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如鸿》折折

3、玉鸿钗

　　三个未成年的少年，正在庭院里忘情的嬉闹着，最长的不过七岁，最幼却只一岁，混沌的眼似未开。
　　年长的少年一袭紫绢短褂，乌黑的长发束起，手里折断的树枝刷刷起舞，似在演习一套剑法。时疾时缓，绵长有力。长发随着轻轻扬起，鬓角的发丝似亦翩翩。
　　说他在舞剑，更是因为他是循着那乐曲的旋律而舞。秀发垂肩的少年正端坐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纤长的手指正在面前的七弦上婆娑翩跹。淡淡的月光擦着树影而来，淋漓成各种飘渺的形状，轻轻的打在那少年的背上，雪白的丝质长衫裹着他玲珑的身体，更显淡雅出尘。长袖微漾，便已入天入仙。有一点点月光偷偷的打在他的脸颊上，便害羞的朦胧了去。但只这一个不清的轮廓，便可绝世。
　　他一边弹奏着，一边悄悄瞧着舞剑的少年。眉眼弯弯，唇角弯弯。
　　树下深深影里，依稀传来呀呀的声音，小小少年还未站稳，便不住的跌倒。哭的眼睛红红，只紧紧抓着一片衣角，倔强的不肯伸手求援。微微一叹，秀美如霜洁的手将那小童抱起，轻柔的拍着膝盖上的土。无奈的摇头道：“小小年纪便如此倔强，将来可如何是好？”
　　那声音，不媚不妖，如澄净的湖水慢慢流过，如淡淡的浮云静静飘过，风骤起，亦无力更改细小涟漪中暗藏的浓情蜜意。可见，她是人，不是仙，只是有仙人的容貌，仙人的风流。淡淡的雅致的做她自己而已。

　　天边燃起璀璨的焰火，瑰丽的色泽，美妙的形状。乐曲在此刻停止，那舞剑的紫衫少年也收剑起身，愕然的瞧着空中盛放的朵朵莲花，傻傻的道：“原来焰火也可以如此好看。”
　　那影里女子晶莹如秋水的眸子轻轻一颤，似有无限心思掠过，闪烁着，游移着，突然柔声道：“小三，那曲霜天晓月你学的如何？”
　　长发垂肩的少年垂下头，缄默不语。
　　女子的声音微微严厉：“如何？道是又懒惰了？”
　　舞剑少年忙奔过来，护在白衣少年身前，迭声道：“我瞧近日三弟练习的甚是刻苦，想必离初成之日不远。不过娘亲，那曲谱才交给他五天不到，未免有些苛求了呢。”
　　女子的瞳孔闪烁，百转千回，欲语还休。
　　白衣少年此时却突然仰起头，小小的下巴扬起，眸子如凛霜，冰洁不阿，傲然道：“我的琴只配我的曲子，这曲子不是我的，我不要。”
　　女子长叹一声，抱着那小童缓缓站起，走出那片阴霾，来到那两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前。腾出的手轻轻抚摸他柔顺皎洁的面颊，叹道：“这几个孩子年纪不大，却骄傲的紧，不知将来可会因此遭受什么委屈？”
　　紫衫少年也仰起头，笑如春风明媚：“娘亲，过几日便是中秋，二弟可会下山一聚？”
　　女子轻拂他的柔发，沉吟静默。
　　柔华的月光正巧打在她的脸上，光洁的皮肤上隐隐斑驳。眸含远黛，鼻若悬胆，唇比花娇，弱柳扶风，仙肤玉肌，不予流俗。一支青碧玉簪，斜插入鬓，通体看来，竟似一只展翅的飞鸿。流苏轻摇，夜色沉寂在她温柔的眼波中，安详静谧。

　　一个黑衣人匆匆走进这小小庭院，对着女子轻声耳语，她脸色一凛，并不慌乱，将那最年长的孩子招呼过来，将怀里的孩子放在他面前，微笑着柔声道：“夕儿，好生看着弟弟。”
　　这安慰的一笑，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