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海的你》毛毛小雨

19、第十八章

　　方初晓了解徐子鲟的个性，他说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所以，尽管她觉得有些内疚，也尝试着回短信让他别过来，可是周五过了大半天了，始终没有接到徐子鲟的电话，也没有见到他来的短信。
　　下午四点。
　　一年级，流行音乐班。
　　主讲西方音乐史的杜教授在台上口沫横飞，神采飞扬，陶醉在自己描述的历史画面中，全然没有发觉课堂底下嘻笑打闹乱作一团的学生。
　　而此时，方初晓的一颗心也莫名地紧张，早就飞出了课堂，她不时地看向手机，总是隐隐觉得一会儿会有徐子鲟的电话。
　　这时，大教室里忽然骚动了起来，班里的女孩子们都直着脖子争着抢着向窗外看，有的还伸出了手臂，拼命向窗外挥舞着，似乎想博得某个人的关注。
　　方初晓觉得奇怪，便随着女孩子们探头的方向向窗外望去。
　　这一看，她惊得掩住了嘴巴。
　　此刻，徐子鲟正在窗外含笑地望着她，挺拔的身影贮立在窗外，显得那么突出又突兀。
　　见方初晓已经发现了他，便双手揣兜低下头顾自离开了，将一屋子唉声叹气的女孩子们抛在身后。
　　随后，方初晓的手机亮了，传来一条短信：我在外面等你下课。——徐子鲟。
　　方初晓立即合上手机，装作没事人儿一样。
　　旁边的陈娴娴一脸八婆地用手肘顶了顶她，小声说：“你表哥是来找你的吧？羡慕死我了你！”
　　方初晓苦笑一下，也小声地回道：“我有事先出去了，你慢慢听。”说完，在陈娴娴的挤眉弄眼之下，猫着腰，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徐子鲟就在不远处的阳光下静静地站着，宽松的风衣一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斜斜的阳光投在他身上，在地上洒下一个长长的剪影。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来，目中含笑。
　　方初晓几步跑至他身边，嗔怪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徐子鲟欲言又止，用眼神漂了漂前方：“走吧？”
　　方初晓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开开心心地跑进了车里，一路扬长而去。
　　“你真的不必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嘛！”
　　靠在副驾驶的位置，方初晓脸上虽一副满足相，嘴上却还是虚假地客套着。
　　徐子鲟瞟了一眼方初晓，面目含笑，一面看着前面的道路一面兀自说：“你昨天伤心成那样，我怎么敢让你自己打车专门去看我的演出，万一你找个借口推辞掉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还不如亲自来接你一趟，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方初晓歪头看向窗外，一脸幸福腼腆。
　　##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L市万人空巷的飞腾大剧院。
　　剧院外面，帖着大大小小的演出海报和广告条幅，最大的一幅宣传画报是徐子鲟饰演的王子单膝跪在身着白色公主礼服的女孩脚下，深情亲吻女孩手背的画面。
　　方初晓置身在这些画报当中，仿佛自己已进入这童话般的世界，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随着徐子鲟将自己的手机开机，突兀的铃声便吵人般的即时响起。
　　徐子鲟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男人吵杂的吼声，徐子鲟将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等那边终于吵完，便冲着手机说：“我马上过去！”
　　然后冲着方初晓灿烂一笑，便拥着她的肩头往剧院后台奔去。
　　刚一进门，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便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对着徐子鲟就是一阵大吼大叫：
　　“你干嘛去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找不到人，手机也关机，你想毁了我们的演出吗？”老头儿气得眼珠子外突，嚷得歇斯里底，嘴里已经嚷不出话了，胳膊还在没完没了的挥舞着。
　　“对不起，导演，我家里有点事！”徐子鲟低头冲着对面这个比他矮上将近一头的导演腼腆一笑，笑得那导演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无言以对。
　　“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徐子鲟将外边的风衣缓缓卸下，风衣里面竟是这场演出的戏服——王子的贵族礼服。
　　此时，徐子鲟就像一个可以吸收万道光芒的载体，把后台所有的灯光以及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的目光全部吸纳到了他的身上。
　　四周竟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惊诧地看着他，似乎他刚刚脱下衣服的动作是一个无比华丽无比神奇的过程。
　　“赶快化妆吧！”徐子鲟不动声色地提醒。
　　“快快快，快给男主角化妆！”导演终于缓过神来，大声命令着。
　　立即，两个工作人员立即闪电般地分别推来一把椅子和一面镜子，另又有三个工作人员象蝴蝶般立即落到徐子鲟的身边，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身上不停地收拾着，就像是几只忙于采蜜的蜂虫。
　　方初晓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周围快乱成一团糟的人正在围着“王子”跑来跑去，深知都是因为她，才弄得气氛这样紧张。
　　便很有眼力地找起了活儿，希望缓解一下大家的慌张。
　　幸好，后台里并不缺少直着嗓子大声吩咐的人。
　　“我的裙子腰部有点松，快帮我紧一紧。”
　　“我的拐杖在哪里？”
　　“我的台词呢，快拿来让我再瞟几眼！”
　　“有水吗？快给我倒杯水来！”
　　工作人员明显不够用，方初晓便临时充当了打杂工，听到谁在吩咐，眼尖的她便立即执行命令。
　　忙忙乎乎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后台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了。
　　而此时离正式演出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矮胖的导演也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陌生的，模样清新的女孩，见她如此乐此不疲地忙着，便也顾不上研究她的身份，顺其自然地吩咐起了她，
　　“一会儿，你，作为群众演员随时待命，以防正式演员突发意外情况。”
　　“啊？好，好的！”方初晓只当是导演一时心乱，随意一说，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而她却不知道，导演的这句话，在其它群众演员看来，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竟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徐子鲟已经化完妆了，他此刻也来不及再关注方初晓，正坐在椅上敝目养神，必竟，这是他的第一次大型演出，要说会紧张，也是很正常的。
　　台上灯光闪亮，台下坐无虚席，所有的演员和观众都在期待着这场童话盛宴的开始。
　　过了一会儿，有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一番激情宣昂的开场白之后，主持人终于宣布舞台剧《灰姑娘》正式开演。
　　此时，音乐缓缓响起，台上闪耀的灯光渐灭，舞台的中央出现了一座欧洲18世纪建筑风格的普通房子。
　　房子里的一间屋子里，两个贵族打扮的姐妹正在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和衣服，尖叫、怒斥着对方，而同样一位贵族打扮的中年妇女，则在一旁对镜梳妆，喜已为常般，对这两姐妹的打闹毫不理会。
　　“辛德瑞拉！辛德瑞拉！！辛德瑞拉！！！”随着中年妇女暴跳如雷声嘶力竭的一声声怒吼，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主角终于匆匆上场了。
　　灰姑娘的扮演者是在影视圈已有一定名气出道已久的演员韩梦辰，虽然她已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但是少女气质不减，演起只有十七八岁的灰姑娘来，还是显得毫无违和感。
　　这边，工作人员正在帮徐子鲟整理衣服和检查妆容，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在另一个场景出场了。
　　徐子鲟转头，目光在繁乱的后场四下搜索，最后锁定在了正象工作人员一样匆匆忙碌的方初晓身上。
　　方初晓意识到他的注视，抬头，与他的眼光焦灼在一起，勾起微笑，举起拳头向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徐子鲟微笑，欣慰地喘了口气，开始入场。
　　舞台的灯光灭了几秒钟，再亮起时，背景场景已换成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逼真的3D光影效果让观众看了如同亲临18世纪的古老皇宫之中。
　　奢贵的皮制座椅中，徐子鲟，不，应该是王子侧身杵着额头，半垂眼睑，姿势很随意地坐在椅中，正听着旁边年迈的国王不停叼咕着使臣们为他目色的各个新娘人选。灯光照耀下，王子的面容有玉一样的光泽，深咖色的发丝半垂在额前，半遮着他深遂迷人的双眼，一身王宫贵族的服装与他的华美气质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让人看了不觉心跳加速，禀息以待。
　　后台的监督录像仪中，正清晰地记录着台上的画面。
　　一群幕后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围在那里兴致高昂地观看着，方初晓也挤了过去。
　　“真帅！”一位女演员忍不住赞叹，双手交握在胸前。
　　“帅也没你的份！”另一个女演员及时打趣，“人家的意中人是辛杜瑞拉！”
　　“哎呀好嫉妒！”又一个女演员激动地嘟囔，“我当不了辛杜瑞拉，但是让我摸摸他的手好吗？”
　　“喏，手给你！”一只粗糙的大手即时伸了过来，刚刚嘟囔的女演员入戏般地握住这只手，转而又觉得不对劲，又狠狠地一把打掉！
　　然后，这只手的主人，一个男性群众演员，便捂着手在原地跳脚。
　　方初晓挤在人群的后边，她努力望着屏幕中帅气的王子，看着旁边嘻笑的赞美与打闹，自己也搞不清原因，心中竟有几分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