错,果然是个好孩子。”
      祁、颜二人万万想不到竟会得到皇后的夸赞,不知不觉间眉梢都带了几许喜色。
      卫轻衣指使身后的几名宫女拿上来了一叠衣物,命人交到颜凝紫手中。
      “你二人倒真像是对神仙眷侣,本宫今日相助你们,也算是成人之美了。如今,妹紫已死,该是颜凝紫重生之时了。”
      颜凝紫捧着衣物的手猛地一顿,手里的这件裳服,正是宫中一般宫女所穿,虽不寒酸,但意思却很明显了。皇后此举是在昭示天下人:自今往后,天下再无妹紫,只有颜凝紫,而今日只要出了这宫门,那媚紫阁,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多谢娘娘。”她强撑欢颜,只是冰紫色的袖服微颤,动得隐忍。

      待他二人走后,卫轻衣对着鎏金屏风后边淡漠唤道:“出来吧。”这低垂的眉梢,竟比柳如墨还要清冷。
      窸窣的一道绿影破光而来,面容俊朗却目如寒星的少年男子看着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姨母果然是姨母,一旦出手便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你把这个英雄救美的功劳全推给祁若了是为何?”卫轻衣看着这个做事永远热血冲动的少年,看他低着眉薄唇微抿,一恍然后竟然还有些惊讶,“你竟然真的对她动了情?凌弈,姨母可要提醒你一句,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风凌弈徐徐背过身,挺俊沉毅的少年,他的背影竟有一种山凝岳峙的沧桑,“凌弈的身份,未有一时敢忘。”
      卫轻衣顿了顿,试探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做,可曾想过柳氏日后会不会放过你?”
      “我不这么做,柳氏又何曾放过我片刻?”他的眼眸里寒意更甚,冷色更重,而依然清明如斯,若流泉,若珠玑。
      卫轻衣心头划过一丝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来不及捕捉,倏尔消逝,再无踪迹可循。“你记得你的承诺便够了,本宫从未要求过你什么,但独独对柳氏一族,本宫决不能姑息,决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凌弈,姨母希望你明白。”
      风凌弈负手望着金碧辉煌的昭阳宫穹顶,青釉色的裳服流彩隐光,他嘲弄地勾起唇角,“姨母放心,日后,凌弈不会再与柳坞来往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抬着步子走出了殿门。
      月华银锦加身的卫轻衣心中默叹:断臂求生。断了自己的臂,求了别人的生,风凌弈到底是傻,还是痴?

      出了宫门后的颜凝紫和祁若登上了早已候在宫门口多时的马车,引路而来的小黄门重新退了回去。纱帘内的两人,久别重逢后,更多了份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激动。
      “兄长,你何时知道我被陛下带回宫的?”
      动荡的马车很快驶过青龙长街,直奔兰园而去。街头络绎不绝的吆喝和叫卖声热闹哄哄的,人音繁杂。
      祁若温柔地握住颜凝紫的一双手,“那日幸得陌桑未随你一道进宫去,双姨她们自然便知道了,我也是后来休沐时去媚紫阁找你方才晓得的。双姨几个人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还想瞒我,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他又是温柔地长叹息道:“好在你终是平安了,否则我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我自己都不知道。阿紫,如今的祁连村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不许你有事。”
      “兄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颜凝紫羞怯含笑,如画眉眼里却有些扑朔迷离。
      穿过几条长街,再绕过几条窄巷,马车在兰园前缓慢停下。
      颜凝紫突然噗嗤一笑,拿着马车里卫轻衣早已备好的披风递给他:“兄长,你这模样倒是百年不遇。”
      又在打趣他了,祁若宠溺又无奈地摇摇头,披着雪白银缎的长披风,牵着她走下了马车。
      但颜凝紫见到司徒左的时候,他正在庭院里喝茶,案上正放着“入松”琴。
      “师父!”颜凝紫欢喜地凑上去。
      司徒左这厢还未抬起头来,突听得里屋传来一声清脆的骂声:“没良心的丫头,就记得你师父了!”
      就在这时叫骂里,颜凝紫朝着司徒左奔过来的脚步一顿。
      西厢中徐徐转出一个人来,绿影冉冉,乍然得见颜凝紫只觉得是满树柔光之中突然又飘出了一片翡翠色的云锦。
      她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了,“双姨。”
      祁若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也拜见了她的师父和双烟翠。颜凝紫看着这些日子来略显憔悴更多清韵的双烟翠,终是不忍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往后,再不能为双姨跳舞了。”
      “跳什么舞”司徒左气的胡子一撇,“小姑娘不学好,跟这个女人在风月场打滚,成什么体统”
      原本眼角有了湿意的双烟翠不禁怒了,“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喔,被老娘带出来的就都是不成体统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把老骨头了还当人家小姑娘师父,真是不害臊!”
      “你!”司徒左一声清高气傲,还没被谁这般讽刺过,一时涨得老脸通红,直指着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样子是要打起来啊,颜凝紫和祁若上前各拉一个,终于没让硝烟继续弥漫出来。但司徒左和双烟翠这梁子,怕是就此结下了。
      好在情势不算太坏,一切都不算太坏。
      而对于颜凝紫日后不得在媚紫阁出现,她本人对于双烟翠是十分愧疚的。
      双坊主自然失落,但却并不生气:“你若不能再回媚紫阁那也没什么,那媚紫阁不开了我也不是活不下去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那般聪慧,怎的见着圣驾竟不躲一躲,反而要往上凑”
      她眼底的真诚仿佛闪着母亲般柔性的光辉,颜凝紫顿了一顿,对着她殷切探过来的双眸,轻声道:“我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双姨你也知道,我和祁若此来长安为的到底是什么不就是北上直击猃狁么所以我更想看一看,这个君主到底值不值得我们这么做。说真的,我很失望。但是更大的收货是,在宫中我终于证实了两件事。”
      破光的南屋一片安谧,仿佛沉静得只剩下呼吸,双烟翠凝视着颜凝紫,突生不好的预感,她竟不敢再问。
      颜凝紫也只是说:“双姨,此事与我性命只怕也是紧密相连了,我在宫中时得罪了柳夫人,想来她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这段时间,我不但不能出现在媚紫阁,甚至不能明目张胆地与你见面。过了这段时间,若风声过境,我再以另一种身份出现,你看可好?”
      “我明白。”不知为何,这时候双烟翠的心头不合时宜地隐隐掠过了红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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