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21、迷雾（一）

　　高高的水泥建筑交叉纵横，弯弯曲曲的过道中传来食物腐败的味道。街巷的某间房子里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大声地争吵着，孩子的啼哭声不绝于耳，让人心烦。正对面追跑打闹的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一路嬉笑着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妇女正愤怒地叫嚣着。外面的世界，其实并不比流星街要来得美好。

　　我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街巷之间，这里是和流星街差不多的地方。只不过，没有杀人者贸贸然地出现，也没有三五成群的混混在打群架，因为到处都有凶巴巴的警察用暴力治理着这块区域。毕竟这里是贫民区，毕竟这里离流星街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我应该去哪里呢？对于只知道几个国名的我，就连怎么走出眼前的这片区域都有点摸不着北。假定我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并且找到一艘船，一列火车到别的国家去，但是去了之后又怎么办呢？我一没钱，二没身份证明，想打工都不行。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按这个世界的算法才十二岁，活脱脱一个孩子，谁会收我？

　　最初，我出流星街只是为了帮大叔找到他的家人，不论死活，就算只剩下灰烬我都要把他们找出来。因为那是大叔的遗愿，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为大叔做到的事情。

　　摸了摸藏在贴近胸口内衬袋里面的银盒子，大叔也是十分珍视地藏在这个位置的吧。不是因为它是银制的很贵重，而是因为它的内在含义。也许，这个是他的妻子送给他的，也许，这是他对他的家的最后怀恋。既然大叔把这个交给了我，那么我就要继承他的意志，做完他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情。

　　停下脚步，我决定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不然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大叔的亲人呢？抬头望了望那被两重水泥公寓割成的蓝带子似的天空，我以房子两旁突起的铁架子为落脚点，几个跳跃迅速登上房子的天台。在那里，我向四周观望，寻找出去的最佳路线。

　　南面和西面是流星街，那里我是绝对不能回去的了，北面是贫民区，东面……是海。那就往东方走吧，随便找艘偷渡离开，然后想办法找个地方办身份证明。毕竟有了这东西，我不仅可以找工作，而且可以去公共场所。其实如果没有身份证明的话，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去当杀手。可是我做事是有原则的，为了金钱之类的去杀害无辜的人，我做不到。

　　为了防止自己迷路，我选择从屋顶上走。三步并作两步，用以前在流星街训练时候的速度往前飞奔。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晚上究竟有没有航船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有的话，我就会选择最晚的那一班。天黑了，人的视觉就会受到限制，再加上我的能力，这样偷渡的话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小心地从屋顶跳下，轻轻地落到地上，我向四周打探了一下。很好，没有人发现。迅速地闪身躲到离船很近的货箱旁边，我用圆探测究竟有多少人在这附近，同时用耳朵聆听讯息。

　　“喂，听说了吗？流星街的五个元老都死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货物堆放处传来。

　　“什么？都死了？谁这么厉害？”掺杂了些木箱碰撞的声音，另一个青年明显是一个搬运工。

　　“不知道，不过新上任的只有一个人，据说好像和十老头有些关系，叫屠什么的……流星街边缘不是有公示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仿佛对同伴的无知有些恼，其中一个搬运工的声音明显带了点怒气。

　　“我又不像你，每天偷懒，哪有那么多时间跑到那里去看告示啊。”大概是不满对方的嗔怪，另一个搬运工也开始反驳。

　　“我哪里有偷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懒了啊？别以为力气大点就了不起，老子我迟早要当猎人的，可不像你这么没出息！”砰的一甩手，一只看起来不轻的货箱被打飞出去老远。随后如很多混混一样，这两个人打了起来，鼻血在蓝白相间的T恤上染出片片血樱，而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够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瞬时，那两个刚刚还打得不亦乐乎的家伙停了手，看来这个应该是船老大之类的人物了。“要打架等把货物都搬完了再打，现在船要开了，你们动作还不快点？恩？”

　　很严厉地训斥了两人一顿，就连刚才那个说要当猎人的家伙都连连点头不敢违抗，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当猎人。虽然不是所有的猎人都是好人，但是他们至少也要有尊严，眼前的这个显然不符合这一标准。

　　趁他们还在关注眼前的事情，我立即隐去，悄悄地上了船，躲在货舱的暗处。不知道究竟要航行多少天才能到达目的地呢。幸好自己不用吃东西，不然一定要为此发愁了。话说，这些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重的样子。

　　好奇心使然，我偷偷地打开一个木箱。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黄褐色的稻草，可是稍微拨开一点就发现了个中奥妙。一块块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银灰色石头静静地躺在底层，这种石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动画里出现过的毒品，辣香山的矿石。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流星街不出产这种石头啊。

　　莫非……这东西只是为了绕过各国的检查关卡，所以选择往最混乱的流星街走么？这些人渣，为了金钱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如果被查到，遭殃的又是流星街的人。明明不是他们的错，可是大家却总希望把坏事往他们身上堆。是的，他们做的很多事都不合法律，但是他们也同样是人，有自己的尊严，不应该承担别人犯下的过错。

　　“小妹妹，你不应该在这里。”

　　猛的转身，刚才还在训斥别人的船老大现在就微笑着站在我的背后。为什么我的行踪会被他发现？我不是有隐去吗？

　　“小妹妹的念用得很好，是从流星街出来的吗？”一步步向我靠近，这个人虽然没有发出杀气，但是很明显也不怀好意。

　　“是的。”往后一跃，和他拉开距离。我警戒地看着他，准备在他发动攻击的时候立即作出回应。

　　“身手似乎也不错……恩……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呢？我可以给你很高的报酬。”睁开眼睛，很意外，他的眼睛是红色的，不过看起来也应该不是窟卢塔族的样子。

　　“我拒绝！”没有立即把这些东西毁了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让我帮你为虎作伥？休想！

　　“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啊……”

　　重新闭上眼睛，船老大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感觉上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虽然还称不上狰狞，但也距离不远了。漫溢的杀气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寒，我和他还是有实力的差距的，早该想到做这种生意的人不会那么简单，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打不行。

　　“别紧张，小妹妹只是来坐船的吧，那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不过现在请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到了，我们自然会叫醒你。”突然收起杀气，露出诡异的微笑。我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我的脖子上敲了一下，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这回可着了别人的道了……

　　“船长，这孩子怎么办？”一个身着水手服的男人从后面把已经昏迷的我扛了起来，十分恭敬地向船老大询问着。

　　“她很有前途，只不过脑筋有点死……这样吧，把她先绑起来关到我的房间里，免得她醒来之后逃了。这孩子可不好对付啊，这艘船上恐怕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刚才也全靠我引开她的注意力，你才有机会打晕她的。”微眯着双眼，船老大红色的眼睛在暗中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转身，慢慢地爬上了甲板。

　　看了昏睡中的我一眼，水手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和他们作对？少开玩笑了。

　　“萨奇，你怎么还不上来？！”

　　“啊，来了来了！”把我往他的肩上一甩，像扛货物一样的，男人跟着船老大登上了甲板。

　　“就把她放这儿吧。”从破旧的木制书桌前拉出一把同样破旧的靠背木椅，船老大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烟斗，一边惬意地吞云吐雾，一边示意水手把我放到船舱的角落里。

　　“要把她绑起来吗？”举了举右手上的粗麻绳，水手献媚提议。

　　“不需要。你现在可以去干活了！不许偷懒！”猛的磕了几下烟斗，吓得水手立即点头哈腰地冲了出去。

　　冷哼一声，这些臭小子还是这么没出息。还想当猎人？我看他们就连当个打手都欠资格。还是这孩子比较有前途，是个苗子，如果肯乖乖听话的话，会是个好帮手。

　　慢慢起身，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船老大走到我面前细细地抽着烟。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听话呢？流星街的人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啊。让她吃点矿石？可能没用吧。离船到港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不过她可不会昏睡这么久，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能醒来了吧。到时候怎么办？杀掉？太可惜了。还是听听她出流星街究竟想做什么吧。找到把柄也就好办事了。

　　脖子好痛，眼皮好沉，我微微地睁开眼睛，看到橙色的油灯在舱顶摇晃，眼前似乎站了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哦，你醒拉？比想像中的还要快嘛。”这个声音……

　　“这船要开到哪里去？”揉揉脖子，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想像中那样被人绑起来，感觉有些诧异。

　　“目的地是秘密。不过你倒可以跟我说说看，你想去哪里。”笑着坐回到木椅子上，船老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这让我想起了莱西那个充满阴谋气息的笑容。

　　“不知道。”

　　很干脆的回答，这让他有短时间的呆滞。我也确实没有骗他，到目前为止，我根本连一点关于大叔家人的线索都没有。而且如果我朝某个方向一直走，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会走到哪里。说实在的，我现在根本就是一路痴。

　　“……那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呢？”一点目的都没有就出来拉？难道只是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虽然这种人也确实有，但是很少啊，怎么会就让他给遇上了？真是……

　　“找人。”敲了敲旁边的木墙，看起来应该还算结实，反正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干脆就先靠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好了。

　　“谁？”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船老大突然来了兴致。

　　“不知道名字。”有些好笑地看着如泻了气的皮球一般的船老大，我突然觉得这么逗逗他正好可以让我打发掉旅途中的无聊时光。“我本来是想先办个身份证明什么的，然后再想办法。不过现在被人强行留下作客了，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不需要那种东西，没有身份证明的束缚你可以更自由地生活。”收起笑脸，船老大找了根金属小棒在往烟斗里拨了拨，白色的烟随着烟丝的燃烧而往上空升腾。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可以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吗？”多说无益，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套我的话，必须得找个机会离开。

　　“呵呵，其实一开始我也没发现你。只是我有个习惯，喜欢在开船之前检查一下货舱，因为以前也总有老鼠溜进来。结果就看到一团白白亮亮的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魔兽呢，后来才发现是个人。”其实如果是魔兽的话就更好，直接抓住卖掉，也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

　　他撒谎！那个时候我明明用了隐，用凝是绝对看不到的，除非他的眼睛和莱西一样有问题。可是他又说我的念用得很好……

　　“说实话，你看到我的念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希望不要和我想的一样。

　　“嘛~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银灰色的，怎么了，你连自己的念是什么颜色的都不知道吗？”看来这孩子似乎还不会凝，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气的颜色呢？

　　也许对他来说，我顶多是没学过凝，所以不知道自己气的颜色。但是对我来说，那却是一件五雷轰顶的事情。我的气根本就是无色的，现在有了颜色，除非是别人的气附在我上面，不然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会是谁的气呢？库洛洛他们是不可能的，银白色的气，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莱西一个……莱西……难道是那个时候……

　　记得有人似乎说过，念可以找除念师除去，可是世界上仍有一种念是无法消除的，那就是死人的残念。它会随着气的主人的死亡而增强，永远缠着宿主。莱西，你果然是给了我一个极好的礼物呢，一辈子缠着我，还让我去伤害库洛洛。不过可惜啊，我已经决定了要躲着他了，就算一辈子没办法见面，我也不要杀他。

　　“NE，你知道什么是死人的残念么？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么刚才你可就见着了。”支撑着慢慢站了起来，我的眼睛里失去了光泽，地狱里的恶鬼恐怕都没有现在散发着杀气的我来得恐怖。“告诉我，目的地在哪里？不然……”微微地抬手，我加大了念压的释放，看着船老大不断冒出的冷汗，我觉得也该差不多了。

　　“在，在NGL，不过中途会在友克鑫停靠。”用自己的念保护着身体，船老大开始怀疑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这个难道是受到残念的影响而产生的恶魔吗？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几天能到？”放下手，我看见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十分警觉地看着我，生怕我来个突然袭击，把他的小命勾了去。

　　“我会让他们加快点速度的，大概明早就可以……”不能再留她了，天知道如果残念发作的话，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比现在可怕那是肯定的了，失去理智的时候，搞不好，整艘船上的人都得死。

　　“是么。那谢谢了。”阴惨惨地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容我可是真实还原了屠夫整人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连我都被吓个半死，这人恐怕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明天就会到友克鑫了，什么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吧，残念……看来是甩不掉了。莱西，我是应该感谢你的，还是憎恨你的？多亏了你的残念，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摆脱现在的困境呢。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利用你的残念来完成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