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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替换章 ...

  •   “不!独立完成?您了解这种人鱼是怎样的可怕生物吗?我必须对我的学生的安危负责!”
      莱茵抗议道,他一只手挡住我的身体,仿佛莎卡拉尔会将我强行绑走似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寻常的戒备气息。这实在使我感到无法理解,莱茵并非我的监护人,有什么理由这样限制我的决定?还说什么保护我……
      要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这几年的确是有的,可我不认为他有那么在乎我的死活。我也不可能因为领他的情就放弃对人鱼的研究,毕竟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我想我能够完成独立自主的研究,莎卡拉尔博士!”我执意与莱茵唱反调,退到莎卡拉尔的身边,面朝着莱茵,他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非常复杂,我甚至从他的瞳仁里读出了浓浓的后悔的意味。
      “回来,德赫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看着我,眼神如利箭一样,却说出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我还来不及细细琢磨这几个字的含义,就看见身旁的莎卡拉尔忽然抬起手指摸了摸胸前的钢笔,似乎想将它抽出来写点什么,莱茵的表情却在此刻唰的一下变了,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然后如同遭到电击一样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我错愕地愣了一两秒钟,莎卡拉尔则惊叫了一声,蹲下去推搡着莱茵的身体:“天啊,他晕过去了?我们快将他送到医院去!”
      她这样叫着,外面很快冲进来几个跟随我们一同进来的穿军装的警卫,我还没来得及凑上去察看,莱茵就被他们迅速抬了出去。
      “喂,等等,他怎么了?”我奇怪地跟上去,却被莎卡拉尔拽住了衣服,“没什么,不用担心。莱茵以前与我共事过,他患有癫痫,情绪激动时就容易这样,放心,他会得到及时的救治,实验室上面就是冰岛最好的医院。”
      “噢,这真让人吃惊!”我放下心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莱茵看上去就像个军人一样健康,没想到居然患有癫痫症,难怪他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疯了一样善变。
      当天晚上,在莎卡拉尔的安排下,三楼的观察室里布置好了我的书桌、床铺,甚至还有简易的沐浴室,俨然是我的起居室。我对此十分满意,这样我可以心无旁骛地进行纪录研究,从透明的玻璃地板往下看去便一目了然。
      只是,尽管有高科技的阻隔设备,与人鱼共处一室还是不免让我有些惧怕,莎卡拉尔却告知我警卫就在门口,只要我在书桌上的电脑上呼叫,他们随时能够进来保护我的安全,并且她在临走前还留给了我一把能够连续发射的麻醉枪,这有效地打消了我的顾虑。
      我想今夜,大概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因为我竟然拥有了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并且是在海面之下。而明天,我就可以开始进行这项令我期待多年的人鱼研究项目了。
      真令人激动。
      我合上双眼,努力使自己心情平静地入眠,不久就沉入了睡梦。
      Chapter 09 异常
      半夜,我从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中醒了过来。我感到大脑昏昏沉沉的,浑身如同发烧一样热,周身像被重物压着一样,动弹不得,一种奇怪的噪音回荡在耳边。我意识到自己是被困在了梦魇状态,这是总是失眠的人经常出现的症状。
      我一定是睡前太过兴奋了。
      我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用力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从这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然而,这种困囿之感却越发强烈了,之前若有似无的噪音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我能分辨出来,那是水流的声音包裹着一串我曾经听见过的音节——
      “A…ga…ras…De…sah…row…”
      我脊背上冒出来的冷汗霎时沁透了背心。
      那是人鱼的声音,从哪里传来的?天啊!
      我惊恐地睁大双眼,勉强指挥自己的脖颈转动,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确定声音来自书桌上一个电脑旁的声纳收录装置后,我不由得松了口气,为自己竟以为人鱼出来了的想法而感到荒唐。
      一定是临睡前忘记关电脑了。人鱼不可能进得来的,他再厉害也只是一只有血有肉的生物,无法抵御高科技的防护设施。
      我摸了摸被汗液濡湿的额头,将刘海撩上去,闭上双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德赫罗,你什么时候对人鱼产生了这样的心理恐惧?你必须克服这种心理,必须习惯它的存在,必须。
      我试着在人鱼低沉的声波中平静下心情,可我的做法却似乎适得其反——
      我的身体在逐渐发热,如同一名发烧的病人,全身的水分在被升高的热意迅速蒸干。迫使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忍无可忍地窜了起来,想要冲过去关掉那个声纳。可我没料到自己的手脚如此酥软,竟然从床上直接滚倒在了玻璃地板上,像一只没有脊骨的水母。
      人鱼低沉的呓语就响彻在我的头顶,声纳的音量并不算大,却像播放着立体声一般在我的耳膜间左右传递,就仿佛阿迦勒斯附在我的耳侧喃喃,诅咒似的蛊惑着我,连他游曳时的水流声都清晰可辨。
      这种感觉令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真一先生警告过我的人鱼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可我确实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像患了癫痫一样,尤其是双腿,竟然不由自主地似垂死的鱼的尾部般上下拍击着地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见鬼!
      我狠狠地骂出声来,猛地晃了晃头,感到呼吸困难。
      我暴躁地扯开了几粒扣子,触摸到沾满汗液的胸膛,目光所及之处的皮肤都泛着高热引起的红晕,在苍白的底色上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回事……身上这么红,像喝醉了酒一样……
      我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
      德赫罗,快起来,把声音关掉!是这个声音的问题!
      我摇摇晃晃地跪起来,一把按下了电脑的关机键,人鱼连绵的沉吟戛然而止。双腿的强烈异样感顿时也尽然消失,我像断线的木偶一般又瘫软下去,玻璃地板上被我五指的汗液留下了几道划拉的轨迹,和头发丝坠落下来的汗珠晕在一处。
      我掀开潮湿的刘海,地板上一小片湿润的反光映照出我有些迷乱的眼神。
      天啊,竟然短时间内出了这么多汗,简直有悖常理。
      我揪起衣服前襟擦了擦脸,感到睫毛上都沾满了汗水,像刚刚经过一场剧烈运动。
      我深深地吐气,仰起脖颈靠在椅背上,解开全部的衣扣使身上的热度散去,然后站起身来,打算去洗个澡。然而当我身体的阴影挡住玻璃地板,使它由镜子的状态变得透明起来,这种距离使我突然注意到了底下水库里黑暗中的异状。
      一双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狭长眼睛正在我身下的水面中盯着我,长长的黑影藏在一大团幽深的水草中,依附在玻璃地板之下。
      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吼了一声,用拳头堵住嘴巴,瞪大眼睛望着身下的黑影,逐渐分辨出他的身体的轮廓和动作。
      我看着地板下面逗留不去的阿迦勒斯,挪步走向了床旁边的小型淋浴房,可是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脚底的人鱼随着我的步伐一起游动起来,如影随形,像个挥之不去的鬼魅。
      “嘿,别跟着我!”我感到毛骨悚然,又有些愤怒自己会被一条困住的人鱼而吓到,便跺了跺脚底的玻璃,企图用噪音将他赶走。然而人鱼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紧贴着玻璃,幽幽地在底下窥视着我,半边脸蛰伏在阴影里,显得阴森无比。
      可恶。
      这条人鱼为什么盯着我?在思考如何猎食我吗?
      我的脑海中刚刚闪现出这个念头,忽然看见人鱼松开了按着玻璃地板的手,一摆尾向下面游去,在彻底隐没在幽暗的水里前,扭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不清阿迦勒斯游去了哪里,只好蹲下来看了看周围,确信他没有再继续窥视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我打开花洒,任热水浇在头上,冷静地思考起来。
      然而我才刚刚将遍身淋湿,便听到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我吓了一跳,立刻抓起浴巾冲了出去。那是墙上与外界的通讯设备发出的警报声,液晶屏幕上的波纹显示着海面上的天气——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我的心中一沉。
      “喂,喂,德赫罗先生,您醒着吗?”
      通讯仪器上的对讲机自动亮起了绿灯,随之响起了莎卡拉尓的呼叫。
      我急忙拿起对讲机,回答道:“我在,博士,是暴风雨来袭吗?我们该怎么办?”
      “您不需要担心,暴风雨威胁不到我们的海下实验室,您只需要安心地待在原地继续研究。但是我必须告知您,我和莱茵等其他人必须暂时撤回陆地上,德赫罗先生,您恐怕要独自待在那儿几天,实验室的稳固性能够保证您不受到海浪的冲击,而且我们将很快回到您的身边。”
      我捏了捏话筒,心想这里食物、水源充足,独自过几天应该不成问题:“明白,你们小心,注意安全,我等你们尽快归来。”
      “好的,”莎卡拉尓道,“您手上的对讲机依旧可以联系陆地上的我们,假如有任何问题,请即时呼叫……”
      “嘶——嘶——”
      信号忽然被一阵聒噪的电流扰乱了,我“喂”了两声,猜想这也许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海浪对通讯设施造成的影响。我等待了一会儿,而对讲机只是响着嘟嘟的忙音。
      我心神不宁挂断了对讲机,转身朝书桌走去,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玻璃地板,却发现地上多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一团潮湿的海草,一道长长的水痕以它为终点,引着我的目光沿着水的痕迹延伸向了楼梯下二楼的压力舱门处。
      ——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水位已经下降到了一半的高度。
      一阵悚然的寒意从脚底板上攀爬而上,冲击得我的脑门发麻。
      我的目光缓慢地聚向脚下玻璃地板上映出的景象,一条巨大蟒蛇般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正笼罩在我的身后,我的脊背接触到了那长而潮湿的发丝,耳畔传来了低沉的呼吸声。
      无处可逃。
      我第一次从实际意义上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阶梯使人鱼的行动变得缓慢了,我趁着这个时机,匍匐着挪动身体,在他的影子覆盖在我身上时,我终于将那柄麻醉枪握在了手中。
      “A…garas…A…garas…”
      人鱼的声音充满了急躁的欲念,听上去就像一个饥饿到了极致的野狼在低吼,仿佛下一刻就会将我撕成碎片。
      我知道再不自救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我胆战心惊地仰面举起麻醉枪瞄准人鱼,不远处那双逆光的阴影里幽亮的双眼使我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麻醉枪发出咔的一声,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射出来。枪筒里空了。
      该死的,这支麻醉枪里为什么没装子弹?不!
      来不及容我察看麻醉枪到底发生了什么故障,人鱼已经来到了台阶下,蜿蜒着尾部直立起来,俯视着我逼近而来,嘴角咧着一抹狞邪的弧度。
      我奋力将手里的麻醉枪朝他砸了过去,一伸手猛地将身旁落地窗上的遮光帘扯下来,卷在了身上,像一只搁浅的海豚一样挣扎着往门口爬,那儿有一只灭火器,尽管这里不那么需要,但我多么感谢有人备用了这个玩意,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
      啪的一声,我从反光里看见人鱼将那支枪稳稳地接在了蹼爪中,他打量了它一两秒钟,双爪抓住了枪,用手如同折一根胶棒般将枪柄拧成了畸形的弯度,扔破烂似的扔在了一边:“It…Can…no…t…h…urt…me…”
      他提高了声音,喉头里发出一阵呵呵的低笑,我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爬,无比的毛骨悚然感充斥全身,不仅因为人鱼可怕、野蛮的怪力,更因为他会用人类的语言进行挑衅,只要稍加分辨就能听出他在说“这玩意儿伤不了我分毫”!
      我感到自己先前的认知于他来说就像一个小鬼对长辈的卖弄,难道这就是我犯错的代价?
      不,我还有机会自救,我还有机会!
      灭火器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屈起剧痛的双膝奋力扑去,脚踝却骤然一紧,整个人原地跌落在地板上。
      “该死的!”我喊了一声,一瞬间犹如跌落悬崖似的绝望,紧接着如料想中袭来的怪力将我生生地往后拖了几米。
      然后,我的双眼就对上了那双幽深无比的眼睛。
      我颤抖着大叫起来,被他尖锐的蹼爪擒住双肩,眼睁睁地看着他俯下身,低头凑近我的颈侧,一阵尖锐的刺痛袭入皮肤表面。这条人鱼真的要吃了我吗?
      我惊恐地想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Chapter 10 回忆
      “德尔——”
      “德尔,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半梦半醒之间,传来凄厉的声声呼喊。
      我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眼前雾气弥漫,这是一片海,海面上漂浮着许多冰块。
      我迷茫地举目四望,不远处的水面上翻倒着一艘快艇,底部朝上,马达还在苟延残喘地运转着,搅动着层层水波,断裂的船桨则浮在一边。
      而我,则抱着一个漏了气的,逐渐失去作用的救生圈,在寒冷的冰水中浸泡着。这是在哪儿呢?这样熟悉的情景。我颤抖着心想。我看见自己的手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软弱、稚嫩的十指肿胀着,指甲透着濒死的青蓝色。死亡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侵蚀我的躯体,我很快就会因寒冷比溺水而更快死去。
      “德尓……德尓……我的儿子,你在哪儿?”
      “上帝啊,求您保佑他还活着!我的德尔!我的德尓才六岁大……万能的主啊,告诉我他在哪儿!”
      几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着我的乳名。那是我的家人。他们来救我了,我立刻意识到。
      “嘿……爸爸,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我虚弱地回应着,喉头只是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喃喃,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呼救。不,我不想死!我本能地在水中扑腾起来,可身体却似乎已经僵硬成了一尊冰雕,只有手指能勉强动弹。
      “我没死!我在这儿!”我竭尽全力地呼喊着,那束象征生命和温暖的灯光透过迷雾照射在离我不远的冰面上,又挪移开来,朝另一个方向照去。最后一线希望近在咫尺,我却无法抓住,巨大的惶恐、绝望宛如迷雾与寒冷一样渗入了骨髓。然而我能做的,却只是在逐渐漫过脖颈的海水中,奋力地仰起脸看向那已经接近黎明的灰蓝色穹庐,企图再多获得一点点氧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替换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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