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2》白虹贯日

35、第 35 章

　　次日中午。
　　赛特坐上车，她没带任何武器。看向车窗，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高伟光。
　　车子发动，高伟光和北斗其他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了。
　　赛特坐正身子，手轻轻的按上精钢护腕。

　　庄园铁门缓缓开启。
　　车子驶入，车轮碾过一地落叶。
　　庄园宅内。
　　会客室。
　　赛特被检查过没有携带武器之后，由保镖带路，见到了佛朗西斯。
　　佛朗西斯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法令纹极深，眼睛深陷，却闪烁着极锐利的目光。
　　佛朗西斯见到是一位极年轻的美丽少女，有些出乎意料。
　　赛特说，“您是佛朗西斯先生？”
　　佛朗西斯冷冷的说，“是我。你是……”
　　赛特报出马天宇的化名，“计时者。”
　　佛朗西斯见对上了名字，便说，“带来了么？”
　　赛特说，“您准备的呢？”
　　佛朗西斯说，“我鉴定真伪之后，自然会带你过去。”
　　赛特说，“鉴定？”
　　佛朗西斯说，“当然。每次暗网上进行交换的货物都会有专门人员鉴定，你不知道？”
　　赛特说，“意大利范围之内，您足以一手遮天，您指定的鉴定人员，我不能全然相信。”
　　佛朗西斯这时候方才从嘴角泛起一丝弧度，“你知道我是谁？”
　　赛特说，“有谁在意大利的土地上不知道佛朗西斯先生？”
　　佛朗西斯道，“鉴定人员的人选，你大可放心，他们服务于暗网，极其公正，这一位是连夜从梵蒂冈赶来的。”
　　房门开启，走进一名花白头发的五十多岁男子，高鼻深目，不苟言笑。
　　赛特将装有手表的锦盒交给此人。
　　花白头发检查一番，宣布，“是真的。”
　　佛朗西斯绷紧的心弦松了一松，“请跟我来，计时者小姐。”
　　赛特拿回锦盒，跟上佛朗西斯。
　　花白头发也跟上。
　　佛朗西斯客气又冷淡的说，“缪瑞先生，请您在此休息。”
　　缪瑞皱眉，固执的说，“我必须要保证双方货品的真伪以及交易的公平。”
　　佛朗西斯皱了皱眉，说，“好吧。”

　　佛朗西斯带他们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摒退了保镖，看了赛特和缪瑞一眼。
　　赛特和缪瑞背过身避嫌。
　　身后，佛朗西斯不知道摆弄了什么。只听见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佛朗西斯道，“两位，请吧。”
　　赛特转回身，看见书房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缪瑞让赛特先行。
　　赛特下意识的握了握手腕上的钢镯，迈步走向通道。
　　通道阶梯全是长石搭建而成，显然是在数百年前，庄园落成时一起完工的。
　　佛朗西斯手中拿着手电筒，照亮的范围有限。
　　赛特记着阶梯的步数，留意周围。通道内极其干燥，几乎没有风的流动。
　　数以千计的阶梯往下延伸，伸至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缪瑞有些后悔来这儿，声音发涩，“佛朗西斯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佛朗西斯的声音从昏暗的深处传来，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笑意，“去拜访基督山的宝藏。”

　　长阶的尽头是石壁。
　　赛特心中微愕。却见佛朗西斯伸出手，在石壁的右侧抹了一抹，石壁往后缩进，露出了空隙。
　　佛朗西斯闪身而进。
　　赛特紧随其后。
　　缪瑞犹豫了一会儿，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佛朗西斯借着手电筒找到了照明的开关。
　　他打开灯。
　　缪瑞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低呼。
　　赛特也很惊讶。
　　这是一个十平方大小的洞窟，也是一个由时针与分针构成的奇诡世界。
　　四只金碧辉煌的柜子立在洞窟两侧，柜中，能看见所有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任何形态任何材质的钟表。
　　赛特不懂这些钟表的价格，但是也能推测一二，因为用来摆放钟表的展示柜就已经极尽奢华之能事。精细的镂花瓷质柜钥，象牙刻成的肉翅天使吹着号角。用作支撑的柜角由某种泛着血色光泽的兽骨雕成。
　　佛朗西斯自得说，“如何？”
　　赛特装作欣赏，“太令我惊讶了。”
　　佛朗西斯说，“我敢说，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与这儿相比。”
　　赛特说，“佛朗西斯先生的热爱，实在令人佩服。”
　　佛朗西斯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药，能毁灭一切生物，也是最可怕的洪水，能摧毁一切文明，每个人都能感知它的存在，却无法证明它的存在。唯有钟表竟然能将虚无的东西凝固在几根指针之间，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如果马天宇在场，一定会说，特么的有病！
　　李易峰会说，坚持吃药，不要放弃治疗的希望。
　　佛朗西斯说，“请吧，请选择你看中的任何一件。”
　　赛特心思急转，自己是否应该趁这个机会制住佛朗西斯，逼他说出虚拟军火库和戒指的下落。
　　佛朗西斯说，“看不上这些？”
　　赛特不置可否的侧了侧头。
　　佛朗西斯走到一座装饰紫罗兰花纹的展示柜前，说，“那么这些如何？”
　　佛朗西斯背对自己，赛特下定了主意，按了按手腕钢镯，举步走了过去。
　　被晾在一旁的缪瑞凑近镂花象牙柜欣赏藏品，却是一怔。
　　他闪电一般的回头。
　　却见佛朗西斯的枪已对准了赛特的胸口。
　　佛朗西斯冷冷的说，“你到底是谁？”

　　赛特神情极淡，冷冷的看一眼佛朗西斯，又冷冷的看着枪口。
　　佛朗西斯说，“不愿意说是吗？不要紧，接下来，我们有很长时间了解彼此。”
　　他从衣兜中拿出手铐，一手持枪对准赛特，一手将赛特拷在了柜子上。
　　缪瑞悄悄往外退。
　　佛朗西斯仿佛脑后生眼，“缪瑞先生。”
　　缪瑞立即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佛朗西斯说，“抱歉，你也不能离开这儿了。”
　　缪瑞神经质的扶了扶眼镜，“这违反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佛朗西斯转头看着缪瑞，冷笑说，“在意大利，瑟普拉诺家族的意志就是交易的准则。”
　　缪瑞刚想说话，却看着佛朗西斯的身后，脸上露出惊愕神色。佛朗西斯惊诧，莫非赛特解开了手铐？他立即转过头去。
　　赛特双手仍被铐住。
　　佛朗西斯一怔，随即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缪瑞收回手刀，扶着佛朗西斯，将他平放在地，从他身上搜出了手铐钥匙，替赛特打开了手铐。
　　赛特戒备的看着缪瑞。
　　缪瑞说，“赛特妹妹，是我。”
　　他的声音变得年轻，似乎永远带着一丝笑意。
　　赛特愕然。
　　‘缪瑞’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摸到了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小褶皱，就力一撕，撕下了一张半透明的胶膜，露出了袁弘的本来面目。
　　袁弘扶着赛特，赛特看着躺在地上的佛朗西斯，“他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袁弘说，“因为这儿的表都是赝品，你却没有看出来。”
　　赛特说，“原来是这样，幸好你来了。谢谢。”
　　袁弘笑着说，“保护美人是我应该做的。”
　　赛特环顾四周，“这儿是个幌子？”
　　袁弘说，“应该不会。不可能为了一个幌子耗费这么大的工程。东西是假的，地方是真的。”
　　赛特敲了敲四面墙壁，其中一面之后传来回音。
　　赛特和袁弘互相看了一眼。袁弘也走到这面墙壁之前，两人一道找寻隐藏的机关。
　　两人专心寻找，没有交谈。房间内既安静，也不安静。
　　钟表的指针行走声是唯一声音。
　　一只表的行走声或许轻微。
　　但当数百只计时器的指针重叠在一起，这种单调的声音就有了一种神奇的魔力。都说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然而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时间的每一秒都带着巨大的脚步声。
　　袁弘忽然停下翻找的手，看向墙上的一只挂钟。
　　挂钟的高度与他齐平，外观看上去像是沙皇时代流行过的青金石塔钟。
　　这是一只价值连城的钟，也是这个房间里最古怪的一只钟。
　　它的指针居然是停止的。
　　袁弘站在塔钟之前，伸出手指，轻轻拨转指针。
　　咔哒。
　　指针在经过十二点这一格的时候有极其轻微的震动。
　　袁弘将分针和秒针也拨到了十二点。
　　当三根鎏金针重叠在一起，青金石的钟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袁弘挪开钟面，露出了其后的指纹锁。
　　袁弘看赛特，挑了挑眉。
　　赛特看向佛朗西斯，转头看了看四周，从柜子装饰的天使像上拆下了天使手中所捧的上帝之刃，虽然是由瓷器所制，但一样锋利无比。
　　袁弘连忙阻止。他把昏迷的佛朗西斯拖过来，将他的手指按在锁上。
　　锁芯验证指纹正确。
　　袁弘和赛特松了口气。
　　但此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墙壁之后，响起了一连串沉闷的齿轮咬合声，犹如地底深处滚动的闷雷。
　　是多么巨大的机关，才能引发出这样的响动？
　　他们到底打开了什么？
　　房间内，照明灯灭了一灭。
　　电量的剧增导致电压不稳。
　　墙壁缓缓后移，露出了可供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漆黑无光。
　　赛特迈步。
　　袁弘拦住她，摇了摇头，“我进去，你留下。”
　　赛特说，“我跟你一起去。”
　　袁弘很坚持，“不。你留下。”
　　赛特说，“你怕我拖累你？”
　　袁弘一笑，“你少了根头发丝，大高都不会放过我。”
　　赛特看着袁弘，“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袁弘一怔，刚想解释自己是玩笑。
　　赛特便认真的说，“他把你当朋友，很好的朋友。”
　　脸皮厚如袁弘者，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了一下下，玩笑话的解释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便说，“好吧，你跟着我进去，记住，如果有危险，别管我，你先走。”
　　赛特皱眉。
　　袁弘收起笑意，肃然道，“这一点，必须答应我。”
　　赛特终于点头。
　　袁弘这才转身，走进黑黝黝的通道。
　　佛朗西斯仍旧躺在地上，仍在昏迷状态，然而，手指微微动了一动。
　　这时候袁弘折返回来，顺手操起一个钟，哐当又一下。
　　佛朗西斯彻底晕得七荤八素。
　　袁弘捡起手铐给佛朗西斯铐上，又把钥匙揣兜里，这才放心离去。

　　陈伟霆匆匆走下楼梯，“袁弘呢？”
　　马天宇等人被问得一怔。
　　杨幂说，“不在楼上吗？”
　　陈伟霆说，“没人。”
　　马天宇说，“会不会出去了？见他那个女朋友？”
　　杨幂忽然上楼，片刻之后又回来，“我的一张面具不见了。”
　　高伟光霍然起身，“难道说……”
　　陈伟霆说，“我看八成就是。”
　　马天宇倒抽一口凉气，“他去佛朗西斯那儿了？！”
　　陈伟霆说，“联系袁弘。”
　　马天宇立即拨打手机。
　　几分钟之后，马天宇回答，“联系不上。”
　　众人看着陈伟霆。
　　陈伟霆冷静布置，“天宇，带上东西，我和你一起去佛朗西斯那儿。”
　　高伟光无需陈伟霆开口，便拿起随时准备出动的背包。
　　陈伟霆看向吴京，“把峰峰带回来。”
　　杨幂皱眉，说，“你觉得我们会在佛朗西斯那儿一无所获？”
　　陈伟霆说，“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必须确保峰峰的安全。”
　　杨幂说，“那我跟老吴一起去。”
　　陈伟霆点了点头，再看向吴京，“答应我。”
　　吴京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天璇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陈伟霆却说，“我要你答应我，你们都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吴京注视陈伟霆的双眼，举起手来握成拳。
　　陈伟霆也握拳，两个人的拳头彼此轻轻一敲。

　　夕阳缓缓落下，余晖逐渐暗淡，夜幕如一只巨大的鸟，展开漆黑双翼。
　　朱庇特立在窗前，说，“这一天又快过去了。”
　　李易峰坐在椅子上，身边两个保镖，回答说，“是啊，又该吃晚饭了。”
　　朱庇特说，“想吃什么？”
　　李易峰说，“哟，这么客气？”
　　朱庇特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你的同伴们没有把戒指带来，那今天就是你的最后一顿晚饭。”
　　李易峰说，“要不我给你订做一个吧？你想要多大克拉？”
　　朱庇特想了想，“差不多一个意大利的大小？”
　　李易峰诚恳的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朱庇特对保镖说，“吩咐厨房准备晚宴。”
　　李易峰听见晚宴二字，问道，“今晚上有宴会？”
　　朱庇特一笑，“对，有几位特别的客人。”
　　他看向窗外。
　　地平线正收去最后一丝光线。

　　赛特正要跟着袁弘往里走，袁弘又说，“等一等。”
　　他走出通道，随意选了个柜子，对赛特说，“帮把手。”
　　两个人合力挪动柜子，卡在了通道入口处。
　　袁弘说，“这样就万无一失。”
　　赛特看着袁弘。
　　袁弘说，“是不是很佩服我？”
　　赛特顿了顿，说，“你以前被关过很多次？”
　　袁弘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走吧。”
　　两人踏入甬道，便听见那种熟悉的刻意的齿轮声。
　　赛特看了眼袁弘，袁弘安抚的点了点头。
　　甬道狭窄而漫长，勉强可容两人并肩共行。甬顶极高，前路通往黑暗的深处。
　　赛特低声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袁弘说，“希望是佛朗西斯的宝库，那我们就能在这儿找到虚拟军火库和戒指，也就能解决老吴的问题，救回峰峰。”
　　赛特忽然说，“跟赛义德一样。”
　　袁弘询问的看着赛特。
　　赛特说，“他们都挖空心思找一个这样的地方来收藏自己的秘密。还有他们的欲望。”
　　袁弘一笑，“这个叫做大BOSS综合症。”
　　赛特没明白。
　　袁弘正经解释，“说穿了就是他们没有安全感。他们是有枪有炮也有钱，但用我们国家的话来说，就是平生做了太多亏心事，心里虚。所以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他们自己是强大的，是无懈可击的，是不可能被攻破的。”
　　赛特站住脚，她回忆起了赛义德。那十多年来的阴影，不可能说忘就忘，如跗骨之蛆，令她恶心，也令她恐惧。
　　“而我们北斗的存在，”袁弘说，“就是要给这群王八蛋一个响亮的耳光。”
　　赛特一怔。
　　袁弘回头看向赛特，微微一笑，“他们所谓的强大是虚张声势。他们所谓的无懈可击，对北斗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你亲眼所见，对吧？”
　　赛特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袁弘说，“在北斗面前，胆敢不服的，一律打到服为止。一切反对势力，必然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赛特轻轻笑了笑，说，“有时候，你说话很像峰峰。”
　　袁弘一笑。
　　赛特忽然止步，压低声音，“你看。”
　　袁弘已经看见了。
　　在他们的前方，甬道到了尽头，渗入微光。
　　袁弘示意赛特跟在自己身后，两人往光芒处走去。

　　甬道的尽头戛然而止，形成了一段突兀的断崖。
　　袁弘和赛特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之中，宛若出自上帝之手的安排，高低错落，重叠交置了无数齿轮。
　　整个洞穴内部，大大小小的齿轮们或者悬空，或者叠放，或竖或横，难以数计，犹如浩瀚星海。其中最小的齿轮体积也犹如一辆跑车。与它们相比，袁弘和赛特小得就像玩具人偶。
　　齿轮们转动，互相牵引，互相咬合。
　　袁弘低声说，“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赛特愕然看他。
　　袁弘说，“我们在一只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