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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替换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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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区别在于,警察若发现我们,会将我们抓起来调查;而黑手党,则会直接把我们干掉,丢进海里喂鲨鱼。
我低声道:“尼克,通知科洛夫,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得尽快结束拍卖。”
“我知道。”尼克按了按对讲机,“喂,喂,呼叫老大,我想我们得提前撤了,德尓特说有人盯上了我们。完毕。”
我隔着越来越大的雨望着那些黑暗处的影子,举起手枪,提防他们的一举一动,目光迅速在四周游走着。可突然,我的眼睛不禁定住了。
那远远的雨幕之中,我看见一个人影正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桥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脸上戴着一张威尼斯常见的银色面具,身形修长而挺拔,头发在脑后束成一股,是银灰色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刹那间我的呼吸像被一只手猛地攥住,紧紧地拎在空中。
我知道那极有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或者那仅仅是一个染了银色头发的男人,可是我的身体却比大脑反应要快,本能地拔腿就朝叹息桥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在我经过几个酒吧,抵达桥头的时候,那个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在我心中落下一声抓不着、摸不到的叹息。
你在哪儿呢?你真的在这儿吗?阿迦勒斯……
我迷茫地站在桥头,睁大眼睛在威尼斯斑驳的灯光中拼命地寻找着那个影子,任由倾盆而下的雨水浇在脸上、身上,汇成一片沁湿我的衣衫。我气喘吁吁地撑在桥边的石柱上,望着被雨水搅乱的水面,里面浮浮沉沉地倒映着我的影子,被上空一簇簇腾开的烟火炸得支离破碎。
灌进肚子里的酒精灼烧着神经,让我不禁怀疑自己只是喝醉了,产生了幻觉。刹那间我简直想为自己滑稽的行为感到好笑。世界仿佛离我远去,剩下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我意识到我是怎样彻底地孤独着,犹如宇宙中无根无系的一个孢子。
一串船行的水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我循声望去,远远地见到一艘贡多拉拐了个弯,朝右侧的一条水巷里驶去,在它消失之前,一个银发男人的背影清晰地镂刻在了我的视线中,与记忆中久违的身影重叠在一处。
这一次我无比确信那不是我的幻觉,却又因不可置信的震惊而浑身颤抖着,从脚底冲上神经深处的冲动促使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德尓特!”尼克在我的身后大喊着,“你干什么,快从桥上下来!”
我回头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朝那条船急速追去。
Chapter 37 寻觅
雨势更大了,水雾弥漫的窄巷变得错综复杂,让我犹如置身迷宫,即便我的游泳速度远远超越了常人,还是几度差点在水中追丢那条船。眼见那个疑似阿迦勒斯的背影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心急如焚地高喊出来:“阿迦勒斯,阿迦勒斯,我知道是你,停下!”
我喊得如此声嘶力竭,可远处的影子消失在雾气里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因此减缓,等我凭着视觉记忆追到一条阴暗的地下水道入口前时,我看见那条贡多拉漂浮在水面上,可上面却空空如也。它甚至还因惯性而摇晃着,可那个背影却宛如一个来去无踪的鬼魅般不复存在。
而挡住我去路的则是一道由几根钢筋拦住的铁闸门,里面深幽幽的,往左边有个拐弯,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能窥见甬道的石壁上有浮雕的轮廓,这里应该是过去废弃的一个景点,由于某种原因被封闭了。我注意到钢筋间的缝隙很狭窄,我靠近过去,侧过身体试图通过,但我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体型中等偏瘦,肌肉含量不多,阿迦勒斯那样健壮的身材就更不可能办到了,何况他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即使他通过某种办法人类化了,也挤不过这么狭窄的入口。
他怎么会突然消失在这里?难道他潜进水里了?
我迷惘地在周围游了一圈,这里的水刚好一人深,水道又这么狭窄,他能藏在哪儿?会不会真是我的幻觉?
我不禁再次对自己的眼睛怀疑起来,看了看周围的酒吧,又望了望那地下水道的深处,翻身坐上贡多拉,手扶在那潮湿的船身上,油漆脱落的粗糙外壁使我情不自禁地抚摸起来,就好像是那条粗韧有力的鱼尾滑过我的掌心。
大雨瓢泼似的打在身上,寒意沁入骨髓,我忽然才感觉到冷,冷得连心尖都凝成了冰块。我知道我应该离开这儿,但心中一个隐约的声音在反驳着:不,他就在这儿,他就在看着你!
我闭上眼睛,使劲嗅着空气里的气味,可除了潮湿的雨水味,鼻腔里什么也没捕捉到。没有那股熟悉的异香,我知道也许这是我不愿放弃的那么一点希望在自欺欺人。
如果阿迦勒斯从亚特兰蒂斯回来了,他怎么会不早一点出现呢?怎么会不来找我呢?我不是他的后裔吗?
他消失的这两年间,我的身体就像被冷冻了一般,没有再发生什么之前那种激烈的剧变,可细微的变异依然在一点一滴地继续着。我的视觉,嗅觉,听觉,味觉都与原来大相径庭,譬如我能感应到超声波,也能发出人类听不到的声波,我的肺能够在水下呼吸,我的双脚只要一接触到海水就会自动生出蹼膜和鳞片,在咸涩的海水里睁开眼睛我一点儿也不会感觉到刺眼,我的皮肤在冬日冰冷的水中依然不会感到寒冷,甚至感到舒适自在……
而与此同时我越来越难以脱离潮湿的环境,我每天都需要补充超于常人数十倍的水分,夜里要浸泡在浴缸或泳池里才能够入眠,在干燥的室内待上半天就足以令我浑身难受得无法自制……
我很清楚,我正在慢慢变成一条人鱼,最终会彻底脱离人类社会。
而停止这个过程唯一的钥匙,就是阿迦勒斯。这便是我这两年不停歇地寻找他的主要原因。
当然,我必须得承认,我也同样在乎这个朋友的安危。
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我攥紧拳头锤了锤船身,倚靠着背后翘起的船尾慢慢仰躺下去,望着头顶迷蒙的天空上落下来的雨滴,睫毛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粘连着我的下眼皮。
就在我就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余光却瞥见雨雾笼罩的水中晃过了一个影子,船身也摇晃起来。
我闪电般地坐起身子,跳进水中,视线迅速在周遭的水中扫视着,可我只看见破碎的灯火在雨激起的细小波浪里飘零着,找不着任何可能是鱼尾游过的痕迹。
一闪而逝的可能性破碎后剩下无比的沮丧,我挥舞着手在水面里四处翻搅着,顾不上路过的行人看一个疯子般惊讶的目光,巡视着四周低吼:“阿迦勒斯,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见我,该死的,你不能把我变成这样一个怪物后就一走了之!”
忽然之间,我在从地下道飘来的潮湿的空气中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那是我熟悉的异香。刹那间我像一只猎犬般敏锐地警觉起来,循气味望去。
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隔着铁闸门,从甬道里那个拐角处的水中升起来,宛如一抹幽灵在黑暗中浮现,银灰色的发丝顺着身体垂散下去。
一张威尼斯面具遮住了上半张面孔,仅仅露出他幽光隐现的双眸。
“阿迦勒斯……是你吗?”我盯着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下意识地朝铁闸门走去,可那道身影却向后退去,一瞬间就隐没在了黑暗里。
“嘿,你去哪儿?”我错愕又怒不可遏地撞着铁闸门,可回应我的只是甬道内激荡的我自己的回声。他仿佛只是我的幻觉一般,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