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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雨飘摇 ...


  •   01
      再见到桑良,不过是两天以后,可感觉已经象是隔着一个世纪。与其说是因为时间的间隔,不如说是桑良面孔的改变之快之频,让我短时间内适应不来。
      他恢复了冷冷的样子,嘴角好象又挂上了嘲讽的微笑。如果此时桑良又换上一付求饶的面孔,我想我也不会奇怪。
      没打算理他,甚至我也没正眼瞧他。他以为,在他面前,我就是要被他嘲讽的对象,他有钱,有年轻的情人,有自己的事业,有着以往他所漾慕的男人有的一切,所以就有这样的资本来轻视我。
      刚有BB机那会,桑良也有。他伏低做小跟着一位三流小混混一个月,象个小跟班,只因为这个小他五六岁的小□□说,等他老大把他的BB机给了他,他身上的这个就给桑良。
      刚有手机那会,桑良也有。借来的一千块钱买来的二手手机。当要债的人来到跟前,指着他鼻子好一顿奚落,桑良是那么的可怜巴巴,尽管债主走了以后,桑良在我面前由杨白劳变成了黄世仁。
      当一起的校友纷纷有了骄人的业绩时,桑良也有。他的事业在他嘴里,全是吹出来的肥皂泡,五彩斑澜,尽管在这个肥皂泡在以后成了别人的笑谈。
      当他刚有一份正当工作,步入正途时,他学有钱人找了“小姐”,并与她同居,甚至用我工资卡上的钱养着她。每日呼朋唤友,招摇过市,似乎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丑事,而是要大大宣扬地有面子的事——他桑良,终于也有了除妻子之外的女人啦!
      如今,他真有了自己的事业,且不论这事业是如何而来,成功与否,总之也是老板了,就是要找个情人才能够份,才能是真正的老板。
      桑良所追求的,不过是这些东西。他以为这样就得到尊重,就能让人不再因为他曾是个穷孩子而鄙视他。可这些,不过是皇帝的新衣,人家都已在那哄堂大笑了,他还在那沾沾自喜。
      有时候反复想我和桑良,也许今天我意志坚决的想离婚,不是因为他有了情人,而是因为桑良人格的卑劣,他空有男儿的血肉之躯,却没有一点的责任心,没有血性,骨气与正气。他没有爱,也不懂得,并不是因为他不爱我,他谁都不爱,包括他说的让他有男人的尊严的“小姐”和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他的面子,他所向住的世界,为了这个,他什么都肯,哪怕与人性的世界背道而驰。
      02
      桑良坐下来,收敛了一下他对我嘲讽的目光。说道:“这两天我去外地了,考察一下进货渠道。没来得及跟你说,在外面打电话是长途啊。”
      “是吗?你考察什么进货渠道?店面不是盘给王哥了吗?”我紧盯着他的脸。
      桑良显然是说漏了嘴,赶忙说道:”那我就不干点什么了?咱们吃什么?所以,我想着看看有什么好项目没有。”
      “哦。”我不置可否。桑良的话,多么有责任心,好象他曾经挣钱养过家。
      “我那天给你的1000块钱呢?我等着用,要去进货,钱不够了。”几天前,桑良说他“回来了”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给了我1000块钱,他还说,以后把挣的钱都给我,让我当管家婆。
      如今,他的身,他的心又“出去了”,所以要把钱也拿走。
      我淡淡说道:“我都花了。”
      “我才给你几天哪,你就都花光了?”桑良沉不住气了。
      “小北报了个学习班,要交学费要买资料,要生活,要吃饭,家里也要有开销啊,1000块钱才到哪里?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在我面前,桑良终于没有维持住他的耐性和脾气。见我说把钱都花光了,他马上表现出懊恼的情绪来,又有些不甘心。他坐在沙发上,咬着嘴唇,不时又会望我一眼,象在思索什么。
      我说:“桑良,今天你没事了吧?那个房权证的事,我们现在就办了吧?”
      桑良一口回绝:“不办了。”他大声起来,“办它干嘛呀?你是那过日子的人吗?房子给你早晚也得给你败光!”
      他站起来,拿起我的包便翻起来。我扑过去抢:“别翻我的包!”
      已经晚了,桑良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来,正是他给我的1000块钱。
      钱在桑良手里摇晃着:“这是什么?你也会玩这皮儿汤了。”
      我向着那把钱伸手抢:“这是我的钱!还给我!”
      “你的钱?那我的钱呢?”桑良闪身躲过,拿钱的手放在身后。我扑了个空。再一次朝他扑去,又被他闪过。
      看着他把钱放入衣兜,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听指挥的流了下来。事实上,家里也真没有钱了,最近这一两个月,因为离婚的事,我请假比较多,再加上脑缺血那次的住院费,还有小北在学校吃饭的生活费,家里必需的开销,所剩真是了了无几了。好容易桑良给了我这1000块,现在却又被他抢走了。
      急怒交加,绝望传来,因为绝望,那种想抛弃生命的想法和被仇恨燃烧的疯狂再次袭来。
      一个机会,我咬住了桑良的胳膊。所有恨都变为力气用在牙齿上,我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间有了浓浓的血腥味,肌肉嵌进牙齿感觉……然后,有什么重物在脖子上猛得一击,我失去了知觉……
      03
      这是哪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我的身子轻得象片羽毛,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飘悠悠荡下来,也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好象在没有尽头,亘古以来就存在的无底的深渊里坠落,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仿佛从远古时候,从有意识起,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过程里——坠落。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拉起了大提琴,那琴声凝结着厚重的悲伤,让人不能再听——不,也许根本就没有人,那悲伤的旋律是自己在灵魂深处奏响的。忧伤如冰冷的水,一点一点把我浸透。就算此时的我没有了躯体,那么我的灵魂一定在抽泣,因为我感觉到了哭泣时的颤抖,还有那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象一颗一颗透明的水晶,被风吹散。那未知的终点呵,可是我最后的归宿?那深渊的尽头,可有让我摆脱悲伤的地方?可有那张坚实的肩膀,让我傍依?还有那双深深的眼睛,是否正在下面,等待着我的到来?如果有,就让我落得快一些吧!
      还在下落着,那大提琴的声音听不见了,这个世界仿佛就是没有声音的世界。任你徒劳的大声叫喊,就是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你只能在心里感觉。忧伤消失了,却有一种让人毛发皆竖的恐惧传来。这恐惧细细凉凉爬上肌肤,浸入到骨子里,说不出的怕。难道我就要着地了吗?啊,真的,就要跌到地面了,救命!我双手想抓住点什么,拼命挥舞,却是徒劳的。终于,落在了深渊的底端。落下的时候,感觉到了身子落到地面又被高高弹起,然后再次落下。
      这一跌,可不要粉身碎骨了么?我大叫一声,冷汗潸潸而下,睁开眼,双手还保留着想抓住什么的动作。原来南柯一梦耳!身体渐渐从梦中苏醒,全身酸痛,脖子后面更甚,那疼痛是僵硬的,我想转动脑袋也不成。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呢。
      04
      “疯狗。”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然后灯光大亮,桑良就在床前不远处。胳膊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见我醒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疯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把我咬成什么样了?妈的。”
      “你他妈的!”桑良的粗话再次激怒了我,我猛得从床上跳下来,鞋子也没穿,就站在桑良面前。“你他妈的才是疯狗!你是畜牲!畜牲!你们一家子都是畜牲!只有畜牲才这么不要脸,说这房子是他的,小偷!小偷!你们一家子都是小偷!偷我的手表,偷我妈给我的玉镯子,偷邻居家的蜂窝煤,藏人家的小猫……”我滔滔不绝述说着,十年来种种不堪的画面纷至沓来。天哪,我竟然嫁给了桑良,走进了这样一个家庭!就好象天使与魔鬼签定了友谊的契约一样不可思议!桑良一巴掌打来,我几乎又要昏倒。
      捂着火辣辣的脸,我咬着牙说道:“你别得意太早,这房子就算真归了你,我也让你住不安生!我要死在这,变成厉鬼,你们,谁也逃不掉!我宁可死,你也别想安稳地过下去!”
      “死?行,行,我让你死。”桑良开开房门,几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提起我的衣领,我猝不及防,一下倒在地上,任他拖着走向门口“来吧,你去死。”
      他快步下着楼,我一阶一阶被他拖着,楼梯硌得脊梁生疼。一个转角处,桑良停下来,用力把我甩下去:“你要死外面死去,不会让你死在我屋里。”
      我骨碌碌顺着楼梯滚下去,想伸手抓住扶手,却够不着。翻滚中,一只脚别进了楼梯扶手里,减弱了下滑了势头,右脚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跌进了楼梯的转角处,不动了。
      楼梯下面传来了说话声,有人来了。桑良不再管我,慌忙上楼去了。我两手撑住身子想要站起来,右脚除了剧痛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下面的人却已经上来了。我赤着脚,衣服上满是尘土,长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幸好整座楼里的人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互不相识,否则羞也羞死了。那一男一女从我身边走过,我低着头,羞耻紧紧扼住了我。
      “小姐,你怎么了?”那女的上了两阶楼梯,回头问我。
      “啊,我……我倒垃圾,一脚踩空了,葳了脚了……”急中生智,我顺口编了个理由。
      “要我们帮忙吗?”不等我回答,她已招呼那男的:“老公,过来。”
      我想说不要,万一桑良不给我开门又让我怎么说呢?可是,不回家,我能去哪儿呢?满是尘土的衣服,还赤着脚,身上没有电话没有钱……
      说话间,我已被她两人“架”了起来。
      “小姐,你家几楼?”
      “5楼,A6。”
      摁了门铃,我侧了侧身子,离开了“猫眼”能看见的位置——免得桑良看见是我不开门。
      门开了,我被送进屋子里安置在沙发上。桑良黑着脸,一言不发。我轻声道了谢,那两人告辞出去了。
      05
      狂燥的心情因为刚才的羞愧渐渐消褪。桑良也沉默着,并未再对我怎么样。
      我的右脚肿得老高,呈青紫色,撑得表面的肌肤发着亮。我强忍着站起来,单脚跳到浴室,洗理自己。脱掉衣服,长长镜子里面,映出我的样子,疲倦而狼狈。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有几丝头发贴在泪痕犹存的脸上,两眼红肿而干涩,被泪水腌得有些疼。上唇右侧有黄豆大的血渍,肿起一块,微微向外翻着。两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还有腿上三四处划痕夹在一片淤青中,看起来触目惊心,尾骨上面,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火辣辣的痛。
      温热的水从莲蓬里细细洒下来,将我笼罩在水雾中,伤处触了水,麻麻辣辣的疼。昂起头,密密的水雾洒在脸上,身上,我只是闭了眼感受这温热的水的抚摸。如春风般柔情的抚摸。纷乱的思想停顿,心里仿佛忘记了忧愁,这水中的世界与这浴室外的世界好象不在一个空间,这里,没有恐惧,没有算计,没有那张恶狠狠的面孔和无情的话语。是洁净的水,把这一切丑恶都冲洗干净了么?
      夜里,脚的疼痛让我睡不安稳,碾转反侧,禁不住轻轻□□出来。好几次,在梦中疼醒,身子猛得坐起来,大汗淋漓。
      起来在药箱里翻,看看有没有止疼的药,一瓶安定从药箱里滚了出来。有时候失眠厉害,连着好几晚睡不好,我就会吃两片来助眠。药箱里这么多药,唯有它,“骨碌碌”地醒目地滚了出来,是在向我召示什么吗?药瓶被我攥在手里,快要攥出水来了。药还有大半瓶呢……
      也许明天,不,也许更长一段时间——桑良不会因为我的悄无声息就进来看我一眼,或者有人打我电话老是关机,或者有人敲门总也没人开,再或者,在我周围,有个与我心灵相通的人,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总之,我被发现了,躺在床上,穿着生前最爱的衣服,化着淡淡的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象是睡着了,梦到了伤心。许多人在擦眼睛,桑良被愤怒的人群追打,妈妈扑到我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蔚蓝呐,我的苦命的闺女啊……”爸爸会老泪纵横:“傻女儿啊,你这样去了,不值啊……”小北在妈妈身边拽着我的衣袖:“妈妈,你醒醒啊,醒醒啊……”还有彭陆,会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攥紧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然后,当人散后,在我的墓前,久久站立,站成一尊雕像……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听到噩耗,会惊呆了——“怎么会?蔚蓝她……不会的……”
      不知不觉,泪已流了一脸。那身上的疼痛被剧大的伤悲掩盖了,觉不到疼了。拿着药瓶的手哆嗦起来。如果,在这世上,我只是孤单的生存着,我的生死已不关任何人的痛痒,那么,就是结束了又有什么?没有人会为你流一颗泪,没有人会为你发出一声哀惋的叹息。象一阵风,来了,又去了,不留一点痕迹。可是,我不是来去无踪的风啊!我有爸爸妈妈,他们爱我甚过爱自己,我的胖瘦也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我掉颗眼泪他们尚且心疼,更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人世?我还有儿子呵,小小的儿子,那个从小在吵闹的环境中长大,那个从小渴望父爱的小人儿,如果再没有了我,让他又何所依?还有彭陆啊,那个给我安宁与宠溺的人,也会为我悲伤啊!还有还有,那梦里忧伤的背影啊,那有关爱情的梦啊……我还没有享受过爱情的甜蜜,还没有做一回想做的小女人,还没有和深爱的人牵着手去看日出日落,还没有……太多太多的快乐我还没有拥过有,太多太多的幸福我还没有体验过,真不甘心哪!不,不!我不想死,不想,为了爱我的人,我不能这么自私的离去,为了需要我的人,我不能这样丢下自己的责任。我,又有什么权利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苦难,却把更大的苦难留给爱我的人呢?
      拧开瓶盖,倒出药片,满满一手掌。掀开马桶,飞快地丢下去冲掉,把小瓶也丢进纸蒌,踏上一脚踩实了。不许再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
      跳着脚回到床上,那专心的疼痛又在折磨我了。在疼痛中,等待黎明的来临。黑夜如此漫长,却又如此难捱。
      终于,有了早起的人的脚步声,黑暗还没过去,可它正被这些脚步驱赶。黎明就要来了,希望就要来了,等我去了医院,这该死的疼痛就会减轻些吧?
      06
      终于等到8点,我拖着一条腿,举步维艰,收拾着去医院的东西。桑良也起来了。就站在屋子中间,看着我来回挪动。他虽然面上带着笑,可我看得出,这是强装出来的笑,为了掩盖他心里的某种怕,笑得心虚,笑得底气不足。
      “蔚蓝,说真的,我不想和你离婚。如果你还能跟以前一样,不提离婚,我也不会再提。这房子,一切,都还是我们的,你还可以在这住,没人撵你。”
      我“啐”了一口过去:“你休想。这房子是我的,谁也撵不走我。”
      “还嘴硬。”桑良对我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看我拖着的腿:“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你说呢?这样的日子你觉得好过吗?”
      桑良看了看他臂上缠着的绷带,说:“你没机会对我这样了,可是,我却能让你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只要你愿意。好了,我就再问你一次,不离了行不行?”
      “我宁可死,也不会和你这样的畜牲在一起。”
      “好,好。佩服。”
      桑良不再理我,拿出电话:“姐,兄弟想你们了,明天,不,就今天,你和咱爹妈一起搬来住几天吧。”那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桑良走向阳台。
      我提着包,打开了门。
      五层楼,艰难地下了十几分钟。
      拍片子,拿药。幸好没有骨折,只是软骨损伤和脚筋扭了。
      07
      没有回家,我约了李斌在外面见面。李斌见我的样子,吃了一惊。
      “怎么啦?”
      “没事,我自己跌倒了。”我低下头,不愿和谁的眼睛对视,我眼睛里藏不住谎言。
      “李斌,我是耗不过桑良了。他根本就不想离,上次他起诉我,只是想吓唬我,让我知道离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想和他的新欢结婚,所以,我没有机会用房子做为条件来他们谈了……你说怎么办?”
      李斌沉思起来。
      “桑良今天打电话,让他爸妈和姐姐都来我们家住……李斌,我受不了了,真的。”
      往常,面对婆婆她们不讲理时,还想好好武装一下自己,证明自己不怕她们这一套,我也会吵也会闹也会骂。但现在,我只想抽身而去,再也没有面对她们的勇气——我再也不想那样了。我好怕自己又陷入到那种疯狂的状态里去。而我也真的心力憔悴了。
      “蔚蓝,还有一个办法,你得试试。”
      “你说。”
      “找妇联,找桑良单位领导,找你公公单位领导,还有你的单位领导。没有单位可以找街道,居委会。”
      “这,有用吗?”
      “试试吧,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让他们来找你公公和桑良谈,你的单位领导象你的“娘家”一样,“女儿”有难,“娘家”要帮。他们公对公来谈,公对私来谈,人总是有良心的,也总是要面子的。也许,你公公和桑良不拘哪一个能有所转变。只有这个法子了,蔚蓝,要是这也不行,那……你就是什么也没有了。对不起,我无能无力了。”
      “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当时太傻。好了,我会试试的。”
      尽管知道这个法子对桑良和他的家人来说,是不管用的。可看着李斌的样子,只好这样安慰他。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免费给我咨询,跟着我跑东跑西,上次在法庭,连服务费也没要。现在却因为无能为力而内疚。人啊人,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有着这样的慈悲之心,有的人却包藏着虎狼之心呢?
      “恩,试试吧,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一试。别灰心。”
      08
      李斌打车把我送到楼下,却见楼下乱槽糟的,大呼小叫,那三个硕大的头颅,三个矮胖的身子,正从一辆三轮车上卸着大包袱小行礼。公公站在一边忙着指挥。
      我下了车,公公一眼瞧见。递个眼色给婆婆她们。婆婆会意,瞅了我一眼,跟蹬三轮的攀谈起来。
      “养儿防老哦,老了,不中用了,爬不动了,只好来跟儿子讨口饭吃了。”
      我低了头,没有搭理他们,挪动步子上楼去。婆婆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养儿子有什么用哦,还得看媳妇脸色过日子……”
      大姑子小姑子提着行礼从我身边走过,有大包的东西无意似的砸在我头上,或者,我侧了身子躲着,剩余的空间也还是不够她们行走,我还是间或被撞到。
      卧室里,客厅里,床上,沙发上,地板上,堆满了零碎的东西。桑良并不在家,当他家人与我一起这样对峙时,一般桑良都不在。
      婆婆进门就说是累坏了,去了我和桑良的卧室躺下,公公占了小北的卧室。客厅里,大姑子小姑子还在收拾着沙发上的东西。这个家,已没了能让我立足的地方。我拖着腿,把沙发上的东西拨开一些,坐了下来。
      大姑子显然把这些动作看作了我的挑衅。她展开衣服,在空中使劲甩着,下摆就抽在我的脸上,有些疼。仿佛我这个人在她眼里就跟不存在一样。事实上,这屋里所有的人都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真的好象变成了空气。无声无形。
      等她收拾好衣服,不在把衣服在我面前使劲抖了,我伸出手去拿我的杯子喝水。从早上出去到现在,我滴水未占呢。我的手还还未触到杯子,大姑姐已抢在前面,拿起水杯:“妈,你渴了吧?”婆婆“唔”了一声,大姑姐把水端给了婆婆。一面还说着:“儿媳妇就是不行啊,到底不是亲娘,想喝口水都没人端,光想着自己,天这么热,就你渴啊……”小姑子在小北的杯子里也注满了水端给了公公。
      从下车看见婆婆他们起,我的心就一直“砰砰”乱跳着,象有许多小鼓在不知疲倦地敲打,手指冰凉,双手互握,却是谁也温暖不了谁,一样的冰冷。脑子里在根弦绷得紧紧的,象拉满的弓,瞄准,对峙,那箭就是不往外射,疲劳地但还是拉紧紧的。
      记得没认识桑良以前,看见吵架的,多少人挤着要看热闹,唯有自己,低了头,躲得远远。就怕那样的污俗和脏话沾污了自己眼睛耳朵。大街上有时候挤得满满的人,不晓得发现了什么有趣热闹的事情,独独我没有这样的好奇心。我的世界不是这样子的世界,我的世界没有这样尘世的喧嚣,没有粗鲁,没有勾心斗角小人的角色,没有算计,哪怕是吵,也是你一句说完我来一句,象辩论会上的答辩,是有规则的。可嫁了桑良以后,这些在心里最黑暗的画面,最不能接受的阴森却一再来袭。最初是不能相信,然后是气恼无助,到后来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自己这样做是痛苦的,就象不得不吞食一只苍蝇。
      今天,又要面对这些永远也不想面对的人和事,真想逃,逃到我的洁净的世界里去。
      09
      吃饭的时候到了,四个人围坐在桌旁。我又变成做了空气重新归于无形。到了晚上,大姑子小姑子才各自回家了。少了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我心里的压力也轻了不少。
      公公婆婆一人占一间卧室睡去了。我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做点吃的。一天没吃饭了,却并不觉得饿。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好久了。吃饭成了一种奢望,想大口大口吃下去,想要健康的身体为以后好好的活。所以强迫自己,咀嚼,吞咽,吃下去了,才能延续生命,才有希望过好以后的人生啊。
      太阳能里的水被公公婆婆用的一点也没剩。只好烧了一壶水,将就洗了澡。给脚涂了药,就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下来。
      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在等着我啊?好怕明天啊。明天下岗在家的大姑姐会来,公公婆婆会醒来,然后又是一天磨折的开始。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消磨就象是一种职业,反正平时算计的也是这点子事。可对于我呢?这是最不能不愿忍受的啊。谁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样的人要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面对?我,还能撑多久呢?
      明天,明天就去找下妇联吧,然后是居委会,最后去公司。就算是没用,可我也努力过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屋里的婆婆咳了一声,我神经马上紧张起来,一颗心突突乱跳。不知道婆婆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此是的我就象在那暴风雨来临之间还在空中穿梭的燕子,狂风嘶吼,刺目的闪电劈下,轰隆隆的雷声追着无处躲藏的我。没有我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间茅草屋。或者,让暴风雨来吧,我就站在那儿,想怎样就怎样,明天,等天晴,一切就都过去了。可暴风雨它就是不来,它就是让我这样惊恐不安、心神不宁、狂燥烦乱的等待。
      有时候以为睡着了,可拿过表来看,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几分钟。再要入睡,却是不能了。拿起书来看,看了好多了,连书的名字都记不得了。脑袋就象电火花一闪,短路了,意识是空白的。象生了锈的,转不动的轮盘。就好比这书上字,入我眼里是字,入我脑子里的就是这个字。比如“悲伤”,它仅仅是读作“bei shang”的两个字,我的意识已不能感受这个词的意思。慢慢地,眼睛也看不清了,拿着书,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一行行的黑色的字,变成了拖着尾巴的模糊的印迹。
      就这样,黎明,在我的希望中,在我的惧怕中,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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