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衍生]》苏晓暖

10、狼妖

　　这次回去后，我也一直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那几天邱余总是早出晚归，我都不怎么见到他，因为心中有事，我便没有多想。

　　几天后，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后院，桌子上摆满了做好的泥人，他说：“我看你喜欢泥人，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我问他：“这些都是你捏的吗？”

　　他矢口否认，我却早已看透，我说：“你这些和人家捏的差远了，单看这个人，就有些粗糙，还有，你指甲里还有泥垢都没有洗干净，是生怕我看不出来吗？”

　　其实他捏的很好，至少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故作淡然：“我本来是想捏你的模样的，不知怎么却总也捏不好，我再去和老人家学学，等我学会了再给你捏。”

　　我叹了口气，说：“你不看着我怎么能捏好呢？单凭想象做出来的和真人总是有些差距的，你就看着我捏吧。”

　　他马上把材料都拿出来，开始忙活了，他看着我捏的很认真，认真的不像是在捏泥人，而是像坐在考取功名的考场上。

　　我的手也没有闲着，反正坐着也是无聊，我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捏了起来。

　　那天，他照着我的模样捏了一个泥人，和我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他把泥人送给了我，而我的手里也有一个泥人。

　　他问我：“这泥人捏的是谁？”
　　我忙用衣袖遮住，有些不自然的说：“随便捏的。”

　　那个泥人捏的很不好，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人形，身形衣着却都是他那天的模样。
　　这些我当然不能让他看到。

　　这年，镇子上出了一个举人，回来的时候还带这个如花美娇娘，据说是京城某位大官的女儿。

　　这次随举人回来就是要在老家成亲，然后带着举人一家迁居京城，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举人这次是美人和名利双收。

　　整个镇子都在议论这件事，学子们都以他为榜样，更加发奋读书，就连有些本不在意功名的人也躁动起来，他们本已对考取功名失去信心，举人的出现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当然，这些躁动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学子的双亲，比如邱余的“双亲”。

　　他本来身体虚弱，只要在家安心养病即可，可他的“双亲”也被举人感染了，非让他也去考取功名，说他生病之前也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那个举人都不如他。

　　他说他无心功名，他们却擅自把他以前的书都找来，重新给他布置了书房，想让他明年也进京赶考。

　　他随意应付了过去，每次在书房里却都看些和考试无关的书，他们每次进来见他都在看书，就自觉不来打扰了。

　　我刚好也闲得无聊，就也找他借些书来看，只是我看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就这样，我们待在书房里一整天也不会无聊。

　　实在闷得慌的话，他就带我出去转转，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那些都是给我的东西，没有原因，只是觉得我会喜欢。

　　我在心里偷偷的说：是的，我很喜欢。

　　他把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却总是辜负他的好意。

　　他对我那么好，好到那对夫妇都开始对我不满了，甚至开始刁难我，他们觉得是我抢走了他们的儿子，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就一直如此相处，只是他对我的好反衬出了对他们的淡漠。

　　他们说我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不配成为他们的儿媳，他们要为儿子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

　　邱余说：“在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就是你，如果他们再说这种话，我就带着你一起远走高飞。”

　　他的眼睛那么真诚，我在里面丝毫看不到欺骗，我一时有些慌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我的双亲还在，就算明知道他是妖我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在心里为他开脱，也许那次只是一个意外，他有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呢？

　　这样想着我的负罪感就少了很多，我也终于开始学着接受他，从心里接受他。

　　看着我眉头紧皱，他紧张的问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面色凝重的说：“若真是如此，我便成全你。”

　　我突然笑了，他紧张的样子真可爱，比平时多了不少人味。

　　可我还是不敢坦诚对他的爱，我怕如果有一天真的证实他就是害死我父母的人，我无法洒脱的离开。

　　我想了想说：“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他顿时又打起了精神，弯了弯嘴角，说：“这就好。”

　　他的“双亲”竟然真的为他寻了一门亲事，是镇子上富商的女儿，你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知道此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人把我送上离开这里的马车。

　　听送我的人说，他们不想让我耽误他，决定把我送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我知道他们也不想让我回来找邱余，因为我的眼上蒙了一条纱布，甚至连双手都被绑住。

　　一想到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他，我的心突然莫名的疼了起来，这时我也慢慢的懂了，这种感觉由何而来，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后来，他还是找到了我，那时我刚刚在院中安顿下来，离开小镇也不过一日光景。

　　他一脸疲态，一进门就倒在了地上，他说：“你若不在，我待在那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拒绝了他。
　　他还有父母在，我不能这么自私。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让自己相信他就是这个家的儿子，我想我一定是被他蛊惑了。

　　我们一起回到了那个小镇，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满世界寻邱余，他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找到我。

　　看到他平安归来，他的母亲抱着他痛哭，她说以后再也不会为难我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成全我们，让我和他成亲。

　　我想，就这样和他共度一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除了我的父母，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他了。

　　只是，眼看婚期将近，战争却起，朝廷有旨，各郡县及下属乡镇，凡是成年男子都要去参军，他也不例外。

　　我得知消息后忙去为他订了一方护甲，指望护甲能保他平安。
　　我把护甲送到他手心时，他说：“等我回来，立下战功，便迎娶你。”

　　我说：“好，我等你。”
　　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呢？

　　他说为了解思念之苦，要为我画像，我端坐在绣花架前，生怕毁了他的画作，我从未见过他作画，这一次却画得十分好，我看了也十分欢喜。

　　他说他的画画是小时候他爹教的，可我看他爹只是个市井商人，完全想不到居然有那么高的作画造诣。

　　可我没有多想，我也不愿多想，我只想这样糊涂。

　　正是红豆初开的季节，我便把红豆绣在锦帕上，他见了便问我：“这红豆绣的真好看，可是送给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送他便知晓，我羞涩的低下头，说：“我只是见红豆初开，甚是好看，便把它绣在锦帕上，你想要便拿去吧。”

　　他笑着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娘子的心意夫君明白了。”

　　我的脸颊发烫，头埋的更低了：“我们还没有成亲，你不要乱说。”

　　他却说：“我定会早日归来，到时你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羞得跑了出去，他在后面笑声如汩汩清泉。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们一起去送他，他握紧我的手说：“等我。”
　　我说：“好。”

　　只是我没想到，这句等我竟成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年后，战争终于结束了，他也该回来了，我在家里苦等他归来，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是和他同去的人来告诉我的，那人说他平时很宝贝这方锦帕，就是为了捡这锦帕不小心掉入敌方的陷阱，这才殒命。

　　战争结束，那人便把这方锦帕带回。
　　这是他唯一的遗物。

　　我故作淡定的接过锦帕，回到房间里却哭得撕心裂肺，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也知道了我父母的死和他无关。

　　就在他去从军的前几天，我上街买护甲的时候，偶然间又看到那个道士，这次终于给我找到了，我忙追上去，把那天的事和道士说了。

　　道士沉默良久，最终告诉我：“那天是我追一个妖怪，那妖怪身受重伤，为了疗伤便吸了你父母的精元，本来你也会死的，是他救了你，而他因此差点魂飞魄散，他觉得自己没能把你们全都救下很愧疚，所以想补偿你，我就把他的元神放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他现在虽然是妖却没有了妖力，和人没什么区别。”

　　他还说：“那个妖怪十分狡诈，我追踪了几日才成功收服，那个妖怪也是害死他父亲的真凶，我过几日会和他说的，还有，你不要告诉他你见过我的事，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是妖。”

　　他还说：“他是个好妖，你们的事我不再插手了。”

　　我本想等邱余回来就和他坦白，再告诉他，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他了，其实不管他是人是妖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其实我很想和他一起走。

　　如果我那时和他一起走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假装成人，就不会死在战场。
　　他本不需要去战场的，为何要为难自己。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说过让我等他，那我便一直等。

　　他不是妖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我不想相信他死了，只好找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假装他还在人世。

　　时间过得很快，才几年光景，邱余的父母也都已经过世，他父亲在得知他死讯没多久就大病一场，不就就离开人世，母亲没过几年也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了我。

　　都这么久了他仍然没有再出现，他还是不愿意见我。
　　大概他是讨厌我的。

　　院中的泥人又都被我搬了出来，他们都像我，唯独有一个和我不像，我拿起它，对着它喃喃自语：“你可知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回来看看我呢？”

　　可是我知道这些话他都再也听不到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道士，是了，这里除了他知道，不会有别人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递给我一个瓷瓶，说：“保管好它。”

　　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那只狼妖散失的魂魄，我只能收集这么多了，你小心养着，每日喂它一滴血，他会不会回来就看天意了。”

　　我握着瓷瓶手都是抖的，等了几年终于盼来了希望，我就知道邱余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的。

　　那日之后我便每日拿血养着他，每到月圆之时我总能听到一声狼嚎，我想，那大概是他在叫我吧。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道士，上街的时候向别人问起，都说道士已经好多天没有出现了，大概又去别的地方捉妖去了吧，只是最近几年道士从未离开镇子那么长时间，我有些担心。

　　道士虽然对妖嫉恶如仇，却也明辨是非，是坏妖他绝不放过，好妖也不会赶尽杀绝。是大家都敬重的人。

　　转眼我头上已生出白发，容貌也没有那么明艳动人了，邱余却依然没有回来，道士也没有再回来，不知道士是否在别的地方安了家。

　　我仍是每天养着邱余，我知道，只要我养着他，他就会一直在。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他在叫我，回头却只看到我捏的那个泥人安静的放在身后，我记得之前我把它好好地收了起来，它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我捡起泥人，它好像有了温度。
　　有人来过。

　　身后好像有些动静，我猛地回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我的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