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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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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故事已到结尾。
她讲到师父的绝情执著,还有岷山上的那对如花美眷。
讲到那三十年的期约,还有那句“陪着我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她发现慢慢的,额间的发有些濡湿,沿着她的额,一滴滴的滴出水。
温柔的落雨,那是离安静的流泪。
对上她惊诧的目光,离笑得璀璨:“莺,这故事我很喜欢。”
腮边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莺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吻在唇边:“离,我又害你流泪。”
离偏过头,怔忡的瞧着菱花镜里自己的脸:“我只是难过,他们已经不在了。”
莺呆了呆,会意的微笑:“离,真是好心的人。”
莺突然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好象通过这样窒息的方式,她才能确认自己存在。
发间的那只莺鸟,正欲展翅飞翔。
“离,我不会像裳那样,对不对?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对不对?”
离温柔的为她拢着发:“莺,我不曾求神拜佛,也不问苍生鬼神,但是,这次,我愿意信它。”
“如果它们能够保佑我们,我便信它这一次。”
莺蠕动着头颅,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离,若是我们能出宫,到寺庙里求个签文可好?”
离点头应允,看着莺安心的闭上眼睛微笑。
莺,我们何时能出宫呢?哪个寺庙又敢收留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
“胭,胭……”莺一路小跑,横冲直撞。也不知撞到多少人,遭了多少白眼,才勉勉强强在胭的房门前站定。
大口大口的喘息,惊魂未定。伸手捏了捏脸颊,将那身碧色的宫装上的褶皱抚平,才颤巍巍的敲着胭的房门。
亦姊亦友,是她们一直以来的关系。
莺永远不会忘记,进宫后的第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是胭交到她的手上。第一件抗寒的冬衣,是胭为她连夜赶制。第一次受到鞭打拷问,是胭为她轻呵着涂药。第一个噩梦连连的傍晚,是胭紧搂着她安抚她入睡。
纵然胭到底心比海深,她始终相信,其中必定有个小小涟漪,是为她而绽放。
只是有时候,那涟漪会被海潮吞噬,而有时,又酿成一汪春水,温暖的潺潺相携。
恰如此时,胭明亮的眼睛。
她斜倚在床头,纤手掀起幔纱的一角,如梦如幻的瞧着莺。
柔软的乌黑青丝贴在她的额上,宛如新砚的墨汁。面颊红润,沁着薄凉的汗,细密得毛孔几可见。雪白的亵衣外随意披着件棠红色的对襟短袄,胸口处依稀绣着凝白的花朵。腕上的一双翡翠玉镯,似乎失去了光泽。
在这小小宫纬中,胭是个姿色再平庸不过的婢女,莺从未见她细心装扮过。多少人花尽心思,不过想求得王的一次回眸,她却安之若素,老实的继续着她的平凡。饶是她是后的专属婢女,有无数次的机会,她仍是垂着头,只淡淡的给王一个参差的发线和轻轻摇曳的耳坠。
想来她同裳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怎样也不见老。
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样貌的平凡,平凡到岁月也不忍镌刻。
到底风霜的雕刻,对美人是比较残忍的。
那日,昏黄的烛火下,胭安静的做着绣工。莺盯了她半晌,她一针一线的频率丝毫没有紊乱。最后还是莺沉不住气,憋了半天才憨憨的道:“胭,为什么你总是不见老?”
胭很认真的穿针引线:“心如琉璃,身浮于尘,自然清明无瑕。”
莺一点点的移过去,单手支着下颚,很认真的问:“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宫呢?而且,居然能忍耐这么久。”
胭淡淡扬眉:“很久么?我不觉得呢。”
“当日,孔夫子问他的弟子们,如何才能让一滴水不干涸?”
“弟子答道,将它滴进大海。”
“这是我的生存方式,你又焉知这深宫大内不是一片大海?”
“胭,我听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么,你祝我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