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69、入梦（十七）

　　一道白光从空中降落到地面上，散去之后出现了三个人。两个孩子，一个大人。其中一个黑发男孩朝言襄所在的方向跑了几步，可是没走多远，他就不敢再前进了。满地的蚂蚁尸体，虽然绝大多数都没有流血，但是那被称为少数的流血部分也足以把金色的荒草全部染成艳丽的赤红。

　　撤去村民所在的房子边的防护，完好无事的村民陆陆续续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这么血腥的景象都开始惧怕言襄。颤抖着，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直立在群尸之间的少女，细微的闲言碎语有了扩大的趋势。

　　“姐姐，这些都是姐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虽然杀死他们的手法不能说是残忍，但是那么多的死亡数目还是让小杰一时无法接受。那样温和的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一下，小杰！”阻止了小杰靠近言襄，奇犽把他拉到金的身后，示意金先过去看看情况。“小杰，现在先不要打扰她。”那样悲伤的表情分明是不愿意自己这么做的，可是她还是做了。如果这个时候再遭到他们的置疑的话，她一定会更加悲伤的吧。

　　以前杀人的时候奇犽向来是干脆的，因为没有多少人会知道是他做的。可是后来有一回，他是杀手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他为了追杀一个目标被路人看到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杀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看到他杀人的人用村民看言襄的那种目光看他。他也是人，虽然做的事情不一定正确。而言襄这么做，明明是在保护他们，却依然得不到理解。

　　“小杰，你会理解她的吧。”奇犽轻轻问道。放在口袋里的手却握成了拳。

　　“……恩，因为姐姐也不想的吧。更何况，姐姐是在帮他们。”为了保护别人而不惜使自己痛苦的人，他又怎么会恨她呢？

　　“这样……最好。”奇犽轻松地笑笑，招呼小杰去看看村民的情况。又一次被接受了，虽然理由还并不能使他满足。

　　“言襄。”金绕过成堆的尸体，小心地走到言襄旁边，轻轻唤她的名字，可是对方却没有应答。于是，他又试着叫了几次，依然没有回音。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正在变成一个偶人，她的灵魂正在逐渐消散。

　　拉过她的肩膀，金剧烈地摇晃起她的身体来，可是对方一直呆滞地盯着前方，像极了商店柜台上端坐着的娃娃。金又试着喊了她几声，依然没有什么效果。情急之下，他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引来了所有人的观望，小杰和奇犽甚至都愣在了那里，他们都没想到金居然会打人，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容易激动的家伙。嘴巴张成了O型，小杰他们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啥都没看见。

　　“小杰，你刚才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吗？”奇犽一边转身，一边强作镇定地问。

　　“没，我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看到。”跟着奇犽转身，小杰开始游说起村民，希望他们尽早离开。这种时候，还是装乌龟比较好。事实证明，就连躲麻烦这个习惯，小杰也深得金的遗传。

　　褐色的眼睛渐渐有了光泽，言襄一脸迷茫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似乎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看那满地的尸体，她的眼神就冷了下来，连金都不觉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所谓的杀气，可是还是觉得很冷，彻骨的寒冷。

　　“三天后，蚂蚁会在另一个村子发动进攻，到时候，我……”

　　“你给我回去休息！杀了那么多蚂蚁，你不累吗？”

　　“不累。杀他们的时候我并没有损耗多少念力。”

　　“那我也不同意你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不适合！”

　　“……又是……不适合……吗？”

　　伸手擦掉言襄脸上剩余的血水，金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如果真的要杀蚂蚁的话，也不仅仅在于这些低级兵蚁吧。杀了他们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金，难道我现在这样不好吗？难道我学会如何没有负担地做出理智的选择不对吗？”抬头，睁大了双眸牢牢地盯着金那双黑色的眸子，言襄的举动就像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可是她的话却让人很痛心。

　　“你只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了，不要再强迫自己了。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这么折腾自己可不行。我可不希望以后的搭档像尊冰雕一样。好了，回去吧。”用卡片带所有的人回到了营地，金的到来让大家都很开心。

　　言襄默默地走到屋子的一角坐下，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根本无法好好休息。可是旅团的人明明就算是在血泊里都能安然入睡的，她，还是和他们有很大的差别。甚至，她连凑敌客都无法完全融合。至少她还没试过大批量的杀人，毕竟蚂蚁是不同的物种，杀死他们的时候还不用多做考虑，只要把他们当作普通蚂蚁看待就可以了。

　　“呐，喝杯热可可，对你会有好处的。”芭娜娜把一杯褐色的液体推到了言襄面前，顺便把干净的的衣服递给她。“距离这里大概几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很干净的水塘，你可以去那里洗一下。”

　　“哦，谢谢。”慢慢吹掉杯子上的热气，言襄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喝着，芭娜娜说得没错，这种时候喝点热的东西真的对恢复很有帮助。漫不经心地喝完热可可，言襄趁金他们还在聊天的时候走了出去，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池塘。

　　一点一点把全身被血水浸湿的衣服脱下来，言襄走入冰冷的池塘，沉到水底，闭上眼睛感受着水的流动。如果真的变得和旅团一样了，能挽回什么吗？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不是吗？再者，为什么自己在见到金之后没有让他帮忙解决问题呢？因为，虽然后悔了，但是却不允许自己反悔。既然如此，又为什么继续执着呢？因为不甘心，因为讨厌那样的自己，因为，对未来还有期待。

　　上岸，换好干净的衣服，把原来染血的衣服一把火全烧了。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还是一样做自己，然后永远与过去断绝联系。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尼特罗带着人来了，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言襄。还好，在这段时间内她想通了很多东西，所以再也没有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因此，尼特罗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制定好作战计划，言襄给尼特罗他们带路，很轻松的就到达了蚁穴。而这时，一只会飞的蚂蚁向他们飞了过来，还举了面白旗。言襄认出了那只蚂蚁，看样子王还是按原定时间提早出生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和言襄所知道的一样，蚁后死亡，剩下的部分蚂蚁投降，而小杰，也在看到了凯特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后，彻底愤怒。有金在也没用，因为金也很气愤。不可以直接用大天使的呼吸，必须得找到比特，然后让她解除对凯特的控制才可以。

　　“呐，会长，什么时候要进攻王宫了，通知这个人一声，叫他来绝对是免费的，只要让他杀得痛快就可以了。什么样恐怖的对手分配给他都没关系，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把西索的电话交给尼特罗，无视他怪异的眼神，言襄转身走出了营地。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代替庞姆进入王宫。

　　“你确定要去？”奇犽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恩，会长也同意了。毕竟我去是最好的选择。第一，我不需要伪装成那个人类叛徒的新娘。第二，我有足够的信心即使被发现也能顺利逃脱。第三，王宫的布局我是最清楚的。综上，没有比我更适合接受这个任务的人了。”看了奇犽一眼，言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哥哥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可怕，他是不是有送你中国结？”

　　“恩？你是说那个红色的结？有，而且有五个。不过这有什么意思么？”

　　“中国结是一种和平与团结的象征，有时候也可以用来保平安的。”

　　“你怎么知道？我哥告诉你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在面前晃了晃，奇犽调皮地对言襄笑了笑。

　　“不。是我告诉他的。最初那个中国结就是我送给他的。作为友好的象征。”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中国结交到奇犽手中，言襄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伊尔迷又把它还给我了。呐，奇犽，经过一些事情之后，你会发现，其实你们家也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糟糕。如果你真的想改变的话，就连同你们家也一起变吧。”挥了挥手，言襄跟着接线人走了，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进入王宫的时候还是通过那个色鬼比较好。

　　奇犽看着言襄走远，抬起手中的两个中国结瞧了瞧。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言襄刚才给他的那个，闻起来，似乎有盐的味道。分别把两个结放入裤袋，奇犽转身走入帐篷。千万不要死了啊，不然，可能不只我们会伤心呢。

　　偷偷用隐上了装色鬼的女人的车，言襄计算了下时间。在完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她的念可以支撑一周左右，毕竟这种能力不怎么耗气。如果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尝试在筛选的人群中用缠，因为她的缠也同样有隐身的效果。只要没有眼睛有问题的人在就可以了……

　　咯噔一声，车子停了下来，言襄迅速闪进王宫，轻车熟路地到达建筑主体。因为蚁王不喜欢有太多蚂蚁在他的身边的缘故，王宫里并没有众多的蚂蚁在巡逻。能呆在王宫的蚂蚁大多是一些师团长级的，至于亲卫队则是在二层与三层之间。没有王的命令，谁也不能打扰上去打扰他。

　　言襄摸索着上了二楼，亲卫队都不在，那么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正守在王的身边。恶意的念凝聚在二层，言襄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不过她很快就习惯了这种寒冷，毕竟莱西他们的杀气也没让人好受到哪里去。

　　零碎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过来，一个师团长级的蚂蚁带着一个人类男子在楼梯口站定。必恭必敬地弯腰，下面的蚂蚁请求亲卫队让他带人上去。

　　“把人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你继续去巡逻吧。”一只长着蝴蝶翅膀，人类身体的蚂蚁从王座上下来，经过言襄身边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着言襄，轻轻皱了皱细细的眉毛，朝她所在的位置又迈进了一步。

　　“大人，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楼下的蚂蚁好奇地看着蝴蝶男朝一个空无一物的地方戒备地走过去，终于按耐不住问出了声。

　　“不，没什么，只是……”停下前进的脚步，蝴蝶男转身飞下楼把人类男子接了上去。“可能是我多心了。你可以走了。”摆摆手示意下级兵蚁离开，他虽然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把人带去了王座。

　　言襄轻轻擦掉脸上的汗水，翻身从楼梯上跳下去，一楼，果然还是那里比较安全。迅速撤离建筑主体，言襄开始在王宫里帮助协会做好侵入的记号。在战斗真正开始之前，她还是做些保险一点的事情吧。

　　蝴蝶男从王座上下来看了眼言襄离开的方向，那里，刚才，确实有人类的气息。可是如果真的有威胁王的人类进来的话，为什么比特会没有感觉到呢？是对方隐藏得太好了，还是比特的失职？不行，他必须得在对方威胁到王之前，找出那个家伙。

　　……
　　…………

　　“喂，侠客，你躺在床上忙着查什么呢？”窝金大大咧咧地走到明明吃力的要死却还在办公的侠客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哇哇哇！疼，疼死拉！窝金，你也知道我刚用了那个，行动不方便，怎么还这么对待伤号？！”哀怨的绿眼睛直直地看着窝金，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嘿嘿~还不是觉得高兴嘛~难得没死成呢。”抓了抓头发，窝金尴尬地笑笑。

　　“这不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吗，怎么到现在你还在提啊？”

　　“可不是，一直都没见着小丫头，有点……”毕竟他的命还是她救下的。

　　“呐，你看我不是在找吗？心急什么？！”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侠客一下子来了兴致。“喂喂，你看，原来在NGL也有这种吃人的蚂蚁，我还以为只有流星街遭殃呢~嘿嘿，这才叫公平~”乐极生悲，由于笑得太开心了，拉动了脸部肌肉，侠客又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哎呀，我让你找言襄，你找这东西干吗？”窝金恨不得立即把侠客手中的电脑抢过去，可是一想自己也不会用这么复杂的东西，于是就只能在旁边催促侠客动作快点，还时不时摇他两下，给他的行动增加点麻烦。

　　“嗨海~别摇，别摇！再摇我就不找了！”一边掸开窝金的大手，侠客一边摁下回车键。“好了好了，这不是查到了吗？你，你等一下啊。”慢慢推动鼠标筛选着最新消息，侠客的视线停留在那行红色的字上。

　　“喂，怎么了？丫头没事吧？”窝金不吵了，把大脑袋凑了过去，接着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全民都在踩蚂蚁……”良久，侠客憋出一句话，嘴角在剧烈地抽搐。“先锋部队队长，二星猎人言襄……目前，执行机密任务中。”言襄什么时候变成特务了？她那样子能当间谍吗？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说，她现在在NGL？”飞坦走了进来，刚杀完蚂蚁的他有很重的血腥味，煞气，自然也少不了。

　　“恩，而且看样子正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机密任务’，也就是不能公开的任务，现在杀蚂蚁还有什么不能公开的？猎人协会唯一会防范的生物就是蚂蚁，那么也即是说，言襄要杀的蚂蚁对其他的蚂蚁来说很重要，但是她又不能立即就杀死它……能够让猎人协会做到这种程度的蚂蚁，就只有蚁王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毕竟飞坦一个人就把蚁后解决了呢。言襄又比他强，杀只蚂蚁还是可以的。

　　“她现在在蚁王的宫殿。”绿色的棋盘在半空中悬浮着，红色的圆点一边移动，一边闪烁着，库洛洛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了侠客的房间，还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据我所知，飞坦所杀的蚁后根本就不能和NGL的蚁王相提并论。就连猎人协会的会长都出动了呢，似乎还请了凑敌客的样子。”

　　“团长，这么说，言襄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实力单独杀死蚁王？”

　　“不仅如此，她的实力其实只能对付一到两只亲卫队蚂蚁，而现在在蚁王身边的，就有三只。这还不包括聚集在王宫周围的师团长级别的蚂蚁。”

　　“……那么，团长……”

　　“旅团不去NGL。”库洛洛起身，离开。

　　“怎么办？”窝金可怜巴巴地看着侠客。

　　“……团长只说旅团不去，可是没说在解散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去啊。”

　　“可是，你不觉得团长有些奇怪吗？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言襄也就算了，现在言襄有危险居然能这么冷静呢。”以前丫头死掉的时候，他还不是领着他们冲到猎人协会去大闹了一场。

　　“……但，那才是幻影旅团的团长吧。”完全为旅团着想的，库洛洛，他们的团长。

　　合上书，库洛洛把随手放在口袋里的硬物丢了出去。内心，深深地叹息。

　　这就是你想要达到的效果吗？言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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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继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