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茗魂记》会飞的黑牛

27、悲莫悲兮心别离，乐莫乐兮心相知

　　第二十七章
　　娘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挑，那车帘便露出一个角，我凑上去朝里边望了一眼，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小青和沉香全都昏迷在车厢之中。
　　娘一下子跳上车，我也跟着上去，小青头上脸上都是血，沉香在小青之后侧身躺着，也不知怎样了。
　　我把小青扶起来，娘去拉身后的沉香。
　　“小青，小青！”我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发现一个拇指大的伤口，皮肉里陷，像是被重物击打形成的，环顾车厢，却没发现什么凶器。
　　我又望向娘怀中的沉香，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娘道：“先把她们弄下车再说。”
　　我点了点头，双手架着小青就往外面拖，幸好我从小力气就大，不然还真弄不动比我大好几岁的小青。
　　快到门外时，却传来娘的惊呼，我吓得立马转身，就看见刚才还虚弱昏迷的沉香，此刻却在狭小的车厢里和娘过起招来。
　　娘对我大声吼道：“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沉香的功夫明显比娘高太多，不出三招，电光火石间，娘已经被挟住。
　　我双手还抱着小青，从车厢中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只需要一步，我就可以跳下马车，然而此刻，我却浑身不能动弹。
　　沉香左手紧紧扣住娘的脖子，由于太用力，白皙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红痕，为了防止娘挣脱，她的右手还拿着匕首抵住娘的腰身。
　　我看向沉香的双眼，以前盛满温暖柔情的双眸，此刻只有冰冷和木然。
　　娘冷冷一笑：“没想到真的是你，小小给我说起信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你，可心底仍然希望这不是真的。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引我们上钩，耐心的在萧家潜伏那么多年，不惜打伤朝夕相处的小青，都只是为了这一刻吧。”
　　我终于知道心底的不安来自哪里，两辆马车都被人群围住，之前还有黑衣人的保护，怎么可能有人会突然打伤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丫鬟呢！从我和娘出现在人前之后，小青和沉香就没再发出声音，而那时根本没人靠近她们。
　　原来，是沉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沉香听完娘的话，没什么反应，而是望着我：“东西！”
　　这样的沉香，像个机器，木然，冰冷。
　　我的心中只剩下悲愤，冷笑着开口：“沉香，你还藏得真深啊，想要东西是吧，出来自己拿啊。”
　　说完我抱着小青迅速转身，一步跃下马车，由于自己腿太短，我和小青两人直接摔在地上，还滚了两下。
　　红玲没有停止她的骂声，墨宫的人也依然岿然不动。
　　沉香挟着娘在我们跳下马车后立即跟了出来，站在我们不远处。
　　看着多出来的女人，红玲终于襟了声。
　　沉香不看别人，眼中只有我小小的缩影，她又冷冷的开口，“东西！”
　　说完左手微微用力，娘顿时面色惨白如纸，但仍然死死咬紧牙关，不出一声。
　　看着这样的娘，我红了眼眶：“东西我给你，你放了我娘。”
　　娘挣扎着出声：“小小，不行，不能给她。”
　　我朝着娘摇了摇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对着沉香说：“东西在这，你把我娘放了，我就给你。我知道你武功比这所有的人都高，你不必担心我反悔。”
　　沉香看着我手上的东西，目光变得有些灰暗，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她松开制住娘的手，把娘推向一边，朝着我走过来。
　　红玲在一旁怒道，“喂！你谁啊你，报上名来，竟敢在我们面前猖狂，抢我们的东西，不想…”
　　话还没说完，沉香凌空的一掌就将红玲打出几丈远，旧伤又添新伤，红玲嘴角不停流着鲜血，永远闭上了嘴。
　　一旁的神女阁弟子发出一阵惊呼，一拥而上，围住红玲。紫衣面上也满是震惊，凌云则是挑了挑眉，眼睛终于释放了一点神采。
　　这一幕让我心底颤了颤，没想到沉香那么高的武功竟然甘心化身婢女，只为了隐藏在萧家。要是她在平日里不动声色的动手，萧家可能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沉香走到我面前，伸手，眼睛紧盯着我手中的小匣子。
　　我缓缓将东西放在她的手心，很平静，可没人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萧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小匣子里装的是老爹给我的几张秘方，希望沉香不会发现。
　　刚刚她的隔空一掌太厉害，我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打在娘的身上。
　　沉香看了几眼手心的匣子，又望向我，我假装镇定的仰头与她对视，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淡然平静，沉香最终相信了我。
　　她把东西一收，飞身离去，带来一阵疾风劲气，连地面上的草都忍受不住，纷纷弯腰贴地。
　　神女阁和墨宫的弟子不禁掩面，就连凌云都眯了眯双眼。
　　片刻，沉香消失了。
　　天空仍然万里无云，地面依然绿草如茵，一切就像从未发生。
　　我在衣裙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跑过去扶起娘，娘被伤得不轻，脖子上片片紫青，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趁这个时机，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将娘扶上唯一一辆没被损坏的马车后，又跑回去抱起小青，不再管墨宫那些人。
　　红玲已死，飞蝶已伤，凌云不顾，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不会再有精力管我。
　　好不容易才将小青半拖半抱上马车，累得我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小青更是惨不忍睹，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此刻染着血和泥土，发髻被打散，头发被血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再看娘，双眼半闭着，虚弱地靠在车身上，不停地咳嗽，红玲的一战本就受了伤，只是强忍着不说，沉香又来这么一击，娘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我擦了擦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转身撩开车帘，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我必须赶到下一个地方，找大夫为两人疗伤。
　　我看向地上因为保护我们而死的黑衣人，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对不起，你们因萧家而死，因我而死，最后我却不能让你们入土为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低下头，哽咽地向这些无名的人道歉。
　　凌云有些不解的开口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们生来便是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活着，如今为了使命而死，这不是死得其所吗？”
　　他突然说这么一大段话，让我有些不适应，不过我也没多余的精力管他，我必须赶快走。我不再看他，扬起马鞭，开始赶车。
　　神女阁的人已经带着红玲的尸首离开了，飞蝶和紫衣也早已消失，身后只剩下凌云和墨宫的弟子以及遍地黑衣人的尸体。
　　我没有再回头，而是对着身后的凌云说道：“没有人生来便该死，什么死得其所？在我看来，一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世界不会因你的死亡而停止运行，记得你的人也会因为时间的消磨，最终淡忘有你的记忆。所以，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应该谁为了谁而活。”
　　我知道为自己而活在这个世界是奢望，但心底仍然有一丝期盼，人嘛，总得有希望才不至于像一潭死水那样。
　　这些人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却因萧家而死，因我而死，如果有报应，有冤魂，那就都朝我一个人而来吧，我愿意承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