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逢生之人鱼蛹》来日或可知

10、失踪

　　我们给老板娘打了好几个电话，直到苏烟特别沮丧地指着店里柜台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说：“你们那个老板娘恐怕没带电话。”
　　连电话都不带就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雷宇黑着脸挂掉电话，径直回头又奔停车场去了：
　　“去她家看看。”
　　我们坐着车又来到了老板娘的家，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她住在六楼。
　　雷宇没有她家钥匙，敲半天门也没人开后，干脆直接对着物业亮了警察证，要来了钥匙。
　　我们破门而入，只见里面非常干净整洁，但是又干净的有点过分，就像主人不怎么住一样。
　　人不在，但她家电视屏幕上贴了大大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当年都是我的错，小宇你好好过，不要找我。”雷宇喃喃念道。
　　我和苏烟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凉飕飕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调调。
　　我有点担心雷宇，这种情况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当年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突然，雷宇一把揉烂了那张纸，转身边下楼边喊道：“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风驰电掣间我们仨又坐回了他那辆大吉普，一路尘土飞扬地离开了A市。
　　目的地，东郊挪村。

　　老板娘是当年的知情人，她甚至很有可能还记得自己失踪，或者说“敬奉山神”的那段经历。这一连串由人鱼酿所引起的重重事件，虚虚实实，让人摸不透，但很有可能老板娘自始至终都是明明白白的，一头迷雾的只有我们而已。
　　我坐在副驾望着窗外愈见浓黑的夜色，恍恍惚惚地想起在烧烤店喝醉的那一夜，老板娘面容模糊地嘀咕着：“我命不好，我有罪，我怎么样都可以了，但是我弟弟不行……”
　　心里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她那时候的醉语此刻回想起来，却有种遗言的感觉。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非得弄成这种生离死别的局面啊？
　　心里不舒服的同时我肚子非常不给力地饿了。
　　坐我后头的苏烟凑上前笑话我：“一会儿到地方了，我俩找人去，你就找地方吃个夜宵，咋样？”
　　我没好气地推她脑袋：“肚子饿都不是事儿，你俩谁都别想甩下我。”
　　雷宇斜过来一眼：“大姐没别的地方好去，就算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我相信她也会回家看一眼爸妈，一会儿我们直接去我爸妈家就行，八成她是在那儿的……”
　　就在他回过头看前面的时候，车灯一晃间前面似乎有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马路中间！雷宇脸色大变，猛地向左一打舵，躲开了那个人。
　　这一猛子差点把我从窗户里甩出去，还好他又向右一打舵把车从马路边缘拽了回来，险险停在了前头。还好有惊无险，我只是后脑勺磕了个大包，苏烟撞出了鼻血，雷宇则是满头冷汗。
　　缓过神来，我们赶紧下车回去看差点撞到的东西。
　　雷宇打开手电筒照着车后头，只见远远的地上躺着个黑漆漆的物体，似乎还在轻微地颤动，看不出是人还是什么。
　　我小腿肚一颤，有点儿迈不开步子：“那玩意儿是人还是鬼啊？大晚上呆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
　　“看着像个人，哎刚才我们撞到他了吗？”苏烟缩在我后头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雷宇。
　　雷宇摇摇头，率先走到那东西的旁边，蹲下去拿手电筒照着仔细看了看。
　　片刻后，他朝我们一招手：“快过来，是梁笑蝶。”
　　梁笑蝶？就是两天前失踪的那个杀人嫌犯？她怎么会在这儿？我吞吞口水，一点都没觉得安心，但还是壮着胆子小跑了过去。
　　我们三个人蹲在她周围的时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倒在地上轻轻颤抖着，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像是很冷。女孩儿的眼镜已经不知所踪，她满头满脸都沾着那种我们熟悉的黑色泥状物，衣服上更是黑漆漆的全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味儿。
　　“她怎么会在这儿？这儿离A市得有20多公里吧？”我估算了一下她失踪的日子，到现在也有两天了，她难道是为了躲避警察的追踪才跑到城外来的吗？
　　雷宇用外套裹住她颤抖的身体，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别的先不用管，把她暂时带到挪村去，我记得我妈说过，原先的村医还一直住着。”
　　我赶紧回头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帮雷宇把她放了进去。
　　她倒在那儿几乎占了所有的位置，我瞅瞅苏烟干干净净的衣服，认命地坐在了后边：“苏烟你坐前头去。”
　　雷宇回头看了我一眼，等所有人都坐好后，再次启动了汽车。
　　我把梁笑蝶的头放在大腿上，拿自己衣服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黑色泥水，她身上的那股臭味已经弥漫了整个车厢，也不知道这两天她自己为什么不整理一下。
　　或许她神志不清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很臭，或许她忙于逃命没有时间整理自己，或许……或许她已经怎么洗都洗不掉这身污泥了。
　　我想起了死去的曾传辉，还有他那装满了黑色泥水的肺。
　　下意识的，我看了看梁笑蝶肺的位置。这女孩儿很瘦，肺也没有胀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她肚子里有没有像曾传辉那样装满泥，不过既然她还活着，或许就有救。

　　今夜是个无月之夜，车子离开了城市驶进了深山，一路上基本看不见路两边的情景，尤其是过了盘山路以后，连路灯都少了很多。
　　远远地，我们就听见了波度河水哗啦啦的流淌声，继而看见了挪村村口的那个客运站。
　　整个村子都黑漆漆的，只有那条贯穿村子的小马路两边还亮着昏黄的路灯，有好几盏都已经亮不起来了。
　　看来穆老回乡支持建设的时候并没有顺便把路灯也修修。
　　我们一路驱车直奔雷宇爸妈家，据他推测老板娘应该是回了这里。他一停好车，立刻扛着梁笑蝶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到门口使劲敲着门：
　　“大姐！爸妈！我是雷宇！开开门！”
　　我和苏烟很快跟了过去，远远从外头看，整个洋房都沐浴在无月的夜色里，漆黑寂静，除了我们几人的声音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你钥匙呢？”我边跑过来边喊道。
　　“我和大姐一共就一把钥匙。”他又不死心地狂敲了一阵门。
　　我想起老人是住在一楼的，于是跑到他们房间的窗户那儿，拿手机照着里面趴在玻璃上看。
　　就着手机微弱的亮光，我能隐约看见屋子里头靠窗放的那张床，床铺非常整洁，没有睡过的痕迹，屋子的其他角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卧室没人，伯父他们好像没在这儿睡。”我回头喊道。
　　雷宇身形一顿，蹲下去把梁笑蝶暂时放在了门口地上，然后跑过来跟着我往里看了看，敛起了眉头。
　　他什么都没说，打着手电筒转身开始挨个窗户看，边看边喊。
　　苏烟翻着手机，愤愤地跺脚：“怎么没信号了？这破地方。”
　　“没信号？”我愣了愣，“我上次来信号挺好啊。”
　　说着我也看了看我的手机，同样没信号。
　　“这地方晚上一直这么黑吗？村民都走光了？”苏烟有点冷似的搓着胳膊，凑到了我旁边，“冻死我了。”
　　是挺冷的，上次来没什么感觉，可是山里到底还是比城里凉，即使还在夏天，也能让人冻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说到上次的经历，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那条马路的尽头看过去。
　　穆老那个堡垒一样的园林式建筑陷在一片漆黑之中，连轮廓都不得而见，我明明记得他院墙上那些监控器全都亮着小绿灯的。
　　但是我没有多想，或许只是我度数长了自己不知道罢了。
　　雷宇这时候跑了一圈回来，站在我们旁边大口喘着气：“一楼没人。”
　　“伯父伯母家我记得有座机来着啊？”我忽然想起了这茬。
　　可惜雷宇摇头道：“我刚才打了，没通。”
　　苏烟皱皱鼻子：“不能吧，座机也受信号影响吗？”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
　　“那我们只能撞门进去看看了。”希望他们其实只是睡在了二楼。
　　撞门这么粗暴的活儿当然还是雷宇来做，他退后了几步，然后飞起一脚使劲儿踹门，这傻大个儿劲儿大的吓人，实木的双开门被他一脚踹过去直接裂了个大缝。
　　他再接再厉地补了几脚然后我们推开残破的门走了进去。
　　屋里阴森森的，空气仿佛都是静止的。
　　我们想开灯，可是不知为什么断电了，只能就着手机的光寻找。我们翻遍了一楼二楼的所有角落，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屋子里似乎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在路过客厅的茶几时，我手机的光一扫，就见上面摆着一个茶杯，茶水还剩一半。
　　我赶紧叫来了两人，雷宇过去摸了摸茶杯，和我对视一眼：“茶还热着。”
　　有人来过，就在我们之前，或许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我觉着这人伯父伯母应该认识吧，说不定还是熟人呢。”我累的够呛，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雷宇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猜测而更好一点：“这个村子自从穆老回来后就散了，现在还住着的人除了爸妈，穆老本人外，只有一个老村医了，可是他不可能来这儿窜门。”
　　“不可能？为啥？”我寻思着那村医或许是腿脚不便。
　　雷宇抹了把头发，低声道：“他从来不离开自己家，到现在也得有二十来年了吧。”
　　“二十年都没出过门？这人居然比我还宅？”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资深宅男了，这人都宅到山沟沟里来了。
　　“他吃饭怎么办？这儿也有外卖么？”苏烟眼睛都亮了，她是某某外卖的忠实顾客，其忠实程度已经到了顿顿外卖的地步。
　　即使情况这么紧张，雷宇也不禁眼角一抽：“恐怕没有，挪村连饭店都没有。”
　　说起来，这个村子里好像连个招牌都找不到，没有饭店，没有理发店，没有超市，没有医院……
　　“这村子就一个村医？他都不开个诊所吗？”我问道。
　　“他就在自己家门口挂个小木板，上面写了个‘医’字。”雷宇这么回答。
　　不是村医，那么，这个客人难道是……
　　老板娘？
　　“对了！我们不是还要把梁笑蝶送到你们村医那儿去吗？”苏烟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雷哥哥你把她放哪儿了？”
　　“我把她……”雷宇侧头看向门口，可是他立刻愣住了。
　　我也看过去，就着他那手电筒惨白的灯光，门口空无一物。
　　刚才还昏迷着的人竟然不见了！
　　我们三人站在一片漆黑的大厅里，一时间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