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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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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衣,再见
“不疯魔,不成活。”这是段小楼眼中的你; “一笑万木春,一啼万木愁。”这是袁四爷眼中的你;可是在我眼里你却到死都是孩子般的倔强。
老实说,会想看《霸王别姬》主要是因为一度喜欢的明星张国荣。他是天生的艺术家,他把你演的很好,他演活了你,演进了我的心,演哭了我的眼。他给了我一个彩色的程蝶衣。
初见你时,你的名字还不叫程蝶衣,大家都叫你“小豆子”,仿佛是应了这名字,你瘦小而弱不禁风,却也如晒干的豆子般倔强固执的要死。程蝶衣,你小时候生的清秀可爱,瘦弱的要命,看着不像个男孩。刚进戏班子那会儿,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你,只有你师兄还算对你好点,可是偏生你倔强得很,不领情。后来,你师兄为了让你练功少受点苦而被罚跪在院儿里。大冷的寒冬,连裹着棉袄的身子都结了一层霜。你就这样一直盯着窗外的他,直到师兄罚跪完毕进屋。你师兄就是爱嘴上逞能,一边哆嗦着一边不忘胡诹着什么练火气功,全然没有一丝责怪。你一言不发的为他裹上棉被,用身体给他取暖。程蝶衣,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也许从那一刻你收起了你满身的刺,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刻开始你的心已生出禁忌的情愫。
很多事情的变故大抵需要一根导火线,比如说你和小癞子出逃。小癞子想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那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小癞子喜欢吃糖葫芦,那一次他带着你逃出去,拿你留给你师兄的三子儿买了他想吃的糖葫芦,他带你去听了当时名角的戏。在人海里,小癞子骑在你的肩上看着台上的角受尽瞩目,不禁哭了,“他是怎么成的角儿的?这是要挨多少打啊”。小小年纪哭的不成样,你也哭了只是却什么也没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说的一点不假,因为在后来你长大了,是过来人了也就明白了。那天你还是回去了,被一顿毒打,差点被打死。小癞子在外面不敢进,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快速的吃完糖葫芦,最后上吊死了。然后好像什么东西开始变化了,依然练功,唱曲,所有人却更加劲儿了。你也是。
你师父说,要想成角儿,就要自己成全自己。你唱功日渐好,虽然这里面必吃了一番苦头。你第一次唱虞姬是给清朝时的张公公唱的,那天来找戏班子的经理让你在他面前唱“思凡”。开始好好的,到后面,却唱错了,“我本身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我知道你内心是抗拒的,可是你是一个戏子啊,你要成全自己,所以那一次你的师兄帮了你。在用烟斗插过的嘴,你两眼无光,嘴角留着血,是那样让人难受。你终是唱了,而且唱的极好,表情,动作都表现的太好。程蝶衣,你本就面貌娇好,再上了妆,便是倾国倾城貌,本就唱功好的你们,那一次很成功。所以张公公给了你们很多赏钱,你被送去了张公公那里,那个丑陋的老阉贼,他侵犯了你,那么弱小的你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因为把你送去,就表示一切都是默认准许了的。可是那样被人侮辱的你却没哭什么也没说,程蝶衣,那样的你真教人心疼。
大抵这就是个开始,你和你师兄出名儿了,你化名程蝶衣,你师兄名段小楼。所有人都捧着你们,想听听你们的曲儿。你们唱《霸王别姬》,唱过一场有又一场,慢慢的,你想跟段小楼唱一辈子。所以你孩子气的提出要跟你师兄唱一辈子的时候,当你说“说好的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也不是一辈子”的偏执的时候,段小楼说你,“不疯魔,不成活”。是呢,你唱功那么好,快达炉火纯青之境。就连袁四爷也青睐你,说你已是人戏不分,雌雄难辨了。可是蝶衣啊,,段小楼的心性与你不同,所以你们注定成殇。你的霸王段小楼爱上了青楼女子菊仙,那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们的关系也开始慢慢破裂了。程蝶衣的段小楼已经不在是程蝶衣一个人的了,虞姬的楚霸王抛下了她爱上了别人。那时的你心一定特别冷吧。
你见不得段小楼跟菊仙在一起,却也无能为力,也只能跟袁四爷厮混。袁四爷青睐你,对你好,知你心思。你跟袁四爷一起的时候,不像自己。喝醉酒,跟袁四爷唱曲儿。你给袁四爷上妆的时候,笑的像个痴儿,不知道那时的你在醉眼里看见了谁。有一次,不知道你注意没有,袁四爷请你吃饭,在桌边现杀了一只甲鱼。甲鱼壳硬,不好杀,可是甲鱼却傻,一旦咬住一样东西就死也不放开。下人就利用这个,割了甲鱼的脖子放了血,到死也没松过嘴。那一瞬,我忽然想起你,想起你对段小楼的情意。程蝶衣,你就是那愚蠢的甲鱼,固执的连死都不怕。
再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你吸鸦片,日本鬼子也来了,你被迫唱曲。日子渐渐越来越不好过了,革命,抗日,新思想摩肩接踵而来,你像个站在大荒人流里的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也许,你一直都是个孩子,你自小那样瘦弱,长大了,穿着长衫,虽然合身,却单薄的能被一阵儿风吹走似的。你走路轻盈似不沾地儿,动作娇柔,连说话也是柔声细语,一点不像个男的,倒如未脱稚气的小女孩,单纯的像流动的清泉。你的背影看起来太孤独,瘦弱而小心翼翼的在这世间游走。除了你师兄,你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真心待你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大概也没什么旁的人会流泪吧。
自打段小楼娶了菊仙,他就没唱了,日子也越来越不好了,然后你们又合作,唱《霸王别姬》,不过这次是给党国唱,出了乱子。那一次菊仙流产了,你师兄的孩子死了。你依旧吸鸦片,比以前更严重,身体也差了,甚至咳血。为了唱戏,你师兄帮你戒烟。你烟瘾犯了的时候,像个困兽,暴怒的伤害自己,还打碎了你和你师兄的合影,一张张靓照就这样毁了,就像你的心早已碎的不成样子。好容易熬过了,全身发冷,你迷糊里喊着“娘,好冷……”,这样的你让人说不出的心疼,就连菊仙也于心不忍,她抱着你,像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哄你入睡。
后来新中国成立,新文化,新思想被带入。你啊,一个偏执的人,又不懂心计。我记得在法庭上,袁四爷编谎,想保你。可是你说,“如果青木还活着,京戏早就传到日本过去了。”你那时一脸的笃定。可是啊蝶衣,艺术无国界,人心却有。你的心太纯粹,世界确是污浊的。后来你被你徒弟排挤,被你徒弟害了,□□的批斗,让你失了魂儿,没了自己,也逼死了菊仙。十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活下来也太不容易了。
时隔十一年,你们又练戏。
“我本是男儿郎”
“又不是女娇娥”
“师弟,你错了,你又错了……”
……
是了,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这一句终于点醒了你。人戏不分,雌雄难辨,程蝶衣你终于醒了,这大半生的梦你,醒了。所以你自杀了,用那把你们第一次唱《霸王别姬》时的剑,那是真家伙。你明白了那份禁忌,那是不被允许的,这几十年的摧残折磨,你总算是解脱了。
蝶衣,你一路走好。
于2015.11.12